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大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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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解除，太好了呢。”
一点也不好。
按时服药后的我向后一仰倒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心烦意乱地合上眼。
大脑运转如老旧的放映机，将场景反复倒带重演。画面里少年嘴角扬起的弧度过于刻意，笑意未达眼底。
完全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好在药效起作用后一切意识都很昏沉，足以让我暂时把所有烦恼统统抛在脑后。
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好。各种千奇百怪的意象纷纷涌入我的梦境，却又如隔了层雾似的朦胧。我努力想要看清真实，张开无力的双腿漫无目的地奔跑在梦的原野之上。
我逐渐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而奔跑。迷雾之外的奇幻，是否真的有我想象得那么重要？我只觉得，好累，好累，奔跑的过程并不让我感到快乐。倘若失去了奔跑的目标，停下的我是否会瞬间被淹没，就像潮汐没过没来得及逃跑的贝壳。
算了吧，就这样吧。我终于精疲力尽地瘫软了双腿，抱着膝盖坐下，蜷缩在洁净的白沙地里。我听见自己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听见涨潮的声音，而我只是安静地抱住自己，一点也不躲。
“嗡——”
手机的闹钟振动打断了我的浅眠，我几乎是在梦中窒息的前一刻猛然惊醒，冷汗浸润胸口，心如擂鼓。
我抬手拨开额前黏湿的碎发，强忍着醒后的头痛，按掉闹钟，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平复了一会儿呼吸。
嗓子很干，像堵住了一样难受，头还是很晕，不知道是因为药效还是因为昨晚喝了酒后吹了冷风……打住。我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只是一个高仿真度游戏而已，别太代入了……
这么想着，我居然揉着眉心笑出了声。又来了，总是拿这种惯用的伎俩自欺欺人，本就是由现实逃避到虚拟中去，现在又要从虚拟退到现实中来，到最后怎还会有退路。
不能逃避啊……
又一个满课的一天以老师合上书本为结束。我抱着课本从教学楼走出，却意外感到鼻尖一湿，一抬头，竟呆住了。
雪，漫天都是飞扬的雪。
像揉碎的白云、面包的糖霜，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入眼帘。
雪，与松树、槲寄生还有温暖的炉火共同构成冬季的符号。
我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这里是现实还是游戏，情不自禁地从房檐下走出，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静静地感受它在掌心化开的湿润，像感受一滴眼泪中蕴藏的天空的悲喜。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只觉得非常，非常的感动。
或许是因为雪的生命的短暂，抑或是因为雪融后，土壤的缝隙里将会洋溢着丰收的雀跃。
冒着飞雪，我赶在邮局员工下班前去寄了一封邮件，包裹里装着一本薄薄的小开本诗集和一封信。收件人是上次聚会时遇到的克莱门特。这封回信本该早些寄给他，然而中间经历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件，希望他不会介意。
去时为了防止包裹被融雪打湿，我姑且还撑了把伞。而在回学校的路上，雪渐渐地小了，风却把伞吹得东倒西歪。我索性收了伞，在雪中漫步。
开始时，还是慢慢地走，到后来不知怎的，我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好笑的事，居然迎着雪，孩子似地小跑起来。
眼睫扑闪，睫毛的弧度上有雪花的重量，仿佛曾也有一瞬润泽过我的眼眶。呼呼的寒风掠过我的耳畔，人流，车马，房屋，街道，统统被风雪隔开，我在一场世界之外的大雪中奔跑。
湿漉漉的围巾分不清是融化的雪还是呼出的热气，真冷啊，手指寒得失了知觉，耳朵也冻得通红，控诉着我的任性。
可我却忍不住笑了：这可是雪诶。
回宿舍途中恰巧路过一家打折的面包店，被特价蛊惑的我稀里糊涂买了一大袋巧克力曲奇饼干，于是又开始苦恼要送给多少人才能在保质期内吃完。
巧克力的苦甜游荡在舌尖，使我想起曾经有人和我开玩笑说他能在一年之内吃完价值两亿戒尼的甜品。
余光一暼，床头的游戏机正闪烁着戏谑的亮光。我扎好袋口，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反复默念：不要逃避。
我久违地又一次登入了游戏。
舞台上灯光就位，演员按部就班地登场亮相。落幕时鲜红捧花高高抛起，我无意间瞥见观众席里夺目的红发。
“您还真是清闲啊。”
剧院后台，我一边对镜卸妆，一边对这不速之客不冷不热地说道。
“演员小姐倒像是很忙的样子，最近几天怎么没见你来。”
红发的小丑漫不经心地洗着手中的纸牌，末了从中随意抽出一张，翻开一看，是红桃A。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我今天运气会很不错呢。”
我卸完了妆，转过身来，认真地望着他说道：“我这边的工作今天之后就要结束了，请你别再来找这家剧院的麻烦了。”
西索先是抬了下眉毛，旋即笑眯眯地回答道：“哎呀，怎么能说是找麻烦呢，我明明只是想表达一下作为一个忠诚观众的倾慕之情而已啊。倒是演员小姐这句‘工作结束’又是什么意思呢？”
“字面意思。”
“嗯？”他虽还是笑着的，这句疑问听起来却格外危险，仿佛这个问号后的一切答案都已被事先预设好。
想着反正估计也是后会无期了，我忍不住犯了个贱，故意掐尖了嗓子用做作的语气说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年纪轻轻沉迷虚拟世界无法自拔的谢谢，拜拜啦我要回家上大学了，大学生作业也是很多的。”
乖乖，我都觉得自己这句话简直太贱了，嘲讽力度MAX。
然而就在我得意洋洋地以为自己好歹在口头上出了点风头时，却听到西索不紧不慢地感叹了一句：“真可惜啊，我还以为小梅格还能再多陪我玩一会儿呢。”
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顿时碎了个稀里哗啦。
说完全不慌绝对是骗人的。这种恐怖程度不亚于投稿整活小说却被当场识破笔名，更要命的是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哈哈，小丑竟是我自己。
最后迎接我的自然是对方的请君入瓮：“对了，上次的邀请，你现在考虑好了吗？”
我捏紧盛满冰水的玻璃杯，十分钟内第三次举起，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
小半个月的骚扰都没能破的防，偏偏在今天被他短短一句话给彻底击溃。
嗯，我居然和这个家伙一起吃饭了。
别说，这家伙捯饬捯饬还挺人模狗样。
我的目光顺着杯沿往上四处乱瞟。对面人西装革履，几缕红发垂在额前，略显随意不羁。一对金眸生得妖而不媚，懒懒扫过菜单，眼皮一抬，四目相对。
“有什么忌口吗？”
我的天，我敢发誓，这是这些天来我从他嘴里听到的最正常的话，甚至因为太过于正常以至于显得有点不正常。
“呃，我不喜欢想吃鱼。”
因为身为懒鬼实在懒得挑刺，而且我一分钟也不想跟这家伙多呆。
“再来一份黄油煎鱼。”他将菜单递给服务生，斜乜着眼带笑看我，微微得意。
生气了吗？
我：你最好记得这顿饭记在你账上。
我能怎么办，只能含泪白嫖。
“长话短说，你有事吗？”我放下水杯，故作镇定。
没事我就要下线回去继续奋战小组作业了。
“嗯？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吗？”
西索托着下巴，微笑着望着我。
“说实话，一开始确实稍稍有点惊讶。”我咽了咽口水，“但仔细想了下，我貌似并没有什么值得被人要挟的筹码，就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那些无聊的东西我倒是不需要。”他轻笑一声，金眸微眯，“不过，就在刚才，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交易。”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情报，但相应的——”
“你用一个故事来换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大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