8、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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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是个别修者叛乱，没想到是整整一个分堂，爆发的混战绵延数里，被留在镇上客栈的我也遭受波及，直到最后也没能等到宗门回援，还是被你顺手捞出来带离战场，在角落围观了全程。”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但凛轩对当年那个小孩印象不深，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只是见房屋即将倒塌，室内还蜷缩着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在黑夜中醒目的很，看着身量不高，应该不是大人，所以拎着衣领就把他揪出来往边上一甩，连脸都没看清，后来好像是被家长接走了？这就是凛轩关于十三岁的李昭然全部的记忆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昭然在那一晚遇见了他的一生所求。
银月，嘶吼，看不见尽头的长街，刀剑与手相击竟发出金属相撞的嗡鸣。从嘲讽到怒骂，从指控到求饶，那人始终不曾动容分毫，在空中肆意挥舞的长发，翻飞的衣袍，比银月更锋利更森冷的是他如古玉的侧脸，宣告着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当最后的分堂长老苦苦哀求步步后退之际，一个蓦然的扬手斜向上划破了今晚的夜空，为一切画下终止的符号。
“我那个时候就发誓要娶你”，李昭然低低地笑，“我等了十年。凛轩，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凛轩想说，不是我对你残忍。
他也很想跟他走，想任性地要他放弃青翎宗，幻想着不会被人发现，可以寻个清净的地方了此余生，但越是渴望他就知道越是不能。
“你想过你的宗门，你的师尊清漱子吗，青翎宗名门正道，怎能跟魔宗的人混在一起。名声还要不要，九月深秋时还招不招新弟子？”
“那我也可以等你脱离魔宗时再正式结契——阿凛你本来就不打算一直留在魔宗的不是吗，不然也不会选择客卿的身份，这对你插手魔宗事务十分不利。”
凛轩当即一顿，如此行事倒也不是不行，虽然他曾经的身份肯定会招来非议，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就在凛轩犹豫之时李昭然的传讯令牌急促闪烁：“大师兄！师父已经发现你不见了！！”
“昭然师兄掌门师伯带着我师父他们朝幽淼谷过来了这会儿怕是要到了！”
连标点都不写完，怕是情急之下匆忙发出的。
还没等李昭然想好对策，巨大的飞舟已经再次轰然降落：“昭然！跟师父回去！”
“昭然你快过来，别让你师父师叔等急了。”
李昭然拉住凛轩的手，谨慎地后退一步：“我不。”
凛轩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并未挣脱。
三师叔目眦欲裂：“昭然！听没听见你师父的话，给我回来！”
虽然三师叔是出了名的脾气暴，但李昭然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要说真有多怕那还真没有，况且凛轩的手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掌心里，这让李昭然像整个人被安抚过一样一颗心落在了实处，此时不但不惧，还试图说服长辈们：“凛轩答应了到时会退出魔宗，师父你们拒绝我的理由不成立了。”
……？！
即便是三师叔闻听此言都是半晌神情变幻，向两人冲来的脚步亦是踌躇着定住了，犹豫一会儿落回原处，和其他师兄弟一起看向掌门。
清漱子哑然，好半天闭了闭眼：“我倒是没想到他竟肯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只是你能保证他二十年内退出魔宗吗？”
“二十年？”李昭然不解，修真者寿元漫长，即便刚刚达到元灵境的自己也有二百余年的寿数，待修为增长，还能继续增加——做甚非要纠结这二十年？
清漱子沉默不语，只看向在场唯一的女性——李昭然的六师叔。等她酝酿了一会儿语言，才轻轻开口：“昭然，你还记不记得十六七岁的时候，门内不少弟子到了春、心萌动的时候，一天天的不想着好好修炼，结果全被各自的师父狠狠训斥了一番罚去闭关静心，唯有你，掌门师兄却独独嘱咐要是有了中意的人，就尽早定下来，最好是个姑娘——你还记得吗？”
李昭然一懵：“记得……那时我还以为是师父放心我所以才……如今看来是有什么隐情吗？”
六师叔不忍再看，闭合的美目缓缓淌下泪水：“那是因为，因为他等得，你却等不得二十年了。”
一直没作声的凛轩蓦然抬眼：“什么意思？！”
六师叔这才将隐瞒了二十三年的真相一一道来：
李昭然虽然是大师兄，但他并不是这一代弟子中最早入门的那一个，二师叔的大弟子已经一千九百余岁，就是上一代最小的六师叔，大弟子都八百多了，原因就是掌门清漱子过于佛系，也不愿收徒，这才造成了掌门一脉反而异常凋零的局面。而打破清漱子偷闲举动的，是二十三年前一场突然的爆炸。
具体怎么回事他们也不清楚，等他们赶到现场，一切都结束了。一整座山峰被削去了山头，不知是哪位大能有如此伟力，也不知大能与谁起了冲突，只是苦了这山中生灵，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清漱子甚至在山腰处找到了一个已经被焚烧殆尽的村庄，连池塘里的鱼都在强烈的火灵力炙烤下成了焦炭，村中人更是无法幸免。
可就是在这么一个丧失生机的村庄里，清漱子从三尺厚的灰中刨出了一个婴儿。
他居然还活着。
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找出一个活物，谁也无法形容清漱子那一刻的欣慰和感动，可是当清漱子探出灵力查看婴儿身体状况时，又是心下一沉：不能说是活着，只是暂时还吊着一条命。
这孩子天赋异禀，乃是上品天火灵根，恰巧焚山那位的灵力同样属火，在灵火袭来时天火灵根出于自保本能地大量吸收外来的灵力，为此不惜消耗身体的生机，暂时保住了婴儿一条命，却也在他身体里埋下了无数要命的隐患——外来的灵力岂是他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可以随意吸收的，更何况这些灵力的主人级别甚至远远超过清漱子。如今这些灵力不过暂时安分，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婴儿身体里一口口吞噬他的生命力。
思虑再三清漱子将婴儿带了回去，收下他为大弟子，又因为师父是掌门，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了弟子首席。听山脚的人说那是李家村，他便姓李，师父赐名昭然。
之后清漱子与师弟师妹将藏书阁翻了个底朝天，因为自身实力不足，灵力等级不够，无法将外来灵力化去，查阅无数古籍最后也只找到压制的方法，治标不治本，只能压制外来灵力四十年，这就意味着不管李昭然将来修炼到什么地步，都只有五十年不到的寿命，除非他能在五十年内达到和那位大能一样的境界，但这显然不可能。
这些年来清漱子也是一改佛系作风潜心修炼，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救治自己的徒弟，可还是那句话，五十年太短了，清漱子做不到。师弟师妹们担心他失去自己唯一的徒弟后会大受打击，想尽办法又让清漱子收了四个可爱的孩子分散他的注意力，也就是李昭然那几个活宝师弟师妹了。
“……所以掌门师兄才希望你尽早成亲，好歹来这世间一趟，也该尝一尝人世间的欢乐滋味，怎么能就那么去了……望你找个姑娘则是我们的一点私心，若是能留个孩子给我们，最好长得像你，也是一点慰藉不是……”
话音未落李昭然早已热泪盈眶，砰地跪在了地上：“是昭然任性了，不知师父师叔为我打算良多，望师父师叔宽容昭然年少轻狂，伤了诸位长辈的一番苦心。”
清漱子垂眸感伤，二师叔叹息，三师叔扭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而最为感性的六师叔早就哭成了泪人。
而直到这时候凛轩才如梦方醒，猛然出手：“这不可能！”灵力探出，在李昭然身体里迅速游走，果然在丹田处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封印，里面囚困着狂暴的火系灵力，一刻不停地四处冲撞，消耗着封印的力量。
凛轩尝试着用自己的力量绕过封印，来到火灵力面前，妄图消耗掉一部分外来的灵力——他力量性属阴寒，与火灵力相冲，理论上是可行的。
但令凛轩惶恐的是一炷香过去了，那缕火灵力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凛轩摇着头一步步后退。
原先还抱着希望的清漱子等人闻言失望又无奈，二师叔叹道：“这个办法我们不是没有想过，试了不少阴寒属性的灵力尝试抵消，可是由于品阶不够，都失败了不说，还引得火灵力狂暴，差点就没压制住……昭然你身体可有不适？”
李昭然摇头，跟长辈们报着平安，这边凛轩却还不愿相信事实：若论品阶，以他的种族应该没有几人可与他相比，怎么会一点作用都没有？
可事实就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凛轩也没法争辩，只能颓然坐倒在地，消化着这个残忍得如同在开玩笑的真相。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