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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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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俄洛斯脸色发青的走了。穆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对我笑笑。我原本就又震惊又不解又矛盾又迷茫又怨愤,看到他这样笑,再也按捺不住。我问:“你是故意的吧?”
他微笑着点点头。就像最天真无邪的孩子,恶作剧之后,又期待又好奇的看着父母,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将要发生或降临。
这个人,这种把戏,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已经不知道上演过多少回了。对我来说是惊愕万分,对他来说却是驾轻就熟理所当然,妄想他一夜之间脱胎换骨改换形骸那简直是不可能的。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和缓的问:“你为什么要那样?”
穆似乎很惊讶我会生气,他摊摊手:“合作不下去了,拆伙是唯一的办法。”
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想你忘了,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做‘沟通’,此外,还有个词叫做‘求同存异’。”
“你说的那些,不过听起来好听罢了。”穆虽然还笑着,语气却尖刻起来,“不过是最终一方压倒另外一方,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事实很清楚,我不可能给他的宝贝弟弟加戏,他也不能容许我糟蹋他的钱。早些认清对方对我们都有好处。现在好了,终于不用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他说得这么轻松,仿佛所要做的只是随手一挥拂去桌上的一只苍蝇。
既然如此,之前我和撒加所做的那些算什么?我们吃饱了撑的么?
圆珠笔敲在茶几边缘,我严肃又愤怒的诘问:“要说浪费时间那也是你自己造成的结果!如果你在和他签合同之前能想清楚,能有这后来的这么多麻烦么?”
“好吧,最开始签那合同是我不对,可是如果当初就把钱赔给他,还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么?”
我差点忘了,这个人,糟蹋起钱来,是从没心疼过的。
“可是也是你告诉我,想要自己一个人拍成这部电影,不依赖他人——尤其是撒加的。”
穆挑高了声音:“难道那一百万我拿不出来吗?”
再说下去已经毫无意义,我一直以来的努力维持原来其实是给他添了麻烦。然而这毕竟是他的决定,我永远只能协助。我点点头,无言的收拾起东西。
虽然和我小小争执了几句,却并未影响到他的好心情,穆离开时兴高采烈。长久以来处处受到艾俄洛斯的掣肘,现在终于反戈一击一雪前耻,想必舒心畅快难以言喻。而我在原处坐了很久,我知道应该给撒加打电话说清整件事情,然而随波逐流的情绪占了上风,事已至此,我也什么都不想管了。
可是还有人不肯放过我,哈迪斯打电话来:“你在哪里?出来吃饭吧。”
为了工作我们必须朝夕相对,他也算知情识趣,自那日碰壁后再没越界,我也当没事发生。心情不好我懒怠应酬,告诉他我在加班,已经吃过,让他另找他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天已全黑,我在回家的路上又接到他的电话:“你在哪里?出来喝酒吧。”
人一饿往往情绪不好,难怪政府总说首先要解决菜篮子问题。饿到此时,我空空的胃终于让我原本塞得满满的脑子也空空了,顺嘴就问:“去哪里?”
结果他带我去了一处新开的后现代主义酒吧。这酒吧装修风格诡异,一条只能容纳一人单向通行的狭长通道,两侧的每个卡位都只能容纳面对面的两人对坐,头顶上是横七竖八的木条,桌上不设台灯,光从墙壁上流泻而下。银鱼一般梭动游走的侍应小姐们个个身材玲珑有致,腰围绝不超过一尺九,即使端着托盘狭路相逢仍能灵巧的错身而过,风摇柳摆养眼又舒心。
哈迪斯点了红酒,我则要了简餐。
“你不是吃过了吗?”
“如果我说那是拒绝你的借口你介意吗?”
“……连你都会生气,假日加班果然是引发家庭矛盾的一大诱因。”他摇晃着酒杯,剔透的红在杯壁上转动,“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这里么?”
我拿起餐巾擦嘴:“向我展示你与众不同的品位?”
“你刻薄起来还真是凶猛……”他苦笑,“这间酒吧被称为,最容易表白成功和最难分手的酒吧。”
我探询的看他,他满意于这句话带来的效果,解释道:“通道太窄,想抽身而去的那一方,往往不能如愿的顺利脱离,很大几率被拉回去继续表白或者道歉,然后就……”他对我比了个手势。
“那么,你今天约我到这里,是想表白?请别干这种幼稚的事情了。”我把餐盘推到一旁,喝了口清水。
“反正已经幼稚过了,多一次也无所谓……啊,我是开玩笑的,请坐下。”
腰肢纤细的侍应小姐取走餐盘,哈迪斯招呼给我上了一份香橙味的碎冰。
我斜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他包容的笑笑:“只是觉得你今天火气很大,给你降火。”
从进入酒吧开始,我一直很不客气。我很清楚这是“折磨他人以让自己快乐”的人类的劣根性在作祟,同时我也清楚我正仗着他喜欢我所以毫无道德的肆无忌惮,一被点穿,愧疚和羞赧立时就涌出来。
我掩饰的尝了一口碎冰:“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比起道歉,我更想知道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灯光从墙面上倾斜而下,他的眼睛温润清澈。凭心而论,这个人也称得上温和而教养优秀。被这个温和而教养优秀的人端方纯良的注视着,和无力感一起上升的,还有深深的疲惫。
“虽然我有那样的主观意愿,但……水果冰是不能让人坦诚的。”
他微笑着为我倒酒。
十分钟后,对面的男人手肘支撑着桌面,身体前倾的看着我。我微扬着眉,略带自嘲的说:“如何?这就是我们剧组的现状,触目惊心吧?”
他沉吟片刻:“说实话,作为一个靠写字吃饭的人,这个词实在使用不当。”
我从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他淡淡的拍拍裤腿:“……此外,桌下的小动作,通常会被认为是调情或者性暗示。”
我不禁抚额:“先生您能说点正经的吗?”
“好吧。”手肘支撑着头伏在桌面上,对面的男人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靠近我,“你真漂亮,我喜欢你。”
我避开他的目光:“这里虽说不易脱身,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多喝点酒,你就逃不掉了?”
“你的口气真像色狼……”
有一种理论,这世界上最坚固的三种关系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简单说来,就是曾共渡热血激愤时光的同伴。我和哈迪斯,虽然这三件事一件也没同做过,但两瓶红酒下肚,倚墙胡说的感觉,也绝不亚于其中之一。车是开不了了,身材苗条却力大无穷的侍应小姐们三下五除二把我们塞进计程车,等我发现时,我们俩已经靠在我家房门上前后矛盾颠三倒四的说了好一阵的话了。
“……那么,这是我的家,好走不送。”
我掏出钥匙,比了三次才对准了锁孔,却手一抖掉在了地上。他摇摇晃晃的大笑:“没我你进得了门么?”然后弯腰摸索了半天,才把钥匙捡起来,递到我面前,让我找找是哪一把。我强撑着睁不开的眼睛,来来回回看了两遍,一把夺过插进锁孔,拧了两下却转不动。后背贴上他的胸膛,他的手臂从身后环过,握着我的手用力,我们两个跌跌撞撞的进了房间,也不记得大门锁了没有,直奔卧室而去。睡着之前只记得他含含糊糊的说:“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到现在还没适应他的坏脾气,那物竞天择的进化论简直就是个骗局啊……”
第二天早上醒来头痛欲裂眼睛发涩,看什么都模模糊糊不真切,因而在我的床上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时,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生幻觉了。等到那个人居然伸手揽过我的肩膀抱住我,我才吓了一跳。
“不要这么惊讶啊……”他慢悠悠的起身,穿着袜子的脚从被子边缘露出来。床单是皱巴巴的,衬衫是皱巴巴的,被子是皱巴巴的,我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腿——下半身还穿着——于是镇定下来,床头的电子钟无声的嘲笑,我们两个都已经大大的迟到了。
气氛相当尴尬,虽然很明显昨天晚上就是两个喝醉的男人挤在一张床上过了一夜,但这个男人就在昨天喝酒时还对我表白过。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手机像炸弹一样响了起来。昨晚迷迷糊糊的,居然没随手扔了它,还好好的摆在床头,屏幕上闪烁着“SAGA”的字样。
“你在哪?”
撒加的语气不善,我小心的避开雷区:“怎么了?”
“你们昨天和艾俄洛斯看毛片,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撒加在那端沉吟片刻,咬牙切齿的说:“那就是了。艾俄洛斯派律师和艾欧里亚的助理一起过来,要求解除片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