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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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楼下的食客散的差不多了。
楼上的房客也都入睡。
暗夜安静的散在每个角落。
正是春季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
窗棂被无声支起。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越窗而入，落地无声。
床上两人，赫然是钱悠南和赵离夏两人。
赵离夏睡在里边，钱悠南睡在外边，床上还有大片空余。
黑影移动迅速，眨眼之间来到床边。
钱悠南和里侧的小孩呼吸均匀而绵长。
黑影观察许久，仿佛确定两人均在睡眠状态，手猛地抬起，在黑暗中显出一团紫芒。
又猛地向下挥去，带着狠厉的气息。
钱悠南双眼未睁，一只手却迅速抬起，青光盛现。
黑影下意识后退。
钱悠南不待黑影反应，早已从枕头下抽出一沓纸符，准确无误投向黑影。
大概是想着还未惊动其他人，黑影不再束着手脚。
蕴含大量灵力的紫光冲向钱悠南。
钱悠南心下一惊。
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原身就一纨绔子弟，从不好好修炼，一身灵气全凭他那老爹用各种灵宝堆砌而成。
根基不稳，想在紧急关头发挥作用……
钱悠南一咬牙，这是逼他以血肉为引啊。
黑影大概早已打听过钱悠南的实力，以为刚刚那几下就是钱悠南的极限了。
面前突然青光大盛。
钱悠南不给黑影反应的机会，一掌推出。
黑影不及出手，只能催动灵力罩身，减免伤害。
凳子被推倒几个，在寂静的夜里动静很大。
有房客不耐道：“干什么呢？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二闻声赶到，关心道：“客官，您这没事吧？”
“进来！”钱悠南来不及解释，只得大喝一声。
黑影最后看了一眼钱悠南，两个跨步到了窗边，一跃而出。
窗外，黎明已现，天空灰蒙蒙的亮。
危险解除，钱悠南精神一松，喉间甜腥味涌上。
“噗”。
钱悠南一口血吐出。
小二刚好赶进来，不待点灯，接着黎明的光，看见室内一片狼藉，目瞪口呆。
小二很快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点起灯。
室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去……”钱悠南嗓子哑的厉害，气息虚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什么？”小二没听清。
钱悠南头晕，眼前模糊成一片，好累，好想直接睡过去。
小二看着那位客官直挺挺倒下去，心中焦急。
却见钱悠南稳稳落在小孩的怀里。
小孩小小的个头扶着钱悠南明显有些费劲。
小二忙过去帮着小孩将钱悠南扶着躺回床上。
“去叫郎中。”
小二惊讶看向不同寻常小孩的赵离夏。
赵离夏回以小二冰冷的目光。
只一眼，小二心中一跳：“是。”
赵离夏冷然注视着小二小跑着出了房间。
赵离夏收回目光，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人。
钱悠南唇上沾了血，殷红的色彩浓重，与脸色的白形成鲜明对比。
赵离夏站在床边，眸中神色复杂：“你知道他是冲我来的吧？”
“为什么要站在我身前？”
为什么愿意以命换命？
为什么总是护着他？
“哥，”赵离夏黑眸中沉沉一片，满是难以割舍的情感，“我要放不开手了。”
刚刚他醒着。
黑影进房的一瞬他就醒了。
当黑影准备向钱悠南动手的瞬间，他也蓄势待发。
然后，钱悠南提前反应一步。
他按捺住血脉中沸腾的灵力。
没有出手。
因为他准备用的是禁术。
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出来的禁忌之术，是禁术中最低劣的种类。
但这是赵离夏的一个契机。
他学习后，使用过一次，后来发现后遗症太严重，休养了很长时间才恢复过来。
这次，他早有打算使用禁术。
但钱悠南醒了。
谁知道都行，他是无所谓的。
唯独钱悠南不行。
赵离夏抿着唇。
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他早就明白这个世界的法则：强者生存，弱者淘汰。
他想保护钱悠南，而不是看着他受伤。
曾经去王城只是想报仇，为母亲，为自己。
现在，好像又有一个动力了。
钱悠南刚刚与黑影打斗，一直都把自己护在身后，他看得清清楚楚。
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长这么大，他一直都是自己保护自己，没有尝过被别人保护的滋味。
真有这么一天，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赵离夏看着床上虚弱的人，眸光潋滟，比那窗外的春光还暖了几分。
“你怎么这么傻啊，哥。”
小孩的声音很轻，融在暖春绒丝丝的空气中。
窗外，是晚春枝桠上初结苞的嫩绿，欣欣向荣。
“郎中，他怎么样？”赵离夏直视郎中的眼睛。
郎中皱着眉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幸好没彻底伤及经脉，还能修炼。但是……”
“什么？”
“会有一些后遗症。”
“比如？”
“五感尽失。”
*****
钱悠南醒来。
是个清晨。
赵离夏时刻注意着他这边的动静，见他坐起来，赶快到了床边。
赵离夏在钱悠南手掌上轻轻划着。
今、天、我、们、要、离、开、了。
这是钱悠南五感尽失后他们的交流方式。
钱悠南：几、天、到、王、城？
赵离夏：再、过、五、六、天、到、王、城、脚、下、还、要、休、息、整、顿。
钱悠南点点头，对赵离夏露出一个微笑。
赵离夏轻轻握住钱悠南的手。
钱悠南站起来，凭感觉指指洗漱的地方。
赵离夏无声拉着他，慢慢移动脚步，带着钱悠南走向洗漱处。
小二正巧送早点上来。
两人收拾完备，吃过早饭，走下楼。
钱悠南不得不感谢那天钱悠远一群人吃了一顿饭就离开了。
幸好他们人太多住不下，不然还得忍受钱悠远的嘲讽。
现在他这状态是没精力对付钱悠远的。
马车早在客栈门口等好。
钱悠南上了车，四处摸索。
咦，那小孩呢？
赵离夏伸手过来：我、就、不、陪、你、在、车、厢、里、坐、了。
钱悠南摇头，手下用力，将小孩拉上马车。
钱悠南：你、说、一、句、话。
赵离夏心中忽的一跳：“哥，你能听见吗？”
钱悠南眉眼弯弯：哥、你、能、听、见、吗？
赵离夏难得激动，抱住钱悠南的腰：“哥，太好了，哥！”
钱悠南表情温柔拉他起来：不、是、很、清、楚。
那天，赵离夏长时间沉默后问郎中：“多久能好？”
“看他造化了。”
赵离夏不再说话。
没想到只短短几天，钱悠南听觉就恢复了。
赵离夏敛着眸子看向钱悠南，眼角挑着笑意。
果真是好人有好报吗。
“哥，你等一会儿。”
耳边热风吹拂，痒丝丝的，钱悠南偏偏头，用表情问着赵离夏要去哪。
赵离夏没正面回答：“马上回来。”
不过多久，马车车厢又微微震动。
赵离夏回来了。
“哥，”赵离夏贴着钱悠南耳朵道，“我给你念话本听吧。”
钱悠南一愣，笑起来，点头。
“话说那公子闯入一片密林……”
阿纪和车夫在马车前面的车立中驾马闲聊。
稚嫩的童声夹着些清清冷冷的气息，很好听。
春日暖阳普照大地。
钱悠南忽然就觉得，即使自己一直不好，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挺好的。
后来几天，钱悠南的感官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王城脚下的小镇，钱悠南可以重新听见，看见，嗅觉和味觉都恢复了。
唯独不能说话。
三人在小镇住下来。
钱悠南跳下马车，在赵离夏手掌上划了两下。
赵离夏转头对阿纪道：“哥说明天我们就上王城。”
阿纪点头，又传话给车夫。
安顿好了之后，三人入住新客栈，依旧是钱悠南和赵离夏住一间，阿纪单独住一间。
进了屋，赵离夏支起窗棂。
灿烂的阳光洒进屋内，染了一地金黄。
有鸟儿叽叽喳喳，活蹦乱跳。
钱悠南走到他身边。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沐浴在春风中。
赵离夏轻声唤道：“哥。”
钱悠南歪头看他。
“对不起。”
这么长时间，他才敢说这句话。
想起那个晚上，他还是会有后怕。
“真的很抱歉。”
钱悠南看小孩低着头，只看窗外，不看他，他伸手抬起小孩的脸，见他眼角泛红。
钱悠南叹口气微笑，摇摇头。
他蹲下，微微仰头看小孩深黑的眸子，牵起小孩的手：不、是、你、的、错。
想了想，又补充：是、那、个、刺、客、的、错。
钱悠南调皮的神色融入温润的笑意中，有别样的生动鲜活。
小孩看他半晌，点点头。
钱悠南安抚好小孩，开始准备明天的觐见。
万一明天还是无法发声，就只能写字了。
还有小孩认祖归宗。
钱悠南头疼。
写字不是事，他自认为他的软笔书法还说得过去。
小孩认祖归宗的事是大事。
不过按剧情来看，不算波折。
一切到明天再说吧。
钱悠南叹气。
在小说里生存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
曦光初照，那金銮殿笼了一层金光，看着威严神圣。
“公公，在下千雍国使者钱悠南，烦您通报一声儿。”
钱悠南声音沙哑，那公公皱皱眉，还是笑着：“您稍等。”
不一会儿，公公又出了大殿：“皇上传你们进去。”
“有劳公公了。”钱悠南走进殿门。
跟在身后的赵离夏不动声色，路过那公公时往他手里塞了几两碎银。
公公面不改色，只是笑的更实心实意了些：“小公子留步。”
赵离夏停住脚，面向公公。
那公公才看清赵离夏的面容，心下一惊。
“皇上这两天染了风寒，不喜叨扰。”
赵离夏点头，看那公公欲言又止，主动问：“公公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那公公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来也巧，小公子长得像是原来宫里的……”
公公语气一顿，像是不知怎么形容：“……一位贵人。”
赵离夏似是不怎么在意，敛下眸：“多谢公公提点。”
嘴角的嘲讽一闪而过。
那公公点头，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钱悠南迈进大殿，只想感叹天阳国真有钱！
大殿内部空间极大，从门口开始铺上一条宽大的红毯，笔直通向尽头。
钱悠南示意阿纪站在殿门内侧等他，独自一人顺着长毯往前走。
这长毯质量极佳，踩着软软绵绵，像踩在棉花团儿上，落地无声。
整个大殿满是肃穆的寂静。
走在皇帝座下的台阶前，钱悠南没抬头，恭恭敬敬作揖，声音略微沙哑：“使臣钱悠南拜见天阳皇上，天阳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咳咳，”前上方传来咳嗽声，接着一道威严的声音回响在肃穆的大殿内，“不必多礼。”
钱悠南起身站定，身形端正。
“千雍侯可是生了两个好儿子。”那声音带着笑意，却显得沧桑，“抬头，让朕看看。”
钱悠南抬头，感到落在脸上的目光锐利但不含敌意，只安安静静站着，任他打量。
钱悠南也顺着台阶往上看。
最上方是一把宽大的龙椅，扶手上雕刻着象征地位的金龙。
龙椅上，正是天阳国的现任皇帝。
钱悠南没再往上看，扫了一眼后，视线落在皇帝的衣服下摆处。
皇帝脚上穿的那对锦鞋一看就是上好的丝绸制成，在灯光下鞋面上滑过异彩。
“千雍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天阳皇上这句比上句夸赞更实心。
钱悠南光站在那，就气度不凡。
钱悠远早在钱悠南之前就来拜见过，相比起来，钱悠南更显大家风范。
钱悠远反倒有股子傲慢之气，见面时总让人喜欢不起来。
钱悠南微微一笑，复拱手道：“天阳皇上谬赞。”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钱悠南又一拱手，不打算跟那皇上客套：“微臣想引荐一人与陛下。”
“哦？”
“阿夏，”钱悠南转身，向后招手，“过来，拜见陛下。”
不远处的阴影里笔直走来一人，身形不高，不过走得几步倒是稳重，看不清面容。
天阳皇上随着身影的靠近表情逐渐难以置信。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正中间南北向的长毯贯穿始终。
赵离夏沿着长毯中间靠右，走得缓慢而平静，步步走得实实在在，稳稳当当。
他瓷白的面，精制的容，墨黑的眸，朱唇点漆。
天阳皇上面色由苍白一瞬间转成红润。
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缓缓站起来，但在脸上不显半分，只有嘴角弯着一抹弧度。
竟有那些年的意气风发。
往事如烟，缥缈在眼前，一时辨不出真伪。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