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枝》沈逢春

7、第 7 章

　　临近期末考试，大家好像都很忙，忙着复习，忙着应付期末考试，忙着临时抱佛脚，毕竟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就连一向是不怎么去图书馆的顾盛在这段时间也都拉着江为总是往图书馆跑。
　　数院的挂科率很高，江为倒是不担心，他不存在挂科这件事，但是顾盛就不一样了。

　　海城大学很普遍的一种情况：平时图书馆不见得有多少人去学习，但是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人尤其多，说是人满为患也不为过。
　　两个人去得不算早，到了图书馆的时候里面已经几乎没有座位了，顾盛好不容易找到了角落里面的两个位置，拉着江为赶紧坐下。

　　“哎老江，你把你的书给我看看，我没划重点。”
　　顾盛放低声音，朝着对面的江为说道，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上课不划重点而感到心虚。

　　江为没吭声，只是默默地伸手将自己带的书挪到了顾盛的面前。然后自己随便翻开一本书开始看。

　　顾盛拿过书便开始照着划重点，难得的认真，大概是期末考试真的有一种魔力，能让人突然发奋学习起来。

　　顾盛就不是一个能耐得住心来学习的人，刚刚划了几页重点，就坐不住了，动了动身体，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对面正低头看书的江为。
　　稍稍探出身子，压低声音：
　　“哎老江，你和那枇杷咋样了？”

　　“嗯？”江为抬头看他。
　　或许是因为顾盛的声音很小，江为一时间没有听清楚顾盛说的话。

　　“我说你和卢枝怎么样了。”
　　顾盛重复一遍，将那个奇怪的称呼改成了卢枝的名字。

　　“什么怎么样？”江为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方面。

　　“加到微信了？”
　　顾盛有一天偶然知道江为竟然一直没有加到人家的微信，笑得肚子都疼，没有想到江为还有这一天，嘲笑了江为好几天，直到现在还动不动就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

　　江为闻言，翻书的手微微顿了顿。
　　图书馆非常安静，安静到周围只有沙沙的翻书的声音，还有窗外的鸟叫声，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只有他，思绪渐渐飘远。
　　但是江为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很清晰。
　　“没有。”
　　江为如是说。

　　“不是老江你咋这么怂了？直接上啊，微信还不好要？”
　　在顾盛这里，加个微信这种东西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尤其是像江为这种长相，没有理由加不到一个姑娘的微信。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的，像个土匪一样？”
　　江为毫不客气地回怼。

　　“切，你要不到就要不到，人身攻击我干什么。”他觉得江为就是恼羞成怒了。
　　顾盛难得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地看着自己的书，划着重点。

　　片刻又抬头偷看了江为一眼，见江为没在看他，拿起了放在旁边的手机。
　　偷偷摸摸地，在他们宿舍群里面，将他们宿舍的其他两个人拉了个群。

　　莫名其妙被拉到群里其他两个人很无语，很疑惑。
　　刘恺：干啥，哥正学习呢。
　　万旭：咋群里就咱三个？顾盛你又搞什么幺蛾子？江为呢？
　　刘恺：哈哈哈顾盛你为什么不把老江拉进来？
　　顾盛：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我要是把他拉进来我还建什么群聊？
　　顾盛：江为那老狗比，加不到人家姑娘的微信还迁怒我了！
　　顾盛：怪不得他加不到人家的微信，看看他那个狗样！
　　刘恺：哪个姑娘？
　　万旭：卧槽我们错过了什么？
　　万旭：姑娘！
　　刘恺：快点！快说说！
　　顾盛：是的，一个姑娘，让我给你们慢慢道来......
　　......
　　刘恺：是的，我们也觉得老江不行。
　　刘恺：他不行。
　　万旭：那姑娘啥神仙，就老江那长相竟然连微信都加不到？
　　顾盛：很绝，或许是成精了吧。
　　大概是个枇杷精，只有成精了才能把江为迷成这样。

　　-

　　在经历了考试开考半个小时准时准点交卷，在考场上睡过了头以及考试迟到差点没进去之后，卢枝的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

　　宋初的考试比卢枝早一天结束，所以宋初去卢枝宿舍帮她收拾东西。

　　“哎你家里找人打扫了吗？你都半年没回去住了。”
　　宋初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在收拾化妆品的卢枝，桌子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卢枝收拾起来很是粗暴，发出咔咔的声响，宋初看着都心疼。

　　“已经找人收拾了。”

　　“行，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妈让我喊着你。”
　　宋初说着话，将卢枝搭在椅子上的几件衣服放进她的行李箱里面。

　　“好。”

　　两个人提着行李箱刚刚走出宿舍大门，身上就直冒汗。海城夏天实在是太热了，今年尤其热。
　　路上人不少，有刚刚考完试回宿舍的，有去吃饭的，还有像她们两个人一样，拖着行李箱回家的。

　　宋初拉着卢枝靠着路边走。
　　“说实话我真的有一点担心你会不会挂科。”
　　宋初看了一眼身边的卢枝，白色短袖，浅蓝色牛仔裤，白色帆布鞋，头上的白色鸭舌帽压得很低，几乎是看不见眼睛。

　　“你确定你能及格是吧？我真的是不求你成绩多好了，最起码毕业证得拿到啊。”
　　宋初从小到大对于卢枝的事情就格外的上心，完全不像卢枝那样，什么事情都无所谓。

　　“放心，我能及格。”从鸭舌帽下面传来卢枝的声音。

　　宋初叹了一口气，也是，她卢枝当初高中从来不学习都能考上海大，及格对于她来说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卢枝！“
　　隐隐约约的，似乎听见什么有人在喊卢枝的名字。
　　宋初先转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顾盛，以及他身边的江为。

　　“你们两个人今天回家啊？”
　　顾盛向来这样自来熟，拖着行李箱就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大咧咧的。

　　“是啊，回家。”宋初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顾盛。
　　蓝色印花衬衫内搭白色短袖，短裤，脚上是一双篮球鞋，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金色的链子，这身打扮和他那头特色锡纸烫倒是很配。

　　“你们去哪啊？我们送你们吧。”

　　“不用了，我们住得很近，已经打车了。”
　　宋初不喜欢顾盛这样献殷勤的，很烦。说完便拉着卢枝朝着校门口走。

　　在被宋初拉走之前，卢枝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她们身后的江为。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说过话，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白衣黑裤，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卢枝下意识地朝着他笑了一下，然后就被宋初拉走了。

　　江为站在原地有一瞬的僵硬和不知所措，因为他刚刚看见卢枝朝着他笑了。
　　她隐藏在鸭舌帽下的眼睛明亮清澈，朝着他笑时，仿佛和上一世的她重合，那个时候他们正相爱。

　　他一直都像是一条涸辙之鱼，池塘里的水几乎就要干涸，他几乎是在濒死的边缘徘徊，但是他的姑娘啊，朝着他一笑，他就感觉他这个池塘里面瞬间灌满了水，他终于能自由呼吸。
　　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值得他将这段日子在重新过一遍，无论结果，只求能让他陪在她的身边，这就是他重来这一辈子唯一的愿望。

　　几乎是呆滞在原地的江为，突然笑了，笑出了声音。
　　阳光映照下，江为的侧脸朦胧，细细观察，可以看到他眼眶微微泛红。

　　一旁的顾盛疑惑地看着不知道在傻笑什么的江为，“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江为笑了笑，低下头，没有说话。

　　顾盛见江为没回答，也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你这个假期不回去了？一直待在海城？”

　　“嗯，一直待在海城。”江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行吧，你海城有房子了不起。”
　　“那哥们先走了。”
　　顾盛拍了拍江为的肩膀。

　　“嗯。”

　　江为的爸妈早几年在海城工作，在海城有一栋房子，后来工作原因离开了海城，经常全国各地跑，几乎是没有在海城生活过，后来江为大学考到了海城，那栋房子就留给江为住了。

　　江为回到家的时候，推开院子的门，竟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难以呼吸的感觉，浓浓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仿佛是还能够看见卢枝穿着一身家居服，在院子里面种花的场景。
　　——这栋房子，是他曾和卢枝住了很长时间的房子。
　　那个时候有她喜欢的秋千，种着她喜欢的枇杷树，房子里面的装修也是她喜欢的美式复古风。
　　但是现在，这栋房子全部都恢复了原样，一切重新开始。

　　江为提着行李箱走进家门。推开门，空气中再也不是她喜欢的茉莉花的味道。
　　即使是重活一回，江为还是忍不住眼眶通红。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次重来的机会，这次他一定要好好陪在她的身边，把她留下来。

　　-

　　卢枝家住在距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区，打车十分钟就能到。宋初家和她家住在同一个小区不同栋楼，两个人进了小区之后就分开了。

　　卢枝回家之后，一打开家门，扑面而来的是难以忽视的空荡荡的感觉，冰冷的，没有任何人生活的气息。不过卢枝对于这个来说已经是习惯了的。
　　拖着行李箱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家之前找过保洁打扫，家里很干净。

　　卢枝打开行李箱，将行李箱里面的衣服和化妆品拿了出来，简单整理了一下。随后将行李箱暗格里面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拿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床头柜抽屉里面。

　　收拾完东西走到厨房，什么也没有，冰箱里面也是空荡荡的。
　　卢枝甚至是能感觉到，就连自己呼吸的声音，在这个偌大的客厅里面都可以产生清晰的回音。

　　在这一瞬间，卢枝突然觉得，医生说她的病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一点都不开心，生活真的是太无聊了，还不如早一点结束。
　　早一点结束，早一点为社会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