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有三千》古月冶城

18、第十八章 风波

　　第十八章风波

　　上官清穿着月牙白的便服，手抚着琴，温柔地笑着，道:“瑶瑶想听什么？”
　　顾元瑶亲咬一口云片糕，思索着说道:“高山流水。”
　　“好。”
　　「一弦初动，庭外遍地落红；
　　拂袖音浓，院内吹入东风；
　　宫商为盟，誓比万里长空；
　　知音相逢，高山流水而融；
　　伯牙一梦，子期可解初衷；
　　人散曲终，而今又有谁懂？」
　　顾元瑶闭着眼，手指轻点桌面，泠泠琴音总能让人放松心弦。
　　一曲毕，通身舒畅。
　　“如何？”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上官清起身坐上榻，手撑着脸，看着顾元瑶笑道:“独一无二的礼物，可还喜欢？”
　　顾元瑶也撑着脸看着上官清，点了点头，道:“喜欢。”
　　上官清笑得更开怀，开心道:“御花园的梅花开的甚好，一会儿一齐去看看？”
　　“好呀，一会儿喊上云姐姐一起去。”
　　“好。”
　　高全贵走进殿内，在上官清耳边轻声道:“皇上，展翌大人求见。”
　　上官清蹙了蹙眉，有些微纠结地看着顾元瑶。
　　顾元瑶笑了一下，握着上官清的手，道:“不用顾念我。”
　　上官清拍了拍顾元瑶的手，微微笑了一下:“好。”

　　乾清宫御书房
　　“启禀皇上，臣等按楚王殿下的线索查了下去，发现殿下那天见到的男人本是京郊农户，他女儿生的貌美，被辅国将军看上，将军想纳她做妾，但那女孩只有15，不愿当将军的小妾。将军将她掳走，并强上了她，那女孩一气之下自杀了。那农户说他虽没有文化，但向来疼女儿，女儿死后，他和他娘子去将军府上要说法，将军府的小厮将那男人打了一顿，并命地主收回田地，还砸了他家，他最后和娘子还有10岁的小儿子流落街头。”
　　上官清拧紧眉，手指快速敲击桌面，压抑着怒火，道:“那家人安顿好了吗？”
　　“回皇上，臣已告知他朝廷收留乞丐的地方，他们已经过去了。”
　　上官清低头沉思，又抬头道:“高全贵，招楚王入宫。”
　　“是。”
　　“展翌，你先回去，时刻关注那家人的情况。还有，让公主和驸马以他们的名义送些过冬衣物到乞丐收留所。”
　　“是。”

　　“皇兄，招我前来所为何事？”
　　“你那天遇见的男人，我已派人查明来路，是辅国将军导致他们流落街头。你要帮我做件事。”
　　“皇兄尽管吩咐。”
　　“你将他们一家送回原来住的地方，让地主继续将土地租给他们，并免除一年的租钱，替他们找人修缮房屋，再找个郎中医治那男人的腿。我会派人带你去，你去了以后直接表明身份，并告知那地主这是我的意思。”
　　“好。”

　　御花园
　　顾元瑶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雀跃地说道:“我喜欢冬天的味道，凉凉的，有股自然的清新之味。”
　　云花容温柔地笑看着顾元瑶的侧颜。
　　顾元瑶抚着肚子，转头看着云花容，笑道:“按时间算，这孩子也是生在冬日，不知他是否会像我一样喜欢冬日。”
　　“太医不是说你怀的很可能是个男孩，素来男孩像母亲，我想他也会喜欢冬日的。”
　　顾元瑶笑着点了点头。
　　“诶，对了，皇上怎没来？”
　　“他不巧有事走不开。”
　　“原来如此，我还想说皇上如此宠你，怎会错过与你一起赏梅的机会。”
　　“哎呀，我们俩人许久没有一齐赏景了，不带上他也好。”
　　云花容笑道:“也是。”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梅园。
　　云花容看着眼前的白梅林，调侃道:“皇上之前问你喜欢何种颜色的梅花，你说喜欢白色的，今年果然种的都是白梅。”
　　顾元瑶掩嘴羞涩一笑。
　　“这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本宫不仅滑了一跤，还看见那个讨人厌的慕容予，烦死了。”安明月低头拎着裙摆疾步走出梅林。
　　云花容和顾元瑶尴尬地对视一眼。
　　“安妹妹。”
　　安明月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吓了一跳，踉跄了一下，翠隐连忙扶住她。
　　安明月轻咳一声，走上前，热情道:“云姐姐，顾妹妹，好巧啊，你们也来看梅花吗？”
　　云花容和顾元瑶皆礼貌地笑了一下，云花容开口道:“是啊，听说梅花开的正好，就想来看看，妹妹这是要走了吗？”
　　安明月扶了扶头上的步摇，道:“是啊。云姐姐和顾妹妹，你们若是想进去看，小心地滑，顾妹妹还怀着身孕，更要当心些。”
　　顾元瑶感激地笑了一下，道:“多谢安姐姐。”
　　“不用谢，那我先走啦，不打扰你们了。”
　　“好。”
　　安明月走远，云花容笑着说:“她虽有小脾气，但心不坏。”
　　“是啊。每次晨请的时候，我都能看见她盯着我的肚子，我知晓她很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但她不会因为自己没有怀孕，而去嫉恨别人怀孕。”
　　“嗯。”云花容同意地点了点头，又对着春桃道:“春桃，一会进去，好生扶着你家娘娘。”
　　“是。”
　　走进梅林，顾元瑶一眼看见了站在梅花树下的慕容予，轻声喊道:“慕容美人。”
　　慕容予转头，展颜一笑，缓步走上前，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嘉充仪娘娘。”
　　“免礼。”
　　“谢皇后娘娘。”
　　“刚走进这梅林，就见一美人站在树下，一回头，温婉一笑，真真是人间美色。”
　　慕容予微微一笑，温声道:“嘉充仪娘娘过奖了，嫔妾不及娘娘的万分之一。”
　　顾元瑶微抬手制止，道:“慕容美人不必妄自菲薄，世间不止有一种颜色，你我之色，各有千秋。”
　　慕容予羞涩一笑，道:“是。”
　　云花容笑着说:“慕容美人可要和我们一齐赏梅？”
　　“能和两位娘娘一齐赏梅是嫔妾的福分。”
　　三人相视一笑。
　　云花容问道:“方才，慕容美人为何站在那颗梅花树下看了许久。”
　　“嫔妾见那颗梅花树开的甚是茂盛，便多看了一会。”
　　顾元瑶远远望过去，点了点头，道:“从远处看，确实比别处茂盛，我们去看看吧。”
　　“好。”
　　春桃小心翼翼地扶着顾元瑶向前走去。
　　“啊——”
　　顾元瑶脚下一滑，春桃试图捞起她的身子，但也被拉着倒了下去。
　　云花容转过身子想去拉顾元瑶，但只拉到了顾元瑶披的大氅的衣边。
　　和顾元瑶隔着一人的慕容予眼疾手快，在顾元瑶倒地之前，一下垫在了她身下。
　　慕容予被砸的闷哼一声。
　　一片慌乱。
　　春桃迅速站起身，和知芙一齐扶起顾元瑶。如意也扶起慕容予。
　　云花容扶着顾元瑶的肩膀，急道:“怎么样，有没有不适？”
　　顾元瑶摇了摇头，继而看向慕容予，关心道:“慕容美人没事吧？”
　　慕容予微微一笑，“我无事，倒是娘娘怀着孕，还是快快回宫请太医看看吧。”
　　云花容连忙道:“对对对，快回瑶华宫。”又指着两个小宫女，“你，快去太医院请纪太医。你，去乾清宫请皇上。”
　　“是。”两个小宫女疾步向前跑去。
　　慕容予跟着顾元瑶和云花容回到瑶华宫。
　　纪连雨快速赶到瑶华宫替顾元瑶把脉。
　　把完脉，云花容急道:“如何？”
　　“回娘娘，嘉充仪娘娘身体无碍，睡前喝一碗安神汤即可。”
　　云花容这才放下心来。
　　顾元瑶抬了一下下巴指了指慕容予，“还请纪太医给慕容美人诊治一下，我方才摔跤，她垫在了我身下。”
　　纪连雨又替慕容予把了下脉，问道:“娘娘身上可有何疼痛的地方？”
　　“本宫无任何疼痛的地方。”
　　“娘娘的身体也无碍，睡前也喝一碗安神汤即可。”
　　“谢谢纪太医，也谢谢嘉充仪。”
　　“你和我客气什么，应该是我谢谢你。”
　　慕容予微微一笑。
　　上官清接到消息后急急忙忙赶到瑶华宫，一进寝殿，就急道:“瑶瑶，瑶瑶。”
　　三人皆看向殿门口，慕容予微张嘴，惊讶地看着上官清。
　　上官清坐在顾元瑶旁边，抓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又转向纪连雨，问道:“瑶、嘉充仪身体如何？”
　　“回皇上，嘉充仪娘娘身体无碍。”
　　上官清松了一口气，将顾元瑶轻轻揽在怀里。
　　顾元瑶轻声道:“怀明，我无事。”
　　慕容予直愣愣地看着两人，随即又低下头，神情晦暗不明。
　　顾元瑶从上官清怀中抬起头，看了一眼慕容予，道:“皇上，方才臣妾摔倒，慕容美人接住了臣妾。”
　　上官清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看着慕容予道:“多谢你。”
　　慕容予连忙站起身，行了一礼，惶恐道:“臣妾怎敢受皇上的感谢。”
　　“不必惶恐，这是应该的，你不仅救了嘉充仪，也救了朕的孩子。”
　　“是。”
　　慕容予坐回凳子，上官清又搂着顾元瑶，轻声道:“我今晚陪着你。”
　　“好。”

　　从瑶华宫出来，慕容予抬手阻止如意扶自己，一个人低着头慢慢地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空中飘起了雪花，慕容予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展颜一笑。
　　如意走上前，道:“娘娘，我们快些回去吧，一会雪大了，路就不好走了。”
　　慕容予收回手，淡淡道:“走吧。”
　　回到翠微宫，慕容予脱了大氅，走到炭盆前，暖着手，吩咐道:“如意，磨墨。”
　　“是。”
　　慕容予坐到窗前，拿起笔，沾了墨，落笔，运笔灵动快捷。
　　写完一张纸，慕容予细细端详自己的字迹，又拿起纸张，对如意道:“如意，好生放进盒中收好。收完不用过来了，去休息吧。”
　　“是。”
　　慕容予又拿过一张纸，缓缓落笔。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写完最后一笔，慕容予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笔，推开窗户，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紧了紧衣裳，看着空中飘下的雪花，喃喃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年，上官清第一次来慕容府，慕容予在回廊第一次见到上官清。
　　慕容予抬头怔怔地看着上官清，上官清展颜一笑。
　　慕容枫眯眼笑道:“殿下，这是老夫的二女儿，名叫慕容予。予儿，这是四皇子。”
　　慕容予听见慕容枫的声音，慌忙低下头，捏紧手指，行了一礼，“小女参见殿下。”
　　“免礼。”
　　上官清的声音如清风般拂过耳膜。
　　“慕容大人的女儿如此温婉可人，真是好福气。”
　　慕容予低着头暗暗地笑了一下，内心雀跃。
　　“诶，殿下过奖了。予儿，还不快谢谢殿下。”
　　“谢殿下夸赞。”
　　“好了，时辰不早了，慕容大人，我们还是快快去书房谈事吧。”
　　“嗷，对，殿下这边请。”
　　“请。”
　　那次的初遇，是慕容予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亮光。上官清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也随着两人一次次的相见，这颗种子生根发芽，就算极力克制，也无法抑制它的生长。
　　在后来上官清又来到慕容府时，慕容予总会制造各种偶遇，上官清对她一直都和颜悦色，她知道这是因为她是慕容枫的女儿，上官清需要慕容枫为他做事，但她就是会为了上官清的这些举动而一次又一次的开心。她也知道上官清会娶慕容家的女儿，她希望上官清晚些娶妻，晚些纳妾，等姐姐嫁了人，这样嫁给他的就是自己。
　　终于，慕容予如愿以偿的成了上官清的慕容美人，但他的目光从来不会停留在她身上，她很想知道顾元瑶为何能占据他的心，她忍不住羡慕顾元瑶，也忍不住嫉恨顾元瑶。那是她奢望了多少年的东西，但终究从未得到过。

　　慕容予擦了擦脸上的泪，关上窗户，拿起纸，走到炭盆旁，将纸丢入炭盆，火舌一点点舔上纸张，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瑶华宫
　　顾元瑶微撅着嘴，嗔怪道:“怀明，说好的不许让我，你怎还如此！”
　　上官清捏着顾元瑶的嘴巴，笑道:“都说怀孕会变傻，我这不是让自己也傻一点，好显得公平。”
　　顾元瑶一把打掉上官清的手，抓起棋盘上的棋子扔到棋盒中。
　　“不玩了，不玩了。”
　　上官清示意春桃上前端走棋盘，春桃一把把棋盘上的棋子都撸到棋盒中。
　　顾元瑶气道:“春桃，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春桃无奈道:“娘娘，反正你一把抓着棋子扔到棋盒中，黑的白的都混在一起了，那我一把把棋子撸进盒中不是在帮您省事吗，你怎还怪我？”
　　“你……哼！”顾元瑶气地别过了脸。
　　春桃无奈地摇了摇头端着棋盘走掉了。
　　上官清忍着笑，抓着顾元瑶的手轻轻晃着，“好啦，别气啦。”
　　顾元瑶抽出手，不理上官清。
　　上官清从榻上站起身，坐到顾元瑶一侧，揽过她，道:“真是越来越小孩子脾气了。”
　　顾元瑶对上官清的举动无动于衷。
　　上官清无奈道:“我错了，娘子能原谅我吗？”
　　顾元瑶一下转过头，疑惑道:“娘子？”
　　“嗯，娘子。”
　　顾元瑶不好意思地轻轻锤了一下上官清的胸膛，又端着姿态道:“好吧，勉强原谅你了。”
　　上官清抱紧顾元瑶低低地笑出了声。
　　两人抱了一会，顾元瑶抬起头，问道:“怀明，你今日没有政务要处理吗？”
　　“今日你生辰，我想多陪陪你。”
　　顾元瑶笑着点了点头，后又低下头，靠着上官清的胸膛。
　　“瑶瑶，前几日，澈儿和你妹妹去云梦楼吃饭，看见一个男的在街上乞讨，但澈儿觉得蹊跷，朝廷在冬日会给那些乞丐提供热粥和挡风的住处，他却还在街上乞讨。”
　　“原来冬日不见那些乞丐是因为朝廷给他们提供了住处。”
　　“是。我后来派人顺着澈儿提供的线索去查，原来是盛桐想纳他家年方十五的女儿做妾，那女孩不应，盛桐强要了她，还打断了上门讨要说法的那男人的腿，并让地主将他们的土地收回，让他和妻子还有10小儿流落街头。”
　　顾元瑶一下抬起头，怒道:“盛桐怎如此禽兽不如，那女孩只有15，盛桐怎下得去手。”
　　“是啊。”
　　“那怀明，你如何处理此事？”
　　“我知晓盛桐喜好女色，但未曾想他会强抢民女，所以这次我让澈儿将那男人一家送回去，命地主重新租住土地给他们，并免去一个月的租钱，还给那男人请了个大夫医治腿伤。我就是想让盛桐知道我的态度，若是再发生这等事，绝不会轻饶。”
　　顾元瑶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只是盛桐会不会因此起异心？”
　　上官清冷笑道:“就是得逼他一把，才能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