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天下午 从现在开始我要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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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恰好满仓，海鲜无法久放，所以我们中午吃清蒸鱼。
一顿少有的安静的午餐。
吃完饭他也没说什么，径自去把自己的碗洗了。我留了个心眼，果然，不奢望他能洗干净，于是叹了口气，帮他把碗重洗。
沙发上铺满了天窗落下来的碎玻璃，沙发布是不能要了。地毯还挺贵的，姑且用些别的家具遮住污渍。对了，还有那盆阵亡的吊兰……
拖地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身后，声音意外地收敛起轻佻：“真的生气了？因为我打坏了东西？我其实有控制过的……”
我面无表情地挪开脚步，不理他，三步并两步上楼梯，打算一整个下午都关在书房里。
结果忘记了楼梯刚被他打坏了，还没叫人来修。
于是顺理成章地，踩空。
好痛……诶，好像也没那么痛。我抬了一下头，结果差点磕到他下巴。
冷知识，其实这个时候他比我还矮一点。
小屁孩，你是不是不会抱人？
他大概停顿了三秒就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把我扔到沙发上。
看吧，果然不会抱人。
我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刚才那一系列动荡震得我脑壳疼。要不是我提前把沙发布摘了，现在 疼的就不只是脑袋了。
他无辜地看着我，表示这是应激反应。
我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低头一看，哇哦，好神奇哦，一件脏衣服变成两件脏衣服了耶。于是默默给他账上再记一笔。
洗完澡换了衣服，我打电话叫了维修工，结果没过多久电话就又响了，是花店的小伙计。我感到既奇怪又有点兴奋，连忙跑去开门，然后被塞了一束包装精美的，白甘菊。
我突然想起昨晚的对话，心下了然，再回头去看屋里那只猫，背对着我不敢回头，屏幕上的游戏画面也一动没动。
虽然我知道你很用心，但小朋友，你买的花是到付啊。
而且还是屋外院子里成片成片的白甘菊。
包装过度，浪费可耻。
我翻出以前买的花瓶，用水洗净，把那束白甘菊郑重其事地插了进去。
阳光好过头了，我把几盆娇贵的花搬到阴凉的长廊底下，然后架一张藤椅，坐在上面喝茶看书。
屋子前后门大开，有凉爽的穿堂风经过，慷慨地把院子里的花香送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浓荫坠地，虫鸣阵阵，鸟语声声。
这是一个适合睡午觉的好天气。
我梦见一只猫咪闯进了我的花园，非常霸道不讲道理，糟蹋了我的绣球花，扒拉了我的月季，还在白甘菊花丛里打了个滚。然后它跳进了我的家里，一边走一边落下片片花瓣，就连肉垫也沾满了馥郁花香。
我被书本坠落的声音惊醒是大概一个钟头以后的事，因为这时我恰好听见客厅里的挂钟整点报时敲响。我揉着眼睛去捡书，结果对上一双湛蓝眼眸。
剔透但难以看透。
我常把他形容作小动物，而现在他正用看小动物的眼神看我。
我太熟悉这种眼神，不会看错。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气不小，我诧异于一个小孩子竟然会有这样大的力气。“……梅格，”他像是第一次学习说这句话的小孩，“……对不起。”
不得不说这种又倔强又可怜的语气正中小动物爱好者的红心，可这昵称着实令人起鸡皮疙瘩。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谁教你这么喊的？”
他睁大猫眼，一副无辜的表情：“嗯？隔壁那个女人不是这么叫你的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叫法。”
我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唇，纠正他：“不是隔壁那个女人，要叫莉莉安娜女士。还有，不要突然叫我那个名字。”
一想到这小孩搞不好连怎么跟人道歉都没好好学过，笨拙得一塌糊涂，心里的气突然就消了个七七八八。也是，我跟一个小孩生什么气呢。
“下次再这样我真的会赶你走哦。”我跑去厨房开了一盒玫瑰酥，“当然，这个也没你的份，你的调养期还没过，我说的。”
晚餐我邀请了莉莉安娜，所以得做得稍微丰盛一点。
在沙丁鱼与鹰嘴豆上摆好两片香脆的菠菜，再点缀一些罗香碎和三色堇，我一回头，看见一只猫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好怪的味道。”他指了指我案板上的那颗罗香，皱着鼻子评价道。我猜在他眼里，这看起来大概就是一块丑陋的石头。
“这一颗的价值可不比同等重量的黄金便宜哦。要不是招待客人，我才不用呢。”
不过要不是莉莉安娜家有半人工培育罗香的林场，我也根本拿不到这样的食材。罗香这种被誉为奇迹香料的珍贵蕈类，只生长在白罗槿树的根系周围，每一颗都拥有独特的香气。全世界每年罗香的产量也不超过五吨，而缪亚就占了其中珍品的三分之一。
海洋与山野都是如此偏爱这座城市，也难怪有人会说缪亚是上帝的遗孤。
敲门声响起时，我正摆好一块鹅肝冻糕。看见我穿着围裙跑来迎门，莉莉安娜忍俊不禁，一边帮我擦去脸上的果酱一边揽住我的腰开玩笑说：“我来的不是时候，灰姑娘还没打扮好迎接王子呢。”
说罢她抬起眼，望着餐桌边转动餐刀的银发少年，眸光微深，却依然是笑着的：“你就是奇犽吗？”
我好像还没告诉莉莉安娜他的名字，该说诺理医生确实很靠谱吗。
奇犽瞥了她一眼，收了刀，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是啊。”
“柑橘、橙花、黑醋栗、白檀和雪松吗？不错的组合。”莉莉安娜闭上眼睛嗅了嗅，突然又笑了，“希望你和小梅格相处愉快。”
莉莉安娜有着天生的好鼻子，她在经营自家林场的同时，还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调香师。人们说她能闻出灵魂的味道。在我们还未交换名字前，她对我的称呼一直是“白桃乌龙味的小姑娘”。
虽然我确实很喜欢喝桃子味的奶茶没错。
这次晚餐给我最大的教训是——不要请互相不熟的人共同进餐，尤其是三个人的情形。
想象一下：莉莉安娜分外热络地同我讨论罗香节的安排，此时奇犽冷着脸切下一小块菊芋泥。
太尴尬了。
晚饭后，原本打算洗碗的我被莉莉安娜推出厨房。“老规矩，蹭饭者洗碗。”
我往厨房里担忧地张望了一眼。毕竟，我并不放心那家伙的洗碗水平。
但或许莉莉安娜有她自己的考量，我还是选择相信她。“那我先上楼去了，你们慢慢聊。”
被修好的楼梯这次总算不需要我小心翼翼。我捧着一罐饮料上楼，望见破碎的天窗，叹了口气，光顾着其他偏偏忘记这个了，明天再打电话让人来修吧。
天窗原本被设计成可以打开的样式，通过梯子能够爬到屋顶，如今却是不必了。我提起裙子爬上红瓦，缪亚深蓝色的天幕在我面前徐徐展开，天河清澈，群星璀璨。
美得连心都宁静了下来。
也难怪塞尔提卡会在诗中这样写道：“我死后若立坟茔，应到夜空去寻。”
倘若双亲有灵，他们应当也在那万千星辰之中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身边传来踩动砖瓦的细微响声。
“她走了？”
“走了。”
奇犽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他的呼吸声很轻，仿佛要湮没在一望无际的黑夜里。
“你不好奇她跟我说了什么？”
“没必要。”我有样学样地回敬他，“你不说，我也没必要问。”
他自觉无趣，便岔开话题：“好香，你在喝什么？”
“桃子酒，小孩子还不能喝哦。”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服气：“你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多少好吧。”
“这是果酒，度数很低的，缪亚人年满十六就可以喝了。”我晃了晃易拉罐，得意地露出作弊般的笑容。
奇犽别过脸，他大概在眺望城中那座高耸宏伟的佐伦大教堂。“……你们说的那个罗香节……是什么时候？”
“后天开幕，为期三天。”我喝了一口果酒，瞥了他一眼，“你居然会感兴趣，真意外。”
“是个机会。”
罗香节是缪亚极盛大的节日，不仅几乎所有缪亚人都会参加，不少外面的权贵也会出席，确实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要带你先去那里踩个点吗？”我指了指教堂，“明天我会去教堂做义工帮忙筹备罗香节，一起吗？”
“当然。”说完，他又用上午那种怪异的目光打量起我，“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你好像对杀手、杀人这些事情几乎没什么感觉啊……”
“不是没感觉，只是分场合。”我放下易拉罐，懒懒地托着腮，“上午的那个人，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几天后你要杀的人，手上也不干净吧。”
他恶趣味地接着发问：“即便他们也有父母、兄弟、姐妹、妻儿和朋友？”
我故作惊讶地看着他，开玩笑说：“哇，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现在把你踹下屋顶埋在那个倒霉蛋旁边？”
他轻轻地笑起来：“太迟了，现在你可是共犯。”
“你看，没办法，我也是被逼的。”我摊了摊手，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天下午 从现在开始我要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