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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死生契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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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胤的拳头已经暗暗握紧,另一只手也抚上了剑柄。
他从未想过还有对大师兄拔剑的一天。
但他已经不能退。
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长卿的脸色突然白的像一张纸,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仿佛把他定在原地。
面前的少年脸色苍白,神情冰冷,眼里却要冒出火来。
景天不知何时醒的。
常胤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松开的手掌里满是汗水。
正待开口,一道蓝色的剑影从眼前闪过。
长卿的眼睛已闭上。
却是那香炉被劈成两半,咚的跌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景天死死的盯着长卿,声音满是怒意,道,
你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
他看着长卿,像是恨不得把他吞下肚去。
又像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
长卿却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怒意。
他呆呆的看着地上裂开的香炉,突然拉住景天的手,急切的道,
景兄弟!我们再去蜀山的通天石,以你我的血打开天门。我要去求天帝,让他把我的阳寿分你一半!
景天却甩开了他的手。
他似乎怒极,却又忽然似笑非笑的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早点回到天界,做回我的飞蓬将军啊。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戏谑,带着一丝拔高几度的轻佻。
长卿怔住。
只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继续道,
我甩开雪见,只是不想我走的时候,那个猪婆又哭又闹的烦心。
至于白豆腐你嘛……
他轻佻的凑上来,抬起他的下巴,在唇上轻轻一点。
我看你爱我爱的那么辛苦,就想走之前再给你最后一点福利咯!
那日天帝最后对他说,你若想通了,还可以回来做你的飞蓬将军。
他笑道,当年的飞蓬已经不甘寂寞,你还敢收留今日的景天?
天帝叹道,神界自然有神界的规矩。神界只收看破红尘纷扰,心性修为高于凡俗之人,如今你还是一身人间烟火气,本是不可能再上天庭。但若你愿意到天池里洗净杂念,忘却尘缘,我可以念在你对神界有功,网开一面。
景天已快走到殿外,只在背后挥了挥手,天帝大老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就是爱了这人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个无趣的天庭,我不会再来了。
天帝喝道,飞蓬,你为何还是执迷不悟?!
景天的声音不大,随着风清晰的传过来。
若是注定错过,我也愿与他在人间执手。时间虽短,但只要我们都幸福,也好过千年寂寞。
长卿踉跄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几乎跌倒。
景天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忍。
却硬生生的咬住嘴唇,没有动。
长卿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收不回来。
那紫色的身影僵直了半晌,突然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无极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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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站在神魔之井,手里轻抚着一只香炉。
那香炉通体乌黑,冰凉细腻,顶端的兽首几欲跃出,三足上有魔剑纹路,细看一片模糊。
这香炉本是一对。
一只毁在魔剑之下,另一只仍在重楼的魔界里。
这本就是魔界的东西。是因上届魔尊与魔界第一工匠的赌约而生的逢魔之器。
此器虽有延寿续命之用,却不是因此而造的。
它真正的作用,恐怕也只有魔尊与魔匠二人知道。
距离溪风替重楼将此物送到永安当,已有十八年。
此物是魔界的珍宝,但魔界的力量,对人界之众岂非不祥?
溪风曾问过。
但魔尊只是看着神魔之井上灰白的天空,久久未语。
溪风曾劝过,即使景天返回天界,他也不会再是飞蓬了。
那时重楼斜睨着他,冷冷道,我还不用你来教。
溪风叹道,属下只是为魔尊担心。
重楼冷笑道,担心什么?
魔尊虽然从未言明,但属下所奏的音律,魔尊已经懂了。
重楼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只海螺。
溪风不在了,他的声音却又回到了海螺里。
他曾经不明白为什么这歌总让他想起飞蓬,想起他们那一场千年未决的比试。
想起他坐在神树下,一抬头那带着淡然笑意的双眸。
现在他或许有点懂了。
那香炉要的只是一颗心。
无论是一颗人的心,还是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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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长卿的背影慢慢远去,消失不见了。景天才觉得全身仿佛被巨石碾过,再无一丝力气。
跌坐在地上,他不禁仰天大笑。
我终究不是什么救世大侠,不是个圣人。
我只是不想走的时候,让你流泪。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来了。
景天静静的望着一轮银月。
他已不能重返神界。
他虽然从邪剑仙手里拯救了六界,却始终改变不了人界的规则。
人总是要生老病死,再入轮回。
何况,如今的他,又怎么受得了神界的永恒寂寞?
他突然笑了,笑容却无比凄凉。
呐,白豆腐。你不要成仙好不好?
现世的业报已转入轮回,我下辈子一定大富大贵,大吉大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不是这个没用的臭豆腐了。
他的眼泪终于顺着苍白的面颊流下来,滴在冰冷的手背上。
下辈子若能重逢,我一定好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