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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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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李昭然对着两个摆在一起的枕头眼神如梦似幻,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短短几天就成功抱得美人归,心上人此时就在隔壁沐浴……换谁能忍得了。
今晚是第一个一起住的日子!
李昭然心里的小本本疯狂记录。
“哗啦——”
出水的声音,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木屐轻敲的声音,每一下对李昭然的耳膜和心脏带来巨大的考验,而当最终凛轩歪头轻捋湿发出现在房间门口,李昭然听见内心有烟花炸裂的巨大声响。
而凛轩看这呆子傻愣愣的不动,薄唇轻抿不高兴了。
说好以后轩轩的头发你负责呢?
还不快来给轩轩擦头发!
这一次李昭然神奇地对上了凛轩的脑回路,抓起雪白的布巾迎了上去,动作轻柔地绞发,待水分去的差不多了,直接用灵力蒸干,放手就又是一头瀑布似的青丝,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味,他差点没忍住想把脸埋进去吸一口。
……这人怎么哪儿哪儿都好看。
前半夜两人各占床的一头闭眼冥想,后半夜李昭然撑不住,先睡下了,他的修为还没到无需睡眠的地步。
待那人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凛轩把眼睛悄咪咪睁开一条缝。
睡了啊?真睡了啊?
被窝里一只试探的小脚脚先是左右晃晃,又不安分地勾勾李昭然的膝盖,确认安全后一只鬼鬼祟祟的小爪爪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某只小猫“哧溜”钻了进去,乖乖窝在了青年身边,依偎着他的体温安心睡了过去。
李昭然没睁眼,只是嘴角勾了勾。他装睡也是迫不得已,只是不这样做又怎能让阿凛放松警惕呢?
少年意气风发,轻狂恣意,却总是生恐唐突了心上人。
一夜相拥而眠的两人本该迎来一个美好的清晨,却没想到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在于它永远喜欢打你个措手不及。
凛轩尚未睁眼就察觉到了谷内不同寻常的动静,探出神念查探后微微心惊:好多人,都是正道的修者,领头的几位在修真界也是有名有姓。
看来这次的行动不简单,但说是围剿倒也不像,不然他们大可以直接出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来势汹汹却都聚在两旁山上无声等待。
大约是来讨说法的,不打算轻易动手。至于讨什么说法,轩轩也不知道,反正正道那边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从来都是二话不说先怀疑魔宗,找着点似是而非的证据就单方面判下罪行,每年总要来讨上三四回的说法,万一错了也不会道歉,凛轩早就习惯了。
但这次似乎略有不同,凛轩细眉微皱。以往讨要说法都是上魔宗总坛,这还是头一回找到这儿来,倒像是已经确定端倪,目标极为明确。
虽然他们人多,但论起打架轩轩就没怂过,一披罗裳径直冲了出去来到山谷正中央。
“这次的理由是什么?”每年总有些杂七杂八的罪名安在他头上,凛轩只想知道他们这次打算怎么编,也好让轩轩知道一下剧本走向。
但令凛轩稍感意外地是站出来的居然是青翎宗的掌门清漱子——他们宗门不是向来低调的么?这次居然连掌门都亲自到了。
每年跳的最欢的总是那固定的几个宗门,上蹿下跳一天不挑事就浑身不痛快,但青翎宗一向不爱趟这个浑水,对空口白牙污蔑他人也没什么兴趣,是出了名的中立门派,这会居然也下水了。
轩轩面子可真大。
“还请阁下将我爱徒还来,本座即刻就走。”
怎么又是这个理由。
凛轩大失所望,“有个谁谁谁被你们魔宗抓走了”“本门某个弟子在魔宗地盘上失踪”,这个挑事理由都被用烂了,可谓毫无新意。
有的时候他们连这个弟子姓甚名谁都懒得编。
还以为青翎宗头一年下场会找动动脑子想个新借口,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地没诚意。
凛轩连眼皮都懒得抬:“你爱徒排行第几,年岁几何,可留姓名?”
清漱子声音沉稳:“排行第一,二十有三,姓李名昭然。”
凛轩蓦然抬眼,声音颤抖起来:“什么?!”
没等清漱子回答,他又颤抖着问了一遍:“什么?”
“……”清漱子斟酌着没有立即开口,这情势,似乎不太对劲。
然而凛轩却不肯罢休,死死盯着他:“你那弟子叫什么?”
“李昭然,有人看到他最后消失前来过此地。”
一时间天地寂静,众人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原先他站在那里,似要一人以抵千军万马,明明是仰视,神情却俾睨众生,可他现在却像是被谁遗弃在了山谷中央,连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留下。
沉默几息后凛轩看也不看这些人一眼扭头回了洞府。
“……哎你还我大师兄,你!”
说话的弟子被师父拉住不准他冒然开口,一群人又开始了惊疑不定的等待。
床上李昭然睡的正沉,嘴角还挂着昨夜的微微笑意,下一秒却被人揪着领子拖了起来:“你是青翎宗的大弟子?!”
“是,怎么了?”李昭然还蒙着。
“为什么骗我,你先前为什么不说!”
“对不起阿凛,只是自古正魔不两立,我要是一开始就表明身份,我怕你把我扔出去,本来是打算过两天就坦白的,没想隐瞒你。”
正魔不两立。
原来你也知道正魔不两立!
凛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丢开他的衣领,“没什么,你师父师弟来接你了,你走罢。”
师父怎么来了?
李昭然隐隐感觉事情已经脱离自己的掌控,压不住地心慌:“那又怎样,我会向师父师父秉明这门婚事。阿凛,你别赶我走,你答应了要与我结亲……”
凛轩却再也控制不住了,眼眶血红,一甩袍袖将他挥倒在地,声嘶力竭:“我不嫁了!”
“阿凛……”
“我初见你时你一身农家打扮,我以为不过是一介散修,倒也相配。可你堂堂青翎宗大弟子,前途无量,何苦戏耍于我?!还劳你专门跑这一趟,我真是好大的面子!”
“我没有,阿凛你信我……”
凛轩无力地看着他,他还不明白吗,事到如今他是否真心根本不重要了,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他终要回青翎峰当他的弟子首席,而自己永远是荒野幽谷的邪魔外道。
他倒宁愿他并非真心,这样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忘了他,不必受分离时万万般苦楚。
“你走。”
“不,阿凛你听我说——”
“你走不走!?”
凛轩一把拽住李昭然的后衣领,点了他的穴,用上蛮力拖出去扔在山谷正中央。
“徒弟还你,被我关了几日,应该没什么大碍。既然清漱子道长亲自上门讨要,那我就卖你这个面子。下次记得看牢,再扰我修行就不止关个几天禁闭这么轻易了。”
李昭然勉力抬头,嘴唇翕动吐不出一个字,看着师父的眼神满是哀求。
不,不是这样的,师父别带我走……
清漱子自然也看出了徒弟的不对劲,却不打算说破。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昭然带回宗门,接到几个徒弟的传讯后他急匆匆赶来,人手并没带够,万一这魔头反悔,他这几个弟子可不够那位霍霍。
于是将错就错拱手行礼:“多谢阁下高抬贵手,吾等这就离去。”
凛轩却连客套都不想客套了,高高抬起下巴朝他住了三千年的洞府一步步行去。发过话的弟子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有种错觉:山风吹拂,他衣袍烈烈翻飞,似乎随时要同风而去。
高抬贵手。
好一个高抬贵手。
这边李昭然快要急疯了,然而他全部的挣扎在他人眼里不过是几阵莫名的身体僵硬和手指的间或抽搐。
他的五师弟看他这样坐不住了,小声对师父嘟囔:“我怎么感觉大师兄不太对劲啊,那魔头不会给他下毒……”
“嘘——”三师姐噔了小五一眼,“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哦哦。”五师弟连连点头,双手捂着嘴在飞舟上坐好。
一阵螺桨轰鸣,飞舟冲天而起,很快山谷又重归寂静,一如往日。
飞舟在云层中穿梭,一个时辰后便能隐约看到青翎峰的山尖,山尖最大的一个平台上此时已围满了人,个个翘首以待。
才堪堪停稳,人群就呼啦啦将飞舟围了个水泄不通。
“掌门!”
“掌门,大师兄呢?带回来了吗?”
“昭然这是怎么了,师兄为何不解了他的穴?”
早在飞舟上清漱子就把过脉,知晓这个不省心的大徒弟人好着呢,其中怕是另有隐情,因此给大伙报了平安就带着李昭然及自己的另外四个徒弟前往大殿,召请宗门其他高层汇合议事。
直到人来齐了,才示意二弟子把李昭然的穴解开。
“说说吧,完成任务不及时回报宗门,带着师弟师妹在外面乱跑什么?居然还跑到那位的地盘去了,昭然,你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
他们的三师叔一向暴脾气,忍不住插嘴骂道:“我看你小子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带着师弟师妹在魔宗的地盘瞎晃悠,还玩起半路失踪!你这个大师兄就是这么当的?要不是你二师弟找不着你人及时传讯回来,没准过些时日找着的就是具尸体!”
六师叔是个温婉的妇人,也关切道:“太危险了昭然,这次幸好是没打起来,要真打起来了,我们几个跟掌门师兄联手都不一定救得出你,下次万万不可如此莽撞。”
二师叔要稳重一些,只摆摆手:“不急,还是听听昭然怎么说吧。当真就只是关了几天?我看他的样子,倒像是没吃什么苦头——事有蹊跷啊。”
而李昭然在担架上挣扎了半天,才把点穴时凝滞的气血冲开,恢复行动的第一时间就一跃而起:“我要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