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会飞的茶壶

5、五 一场错过

　　景天竟然就这么开开心心的在蜀山住下了。
　　每天拉着长卿满山乱逛，说是要游览蜀山的风景，要监督小豆腐们练功。
　　夜里就在树下对酌几杯，喝醉了就搀扶着回去，两个人挤着一张床睡得横七竖八。
　　一住就是半个月，也决口不提回去。
　　长卿虽未多问，暗自猜想他必是和雪见闹了别扭，赌气而来的。

　　长卿看着面前这张笑容肆意的脸，默默的叹了口气。
　　心底里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东西仿佛再难按耐，就要呼之欲出。
　　想要理清思绪，也只觉得更加烦乱。
　　醉酒的夜里，景天总睡得特别沉。
　　长卿有时竟会突然生出个念头，若是不唤醒他，景兄弟说不定会这么永远睡下去。

　　连日阴霾，终于此夜乌云散开，星辉熠熠。
　　常胤负手观星。
　　只见西北夜空，一团青气笼住两颗星。月色暗淡，青气愈发浓密，更是连星辰轨迹都愈显渺杳。而青气之间，又有极薄的紫气居中，丝丝扣扣，不可明辨。
　　此天象深沉莫测，正有福兮祸倚，祸兮福伏之势。
　　常胤的眉头皱得更深。
　　此番请景兄弟上蜀山，难道当真是吉凶未定？

　　那日景天听完他的话，怔忡半晌。终于道，
　　我跟你去蜀山。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告诉白豆腐。
　　他转过身去擦他那已擦得锃亮的宝贝古董花瓶，一边用满不在乎的口气絮絮叨叨的说，
　　你也知道白豆腐这个人死脑筋嘛。要是让他知道我是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他非拔剑自杀不可。我可不是为了救个死人，才牺牲的啊。
　　再说你们蜀山不是经常说什么“要以天下苍生为重”的，白豆腐这个人虽然死脑筋，但是心肠好。让他活久一点一定对大家都有好处，这也算是造福苍生嘛！嘿嘿，这才像是我这个救世大侠做的事情……

　　常胤忽然觉得不忍。
　　这少年曾为了他们担负上了拯救苍生的担子，待到尘埃落定，却没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他本该无忧无虑过他的逍遥人生，他本才是那个最留恋人间的人。
　　他们蜀山欠他的，怕是几辈子也还不清了。
　　景兄弟……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白豆腐有事的。景天痞痞的表情收敛了，苍白的脸上，一双眸子仿佛散发出坚毅的光芒。
　　不就是逆天而行，强改命盘么？！
　　我既然做的到一次，就做的到第二次！

　　常胤只听到背后的人轻叹一声，身体不由的僵直了。
　　一回头，他的大师兄正披衣站在身后。
　　他的眉头轻蹇着，漫天的星辉洒在他的身上，落寞而孤单。
　　长卿缓缓的道，
　　常胤，你究竟有什么瞒着我？

　　他一年未上蜀山，只因他已不能御剑。
　　他的阳寿是自己许愿折损的，身体必然渐渐失去生气。
　　本来也只不过是一场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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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卿正站在景天的门口。
　　景天住的这间厢房，本是他还是蜀山大弟子的时候所住的。
　　房子是景天钦点的，里面的布置却被要求保持了原样。
　　那上善若水的卷轴本是挂在东墙上的，长卿搬走的时候也一并带了去。
　　如今东墙上挂了一幅景天的画。画并无他色，只是被人任性的涂了浅浅淡淡的墨。远看像山，近看似水，横看如路，纵看成林，看不出个究竟。
　　问他，那人好得意的大笑了三声，揶揄道，白豆腐，你聪明有什么用？还不是看不懂我这个救世大侠的杰作？！
　　长卿失笑，只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门里一片黑暗寂静。
　　长卿在门前静静的站着，突然觉得疲倦的抬不起手。他的影子孤单的映在门上，一地星辉也驱不走他一身疲惫。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推门而入。

　　景天正在桌前，借着微弱的星光描着什么。他的表情专注而凝重。直到长卿破门而入，方才手忙脚乱的把那鬼画符似的东西藏在身后。
　　长卿一语不发的盯着他，看得景天心里直发虚。
　　他尽力做出无辜的表情，把一对圆眼睛眨了又眨，痞笑道，白豆腐，干嘛找我找的这么急啊？不会才一个时辰没见，就想我想到不行了？

　　长卿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夜凉如水，冷风从敞开的门外吹进来，景天的身体在寒风中狠狠的抖了抖，堪堪撑住了桌角。
　　长卿一语不发的握住他的手。那手仿佛要把红梨木的桌角捏碎了一样用力，却仍然止不住的轻颤。
　　长卿的声音陡然暗哑，叹道，景兄弟，你这又是何苦……
　　他的声音也跟着颤起来。

　　藏在背后的手终于也握不住那画。皱巴巴的纸上分布着些凌乱的线条，依稀有个未成型的人影儿，握着本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