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枫花》三分野甜

33、如约而至01

　　第二天一早赤条条的霍宁不忙不慌的从程野床上爬起来，从容回屋里换了身家居服，洗漱完这次猫着步子凑到沙发旁，吧唧亲了短毛脑袋一口。

　　敏感又脆弱的程野，缓缓睁开眼没好气的瞥了折腾他一整晚的罪魁祸首，瞅着他这幅要哄的表情，霍宁拉过他手臂环在身后，那么窄的沙发也要挤进去，细软的发丝埋在胸口位置：“不好意思，我昨天睡着了。”

　　程野嘴巴歪到天上去：“滚滚滚，少招我。”

　　霍宁勾着人手指又是摸又是揉得：“真让我走啊？”

　　他收紧手臂，朝霍宁脸上叼了口，又在鼻尖上亲了下：“怎么几天没见，变样了？”

　　霍宁好笑地拿下巴尖点在他的锁骨上：“变什么样了？”

　　宽厚的掌心捧着后脑勺，手指插进头发丝了，指尖轻柔的抓了抓脑袋，程野埋头在他颈间嗅了嗅，呢喃的告诉他，变成了自己更喜欢的样子。

　　两人搁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儿，难得周末行程却安排的满满当当，程野一大早拉着他男朋友回家盖戳，中午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午后时光霍宁在书房给老头煮着茶，程野回屋打了个盹。

　　窗帘一拉，显示器开关处闪着一明一灭的蓝光，他走到电脑旁关了按钮，躺在床上好半天也没睡着。下楼时杨嫂正在厨房给他们打包着酱料，程野看了眼时间朝楼上喊了霍宁一声，杨嫂有点不高兴：“难得回来一趟，吃个饭就走，催催催的，全江城就你事儿多。”

　　程野上前捏着杨嫂的肩膀哄道：“等案子完了，我保准每周都带霍宁回来吃饭。”

　　杨嫂一听高兴的点着头，手上的动作都不由快了几分：“这还差不多。”

　　程野不常回来，再加上工作忙，以往回来小住，也基本不动电脑，他一向喜欢黑着睡，因此家里的电子设备用完基本都是关了的，想到卧室的电脑，程野随口问道：“杨嫂，你动过我卧室的电脑吗？”

　　杨嫂回忆一下，有些记不清了，程野摇摇头解释说，就是看显示屏的电源开着，随口问下。

　　杨嫂告诉他，可能是自己帮他收拾房间擦电脑的时候不小心按到键了。程野点头，拎着准备好的东西率先出去了。

　　下午他和霍宁一起去了几家孤儿院看望天使之家的孩子，新的收容所还建在原所上，因为霍宁慷慨捐赠的三百万，福利院的负责人希望霍宁能给新院命名，回去路上他想了很多名字，一一想起，又被自己一一否定，程野看不下去说道：“我觉得希望之家就挺好的，要不就这个吧。”

　　霍宁摇摇头，说不行，结果到回家了都没想出来。

　　周日是谷泽育宣判的日子，程野身为案件负责的警官理应出席，他一早跟着程野说也想一起去。审判的结果不出意外，死刑缓行两年执行，也能算是大快人心了。

　　押解上车的时候，魏天明从人群中挤出来，他抓着狱警的手求他们允许自己问一句话，狱警犹豫片刻，因为同情他的遭遇，所以错身让开一点，魏天明垂着头缓缓走近谷泽育问道：“我女儿现在究竟在哪儿？”

　　对方抠着手铐烦躁的挡着眼前频繁的闪光灯：“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送人和接人，至于人送到哪，是死是活我怎么知道。”

　　空气凝固下来，相机的咔嚓声还在接连响着，明天的头版头条有了，我连标题都想好了，这可是一条、两条、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啊，怎么能够轻飘飘的说不知道，怎么能像菜场交易一买一卖，怎么就成了区区的一份报道？

　　没有人能真正明白他身为父亲的感受。

　　攥紧的拳头骤然松开，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发出的第一声尖叫——啊！冷色的银色刀刃扎进皮肉，鲜红的血液随着刀子的拔出喷射出来，魏天明手握着刀一刀一刀反复无序地捅向谷泽育。血溅了一地，染红了双手，腥红滚烫。

　　魏天明癫狂的仰天长啸，满面的泪水和血迹混杂着，看着狰狞而又凄惨，他哭笑着不可思议的重复说着：“热的，原来你的血也是热的啊！”

　　狱警把魏天明按在地上，谷泽育倒在血泊中抽搐着停止了呼吸。

　　“你说你不知道，那我送你下去瞧瞧，哈哈哈哈哈哈。”魏天明一眼不眨的盯着谷泽育断气，畅快地笑了起来。

　　霍宁四肢发麻愣在原地，程野握住他颤抖的手，狱警压着魏天明经过他们时，他脚步一顿，笑容灿烂，格外轻松地向霍宁道了声——谢谢。

　　回了家霍宁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程野怎么敲门也没人搭理他。他在客厅走了好几个来回，实在不放心拿备用钥匙开了门，一地散落的药片，霍宁呼吸很浅的睡在床边。他吓了一跳，拍着人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霍宁双眼失神握着程野的手比了个一。

　　程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死过去，抱着人睡了一下午，再睁眼时，霍宁已经醒来了。

　　他握着霍宁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你差点吓死我。”

　　霍宁往他怀里钻钻，眼神中充满迷茫和懵懂，他张了张口，看着程野，问他为什么。

　　他哽咽的说道：“为什么法院明明已经判了死刑，他还要那么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霍宁想问的很多，他曾经有过无数设想，想过牺牲，想过代价，但他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真相是不残忍的。他们曾经在孤儿院朝夕相伴，那个憨厚老实的男人给过他亲人般的温暖，那声谢谢，向扎进心脏的匕首，他必须让自己赶紧睡过去，他怕自己清醒着，怕脑海中不断响起的那个声音，他不能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必须把他们，把自己推上去，他本就站在悬崖，早已无路可退。

　　程野手掌一下下顺着他的背，惋惜的回道：“大概是因为愧疚吧，愧疚把女儿弄丢，愧疚没有找到她，愧疚自己保护不了她，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承受真相的能力。真相，有时候也是会逼死人的。”

　　霍宁喉头哽咽，他盯着程野郑重其事的问道：“那你呢，你也会吗？”

　　程野叹口气：“不知道，我还在寻找真相的路上。”

　　霍宁紧紧抱住他，用无比笃定的声音告诉他：“你不会的，你心里有坚定的理想和信仰，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是那个活在阳光下的人。”

　　八月末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该抓的人抓了，该判的人判了，新建成的孤儿院名叫天明小院，他希望每一个黑夜都能过去，每一个明天都能在这里重新开始。

　　局里没什么大案发生，大家一半的精力在抓捕那伙毒贩，一半的精力在解决新的案件。王猛照旧为了抓贼十条街十条街的追，陈闻远和李正义还是天天斗嘴，季甜终于休息来下，周末难得有时间约小姐妹逛街看帅哥，许常飞则一如往常埋头写报告审犯人。

　　至于程野，最大的变化就是开始准时上下班了，没办法，全局都知道程队长现在是有家属的人了，家属档期满，只能他起早贪黑配合着才有机会能见见人。

　　日历本上画满了红圈，陈闻远瞥了眼：“哟，有人终于要转正喽～”

　　李正义冲他做了个鬼脸，拉开抽屉将日历放了进去。抽屉里的之前作为证据的日记本迟迟还未归还，李正义跟程野请了两小时假出去给王先生送本子。

　　“很感谢您提供的日记本，多亏了您父亲的日记我们才能找到头绪。”李正义说道。

　　王先生挠挠头笑道：“有用就好，其实我也是搬家的时候发现的，要不是搬家公司把他送回来，我也不知道这事。”

　　李正义比说好的时间晚了将近3小时才回局里，季甜敲着键盘打趣：“呦，我们的李小花也学会翘班了？”

　　李正义摆摆手，特别萎靡的嘟囔了声不是，他把王先生的事跟大家说了：“我觉得有点太巧了，就去搬家公司那边问了下，他们说没见过什么日记本，也没派人送回去过，那日记里写的内容...”

　　陈闻远回忆道：“当时审谷泽育的时候，他说十年前有个女孩曾经跑掉了，会不会是她？”

　　李正义摇头，他说据王先生回忆，当时送日记的是个男生。他没看清长相，听声音觉得年纪应该不大。

　　男生，年纪不大，程野没来由想到了方家的那个孩子：“有说大概年龄段吗？”

　　“说了，说是19、20的样子。”李正义说完看见程野的反应，有些奇怪问道：“老大，你有怀疑的人？”

　　程野摇摇头：“年龄对不上，这条线派人去查一下吧。”

　　叮铃铃，警局电话刚响两声，许常飞就接了起来问对方有什么事，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他回道：“好，如果有详细信息您在及时联系我们。”

　　许常飞挂了电话说刚接到市民来电，说在春邻街附近看到了疑似当时绑走霍宁的人，不过他说不太确定，一会儿再打过来。

　　程野叫王猛带人去春邻街排查，陈闻远则去一队通知祝坤一起行动。季甜调出了春邻街的区域地图：“房屋太密集了，不好定位。”

　　“放大楼区。”程野看着放大的地图：“通缉令都发下去了，这附近全部的酒店都排出去，老城区房子都很旧了，很多老小区已经没人住了，重点锁定一下交通便利，居住率低的老小区。”

　　“头儿，信息太少，范围还能缩小不了？”季甜加了过滤信息后基本没什么变化。

　　“学区附近每天固定时间都会交通拥堵，为了方便逃离，应该也不会选靠近学区的住宅。”程野分析道。

　　位置大概锁定在丽江小区和阳光景园两个小区，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李正义接起电话，对方说道：“这回真看清了，是丽江小区3单元5号楼。至于几楼我没敢跟上去，应该是3层以上的位置。”

　　李正义指指地图上的小区，其他人收到信息相继出发，电话挂断李正义报了楼号，季甜留守，其他人都跟着程野去了现场。

　　王猛率先过去，陈闻远和祝坤一车，程野开车，李正义坐在后面，许常飞开了副驾驶的门匆忙上车，不好意思得说自己吃坏肚子了，去洗手间稍微耽搁了点时间。

　　一行人赶到时，嫌疑犯已经逃了，幸好祝坤带队来的及时，最后在两条街外才把人拦下。王猛一脚踹开了嫌犯之前躲藏的房子，客厅的茶几上堆着一踏照片。

　　看着照片的拍摄时间，霍宁确实是给天使之家捐款时被盯上的，王猛划拉了两下照片，啐了口：“没错了，就这丫的一直跟着咱家属。”

　　咱家属，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程野不满意的削了他脑袋一把，满桌都是霍宁的照片，他活动现场的照片，他跟邢秋秋走在路上的照片，他去程野爷爷家的照片，以及他和程野的照片，然而桌角的一张合照，看得程野整个人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