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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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城影展每年一届，以艺术性思想性为业界称道，参展的主要是欧美、拉美和亚洲电影，也有不少小制作参展而获得大奖的先例。穆的作品一向叫好不叫座，几次大奖也都是在非主流电影能大行其道的影展上。然而这次《有时跳舞》裹挟着流行元素，有大卖的潜质，撒加决心也要把票房抓一抓。他和我分工，他和穆负责海外发行部分，而我则带着一干主创人员为国内院线上映造势，我们约定好在颁奖礼前一日在B城会合。
三段片花在各电影频道付费频道播出之后，之前参加试映会的媒体人评论人的各种报道评论开始见诸电视报刊。根据宣传要求，在一片溢美之声中，一定要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公关部经理拿了几篇故意唱反调的文章来，看得我忍俊不禁。文章无非说的都是导演的故意卖腐和浓重的文艺腔，并评论说，用如此文艺化的手法拍摄□□片，显得不伦不类如何如何。正好阿布罗狄来我办公室，也凑过来一起看。看完之后，他轻蔑的说：“这些评论人都喜欢这种装神弄鬼的调调，就为了满足他们的小资情怀，好显示他们多么有修养有造诣似的，其实都没说在点子上。不够犀利，要骂才行！”
我作势撸袖子：“看来只有我自己上了。”
阿布罗狄摇摇手指：“被揭穿你自导自演未免不好。不如由我来好了。说破天同行是冤家，又是同一个公司的两个导演争宠，顺带还能给《朝云暮雨》宣传宣传。多么好的噱头，我正求之不得。”
第二天早上他让我看他的博客，最新一篇正是他言辞犀利的试映会感想。回帖的基本分两派，一派是鼓励他给他加油、询问《朝云暮雨》何时播出的；另一派是力挺穆并对《有时跳舞》抱有较高期待的。就在我们看着的当口，回帖还在不断增加，正如他的预料，效果十足。
我不由得赞叹：“你这篇博客，胜过那些无聊文章无数。”
他躬身伏在我办公桌上，正用鼠标向下拉着滚动条，听到我这么说，回头一笑。
初春时节气候却暖，他穿得不多，衣袖卷起，光泽的指甲轻敲桌面，腰身轻捷柔软，针织衫的下摆宽松，隐隐露出优美的腰线。
我不常留心他人外貌，但这么个美人在身边出没，又经历过几番坦诚相对和困顿纠结，相交已非常人可比，纵然我多么迟钝，也难不注意他。办公室门紧闭，我心念一动就扳过他的腰，把他抵得正对我坐在办公桌上。
我问：“我们这算不算办公室恋情？”
他神色一滞，就像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从我身边溜开。
“只是办公室性骚扰而已吧。”
我一愣，他已来到门边：“你放心，《朝云暮雨》我会好好做，你专心为你的穆努力吧。”
阿布罗狄突然的转变让我始料未及。虽然从未言语表达，也不知何时开始，但他种种关心和试探，别人不清楚我自己可清楚得很。
我们都是一个人在自己的道路上坚定惯了的人，一旦想要接近并且真的接近到了某个范围，就会触犯对方的领域和底线，磕磕绊绊无所适从。妥协或者抗拒，同化别人或者被别人同化。小说里纯洁的少女总是说，为了爱可以抛弃姓名和信仰。
然而我却没有太多时间来考虑这个。忙碌的行程让我疲于奔命。随着上映日期临近，各大论坛上以gay为卖点的宣传展开，犹如燎原的星火。女性的消费能力从来叹为观止，这一招戳中多少女性的死穴。在采访中也有记者问到类似的问题，我和哈迪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轻描淡写的带过。除此之外最吸引人眼球的是潘多拉和马尼戈特的激情场面。为了配合宣传，出席访谈节目时潘多拉的打扮越来越成熟性感，和之前的玉女形象相比，简直改头换面脱胎换骨。她和马尼戈特有意无意的暧昧动作，配合“假戏真做”的宣传噱头，我自己都觉得不太能分辨真假。
B城影展开幕，随即《有时跳舞》在国内上线。
头一周的票房收入出来之前，我在办公室有如困兽一般来回踱步，门外的任何响动都让我肾上腺激素陡升。为了平复情绪，我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热水汩汩流进杯中，门被轻敲两下之后推开。我手一抖，热水烫到了手指。来人几步抢到我身边，关了热水阀门，捧起我的手来。
原来是阿布罗狄，也只有他会轻敲两下然后径直推开，我心慌意乱居然没察觉。他拉着我去洗手间冲水，路上遇到撒加的秘书小姐轻捷的一溜小跑过来。我在走廊上停下，期盼的盯住她。
秘书小姐停一停，吸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比了个二的手势。
我迅即追问：“多少？两百万？”
她笑颜如花：“再加一个零。”
我不知道这算好算不好，被拉进卫生间时还兀自犹疑迷惑。阿布罗狄把我的手指放到哗哗的水流里，说：“这还算不好？下周就能收回投资了。”
回到办公室，阿布罗狄不知从哪里找来烫伤药帮我涂上。我被他抓着一只手涂药，另一只手笨手笨脚的接了两个要求增加拷贝的电话，然后又给撒加汇报了首周的票房。算时差那边该是半夜，他大概也睡不着，振铃两声就被接起。只是他比我镇定从容许多，听到我汇报的数字，举重若轻的说了句：“知道了。”
我做这些事时阿布罗狄始终静静的坐在一旁。忙完这一阵，我才有余裕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有两个省卫星频道在争夺《朝云暮雨》的首播权，我想跟你说，我就自己做主了，你看行不行？”
话题的转换让我有轻微的顿挫感。我的《朝云暮雨》居然已经到了发行这一步了。
我略带歉疚：“这种事你直接在电话里说就好，不用专程跑过来。”
他却很认真：“可是那样就见不到你了。你太忙了。”
突如其来的关怀让我心跳漏了一拍。在我愣着的当口，他把一支药膏放到我桌上：“烫得不严重，你自己记得涂几次就会好。”
和票房同步飙升的是赞誉和好评，各种高帽接踵而来。国内院线上了正轨，B城那边颁奖礼也临近，《有时跳舞》很有可能会创出名利双收的结局。
出发前一晚路过影城，看到那张一对狗男女和一对gay的巨幅剧照海报，我突然心念一动，打电话约阿布罗狄看电影。
他哑然失笑：“《有时跳舞》？你不是看过了么？”
我板起脸教训：“放映厅和大荧幕可是不同的。我请客你还有意见么？”他只得无奈的答应下来。
考虑到他的车程，我买了下一场的票，然后一个人在KFC里打发掉晚饭。KFC过了用餐高峰，夸张的不知是鸡腿还是鸡翅还是汉堡的广告穿插在背景音乐中。正是夜晚的黄金时间，神态各异的情侣们一对一对手挽手从橱窗外经过。窗外的女孩子们穿着毛衣外套，高跟长靴，亭亭玉立。回过神来，对面已经坐了个人，餐盘里是同样的套餐。
阿布罗狄来得真是快。
他一边撕番茄酱袋，一边问：“在看什么？”
“腿。”
他抬起目光扫一眼橱窗外：“那么你平时会看A片吗？”
我仍看着橱窗外面，而今女孩子们这种天气就敢光着腿上街，真是可歌可泣。
“自/慰的时候会看。”
他拆开汉堡包装的手指停顿一下，我只看到他的眼睛翻了翻。虽然是个白眼，但神态生动让人心动。
我微笑着向后靠：“不过现在你来了，那些腿就全无可看之处了。”
进影院之前我特地跑去买了鸡米花和可乐，阿布罗狄忍不住嘲笑：“你就差买个气球送我了。”我把可乐塞给他：“你要是真喜欢，我从B城回来一定买给你。”
大荧幕的感受果真不是放映厅可比。人物画面仿佛扑面而来。阿布罗狄最初还在吃喝，二十分钟后也不动弹了，专心致志的看电影。
散场时人潮如涌，却格外安静，许多女孩子抽泣着拉着男伴的手走出影院。阿布罗狄一直坐着，影院里灯光虽亮了，他的脸却隐没在发中。人流渐稀薄，我们沉默着走出大厅，影城前氖灯照得广场犹如白昼，他看着那巨幅海报，如梦初醒一般说：“拍得真好。”
我推推他：“拿到管理股，我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他颇有些言不由衷的笑着，对我说：“其实我也想拍这样的电影，不想拍白烂电视剧。”
花为全开，月求满月，每个芭蕾舞女舞者大概都渴望跳一次白天鹅。如果没有苦恼过，在这一行绝对无法生存。
他诚恳而苦恼的看着我，我试图转移话题：“你以前做演员时，难道没有演过出彩的角色吗？”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说了一个片名。四年前轰动一时的一部电影，囊括了那年的多个奖项，男一号两顶影帝桂冠加冕。
“我差一点就演成了男一号。”
“那为什么没成呢？”
他定定的看着我：“因为我达不到导演的要求。”
他的神色中有许多我不能辨识的东西。某种沉重的东西压在我们肩上。我试图缓和气氛，开玩笑说：“那肯定是个比穆还要任性的导演。”
“其实这些年来我曾经后悔过，如果当时不折不扣的照着他的要求去做，我是能够获得那次机会的。我后来的人生必定完全不同。”
他不知看着何处，一字一句说得极重，犹如盟誓。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往事，对每个人来说，必定都有些瞬间，痛苦纠结不能排遣。这些瞬间他人无法参与，只有自己能体会。
但是我不愿意看他这样。我又对他说了曾经说过的话。
我说：“阿布罗狄，其实你已经是这世上少有的幸运之人。”
他仿佛从梦中惊醒，目光钉住我，良久才缓缓的放松。
他自嘲一般的轻笑：“不错，遇到你，实在是我少有的幸运。”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