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枝》沈逢春

8、第 8 章

　　在连续吃了几天的外卖之后，卢枝决定出门一趟，去趟超市买点零食。顺便出门去透口气，在家里一直躺着，从放假就没怎么出过门，她都快要闷坏了。
　　简单地穿了件短袖短裤，随便穿了一双帆布鞋，拿着钥匙和手机就出去了。

　　小区附近有一家大型超市，距离不算远，卢枝并不常去，但是在这里住久了，还是识路的。
　　卢枝买了很多的东西，主要是以零食为主，买了原味乐事薯片，养乐多，芒果汁，巧克力，可乐，泡面，面包，火腿肠，酸奶。
　　都是她喜欢吃的。

　　当卢枝拎着东西刚刚走出超市的门，就后悔了，实在是太沉了，拎着这些东西，勒得她的手掌心都红了，手心里面被勒得一道一道的红痕。
　　换了一只手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心的红痕，轻叹了一口气。

　　刚刚走过马路就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声音不大，很小，隐隐约约的，仔细听一听，似乎就是周围发出来的。
　　卢枝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四处看了一下。
　　这附近比较空旷，除了建筑物，路边的人不算多，马路这边都是绿植，花坛，到处绿油油的一片，并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是那种类似于很虚弱的求救的声音一直传进她的耳朵里面。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卢枝拎着一大包东西，四处看了一下。
　　终于，在花坛后面的草丛里面发现了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金毛。
　　或许是花坛太高她一开始没有看见它，又或许是它实在是太瘦了，身上几乎除了骨头再也没有其他，体型也比一般的金毛小，她才没有及时看见它。

　　卢枝慢慢地走近，才发现它的腿受伤了。
　　它很警惕。
　　甚至是在她靠近它的时候，它依旧是用那种警惕的眼神看着她，明明很害怕，但是却装作一副很危险的样子，眼神很凶。但是它却无法动弹，被困在原地。
　　卢枝瞬间一愣，突然觉得它和她甚至是还有一点相像，说不出哪里像，若是真的要深究一下，大概是眼神吧。
　　恍惚间，她好像对于这种眼神似曾相识，好像是在她的眼睛中也曾流露出这种眼神。
　　那种濒死之时突然涌现出的强烈的求生意识。
　　绝望又挣扎。

　　莫名的，卢枝的脚步下意识靠近。然后在它的面前蹲下，怔怔地看着它。
　　没有伸手去碰它，而是蹲在原地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它的伤口：伤口已经很严重了，化脓了，如果再不处理，这条腿大概就废了。

　　她想要碰一下它，但是它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警惕，它不许人碰，为了先让它不再抵触，卢枝从袋子里面拿出了刚刚买的火腿肠。拿出一根，撕开包装放在它的嘴边。

　　或许是实在是太饿了，它渐渐放下了防备心，慢慢地吃了起来。
　　这个时候卢枝才敢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

　　“你好可怜。”
　　卢枝似是喃喃自语。
　　“你没有主人吗？”
　　“看你瘦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多久没吃饭了。”
　　“没有人找你吗？你没有家吗？”
　　卢枝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狗，它的眼睛里面好像泛着泪花，无助又可怜。
　　“我也没有家，但是我有住的地方。”
　　卢枝说着，突然轻笑一声。
　　“这样看起来，我还比你幸运一点，最起码有住的地方，有钱花，有饭吃。”

　　“但是你怎么办？我好像照顾不了你。”
　　她连她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能再对另一个生命负责呢？
　　“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能活多久，要是我哪天死了，你又成流浪狗了。”

　　卢枝说着，又从袋子里面拿出了一根火腿肠，撕开包装递给它。
　　似乎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多给它一点吃的。

　　-

　　江为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地再次见到她。
　　闲来无事出门闲逛，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她家附近，没有抱着能遇到她的想法，毕竟知道她不喜欢出门。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江为在路边遇见了她。
　　只见她蹲在路边的花坛边，小小的一只，不知道在干什么。身边还放在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花花绿绿的各种各样的零食，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从超市出来。

　　江为好奇走近，然后便看见了被她挡在身前的小狗，蜷缩在角落里面奄奄一息。
　　心咯噔一下，江为眼眶突然红了。
　　他认得，那条狗是七七，是他们的狗，是他们一起领养的金毛。

　　在江为走近的时候，卢枝就已经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
　　卢枝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江为，皱了皱眉，怎么哪哪都能遇见他。
　　“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他确实是路过，真的是恰巧碰见她的。
　　见卢枝没有说话，江为顺势蹲下，蹲在卢枝的身边，看着这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
　　伤势挺严重。
　　“得赶快带它去医院看一看。”

　　江为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晰地传进了卢枝的耳朵里面。
　　身边吹来的风夹带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卢枝闻言，看着角落里面的小家伙，无奈地伸手，准备去抱它。但是她的手指甲太长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下手，生怕长指甲戳到它。原本已经伸出去的手此时却收了回来。

　　江为看着卢枝小心翼翼地样子，轻笑一声，将自己搭在胳膊上的外套拿了下来，将小狗包住，尽量避开了它受伤的部位，将它抱了起来。
　　“拿着你的东西，我们带它去看看医生。”

　　就这样，卢枝拎着一大包东西跟着江为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折腾了好长时间才处理完，给小家伙处理伤口，打针。

　　当拎着一大包东西的卢枝和一只手抱着小家伙，另一只手拎着一包宠物医院买的东西的江为两个人站在路边时，双方都很无措。
　　莫名其妙就多一条狗。
　　当然了，这应该只是卢枝个人的想法。

　　“你。”
　　“我。”
　　卢枝和江为两个人突然同时开口，互相对视一眼又双双瞥开视线。
　　“你先说。”
　　“你先说。”

　　夏季的夜晚向来闷热，蝉鸣阵阵，但是今天却格外凉爽，微风吹在身上，完全没有任何的燥热感，吹乱了卢枝散落在脸颊两边的刘海。
　　路上偶尔有晚饭过后散步的人经过，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原地，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对方。

　　两个人看着对方，眼神不经意间交错，突然笑了。
　　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那个，它怎么办？”
　　卢枝瞥开眼，将眼神转移到了江为抱着的狗身上，伸手指了指它。
　　卢枝有点懊恼，毕竟是自己先发现的它，现在她告诉江为自己养不了，那算怎么一回事儿。毕竟这条狗本身与江为就没有任何的关系，是她捡到的，还麻烦他一起去了宠物医院，费用还是他交的。

　　“你如果不方便养狗的话我可以帮你养着。”
　　江为看着她，笑着开口。
　　他知道卢枝是不愿意养的，也知道她无心养狗。

　　卢枝有一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主动。
　　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接触，总是能感觉到他眼神那压抑的强烈的情感，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每每总能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那它就给你照顾了。”
　　卢枝看了一眼江为怀里的金毛，身体被处理过之后，看着更加顺眼了，眼睛大大的，看着她的时候还真的有一点可爱。但是可惜了，她养不了。
　　既然他主动要养，她也没有和他客气。

　　“嗯，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江为看了一眼卢枝手中拎着的东西。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饶是有再多的拒绝的话，看在他替她养狗的份上，卢枝都说不出来。

　　卢枝家的小区不远，很快就到了，和江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进去。

　　刚走几步就听见了身后江为的声音：“它还没有名字，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夏季傍晚的小区门口，他的声音随着风声和蝉鸣声一起传进她的耳朵里，她似乎是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

　　卢枝闻言，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今天是七月十七日。

　　她脑袋空空，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有涵养的名字。
　　“七七。”懒得思考，直接用了今天的时间。

　　卢枝说完，一只手拎着袋子，另一只手伸出来，随意地朝着身后的江为摆了摆手，声音轻飘飘的，“走了。”
　　然后脚步不停，走进了小区。

　　江为是多么聪明，即使是卢枝不解释，他也知道，更何况，他比她多活了一世。
　　低头看着怀里的七七，突然笑了。
　　“七七，我们三个终于重逢了。”
　　语气中的温柔和笑意随风飘扬，萦绕耳边。
　　“走，我带你回家。”

　　江为回家之后将七七安顿好。
　　坐在沙发上看了七七很久很久，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它，久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走神了。
　　“七七，你记不记得我？”
　　江为缓缓地开口，不大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面尤其清晰。

　　七七没有回答，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对于这个称呼还不熟悉。

　　看着蜷缩在地毯上的小家伙，江为突然笑了笑。
　　拿起手机，给那个一直没有通过他微信的卢枝又发送了一条验证消息。
　　验证消息是：要不要看七七的照片？

　　卢枝没有拒绝，也没有通过。
　　这条消息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