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我佛不渡鸽子精

2、生不逢时

　　小呆瓜，不，或者说颜幼茗，如今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仍没有反应过来这天翻地覆的变化。

　　玄月派来了个新弟子，在测试完资质后，直接拜入内门，赐宗门姓氏，叫颜幼茗。

　　颜幼茗不晓得这名字里面的弯弯绕绕，仍是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里面。他和道长离开京都后，两个人走了将近一个月，来到玄月派。这一路上的艰辛，也不值得一提，最多也就是道长自己辟谷，时常忘了给他备饭，以至于经常在房间里饿得胃痛。然而他以前也都是这样的生活，见道长闭目养神入定的时候，并不好意思麻烦对方，然而自己又没钱，所以常常自己憋在房间里不吭声。等到道长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呆瓜往往都憋出了一身冷汗，就差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关于玄月派的名号，小呆瓜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因而只是茫然地被这位道长牵着走，听他说什么“去修仙”。并非说他对修仙有多大的渴望，只是他如今不过十五，还未及冠，又长年累月的挨饿，真要和这位道长比划起来，谁输谁赢也不一定，所以他不得不跟着对方走。

　　小呆瓜从前不是在乞讨就是在乞讨的路上，而玄月派在修仙界里，可以说是只有内行人才知道的门派。由于他们收弟子只看眼缘，且不追求人数，只追求精度，所以凡人们大都不知道玄月派的存在，而颜幼茗亦是如此。

　　如今带颜幼茗回来的这位道长，就是玄月派三位长老之一，玄雷长老。

　　虽然人数少，但是派出去的弟子无一不是抢手的天才。不少修真界兴起的天骄，都是从玄月派出去的。

　　当然，颜幼茗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看着水里的人影。

　　不同于往日的满身脏污，此时的颜幼茗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样貌。他本就生得好，眉眼如画，洗去淤泥后的手指修长，指尖还有厚厚的茧子，哪怕是在脏污下也能露出与旁人不同的气质来。只是颜幼茗习惯于低着头，又总是坐在路边乞讨，因而不常被人发觉，唯有面对面才能看见他真实的样子。那天那人也是低头后才看见颜幼茗的脸颊，那句瞧他好看，请他吃饭并不是假话，是确确实实觉着他好看所以才带他去的酒楼。由此可见，生得美貌确实是件好事。

　　然而颜幼茗并不知道这些，他看着水里模糊的倒影，只觉着自己难看至极，怎么也比不上那日看见的人。

　　越看越难看，颜幼茗默默地想，怎么都比不上那人。那才是真正的漂亮。

　　正当他想着，有人敲响了他房间的门。

　　颜幼茗还没有完全适应他的新身份，听到敲门的声音后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人对着他扔石头，下意识捂住自己脑袋。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是有人来找他，因而忙不迭前去开了门，在打开门前，就露出了一贯温和又带点讨好的笑容，生怕门外真是来找他麻烦的。

　　门外站着一位男子，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看他。颜幼茗回忆了一下，是他的师兄，叫颜幼诚。

　　“谦益师兄。”颜幼茗现在有模有样的穿着玄月派内门弟子的衣袍，似乎人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所以他赶忙学着别人的姿态对颜幼诚作揖，但并不成熟，只是胡乱学了几分表面功夫，反倒有点令人无奈。

　　好在玄雷长老早和他门下一众弟子都打过招呼，大家也都知道颜幼茗是长老从捡回来的，而这位长老热衷于捡小孩的性子也是早已人尽皆知，所以颜幼茗的出现并没有让人惊讶。虽然大部分都因为天赋问题，部分如今在外门待着，另一部分被他好生养了一段时间后送给了别的人家。最大的震惊，莫过于颜幼茗的天赋足够待在内门。于是颜幼诚此刻也并不在乎，反倒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同门师兄弟之间，还讲究这些礼数做什么？别喊师兄，喊我幼诚就行。”

　　颜幼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颜幼诚往外拽着走：“你来这里好几日，还没出来认识一下同门伙伴吧？走，我带你认识认识去。”

　　“……”颜幼茗一时还不习惯别人对他这样热情，他看着拽着他胳膊的颜幼诚，心底有些复杂。从前许多时候，他不是被人欺负，就是在被欺负的路上，以至于现在有人靠近他，都会被颜幼茗归于不怀好意的一类。

　　颜幼诚也是如此，即便他知道对方也许没什么心眼，只是当他靠近的时候，颜幼茗仍然会怀疑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颜幼茗一贯的风格。

　　然而颜幼诚哪里知道颜幼茗这么多心思，他自幼在大家族里长大，而后拜入玄月派，不曾被谁欺负过，更不曾和谁起过争执，最多不过和人拌两句嘴，第二日便忘得干净，也因此时常让玄雷长老头疼不已。如今玄月派内门弟子人少，包含颜幼茗在内，加起来不过五六个，大都是恪守本分，极少逾矩，加之之前下山历炼时，颜幼诚甚少远离玄月派附近的城镇。虽说谨慎是好事，但谨慎过了头，便会生出问题来。

　　但颜幼诚没这么多心肠，他一门心思扑在和新来的师弟交流上。内门弟子不多，大都忙着修炼，而他们与外门交流亦不密切，以至于门内冷冷清清的。如今来了新的师弟，颜幼诚自然是十分兴奋。

　　颜幼诚领着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带着颜幼茗领略了门派里各个地方。像什么上课的地方啦，同门之间比试的试炼台啦，无论是颜幼茗能去还是不能去的地方，颜幼诚都带着他详细介绍了一遍。

　　直到太阳快落山了，颜幼诚仍是有些兴致勃勃，生怕颜幼茗对门派哪里不熟悉，完全看不出是个已经二十的青年。

　　他本来还想带颜幼茗在门派再转一圈，生怕他对宗门有任何不熟悉。一转头，就发现颜幼茗的脸色有些发白。

　　颜幼茗这是饿了。他习惯于忍受饥饿，但这不代表他不会饿。

　　因为曾经饮食不规律的关系，颜幼茗一饿，就会引起严重的胃疼。每每这时他的脸色就会发白，胃里一抽一抽的，仿佛有人在用棍子在他身体内拼命搅动他的血肉一样。但颜幼茗本人并不在意，只是随意摆了摆手，对着有些担忧的颜幼诚挤出一抹微笑，说自己没事。

　　他并不好意思说：他饿了，想吃饭，似乎提太多要求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一般。所以只是任由颜幼诚在旁边关切的问，然后打算把他送回院子里修养。

　　好在这时候玄雷长老路过，看见颜幼茗这个样子恍然大悟，说天色确实晚了，需要吃饭了。才带着两个人去解决了晚饭问题。

　　内门食堂的饭菜大都只是能下咽，一日三餐全是搭配好的食物，没选择的余地。毕竟要讲究营养和灵气流转的结合，所以色香味这三者一样不占，只有部分荤菜勉强称得上好吃。偶尔长老们会心血来潮盖一层幻术，才让弟子们多少好受一些。颜幼诚如同往常一样，先是对着饭菜大倒苦水，说你们怎么这么难吃。一转头，就看见颜幼茗已经坐在长老旁边，将他口中难吃的饭菜塞进嘴里了。

　　玄雷长老看着颜幼茗，又看了看颜幼诚，忍不住怒斥他：“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看看人家！闭嘴，坐下，吃。”

　　颜幼诚：“……”

　　他满腹牢骚无处发泄，只好连带着怨言把饭菜一起吃下肚。

　　颜幼茗偷偷瞥了一眼旁边两个人，看着颜幼诚的筷子碰都不碰那几道素菜，倒是几块肉很快就下肚了。于是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面前还没碰的荤菜推到颜幼诚面前，说：“谦益师兄，我不爱吃荤菜，我和你换换吧。”

　　他的想法是好的：既然师兄不爱吃素的，那就把素的换到自己面前。反正对他来说，吃什么都是吃，荤素没太大区别。对于现在的颜幼茗来说，只要不是那人，其他吃食都一样，还能卖个人情给颜幼诚。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也不至于被人打得太惨。

　　只可惜，旁边的长老一瞪眼，把颜幼茗推出去的荤菜又挪回来了：“食不言寝不语。吃你的，给他做什么？你瞧你瘦的，大腿有幼诚胳膊粗？”

　　颜幼茗：“……”

　　颜幼诚：“……”

　　颜幼茗不懂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只是悄悄抬眼，看了看颜幼诚的脸色……觉着自己还是老实吃饭比较好。

　　这一顿饭就在玄雷长老怒气冲冲的脸色下过去了。

　　长老毕竟是长老，陪着他们吃完这一顿饭，就离开了。

　　回院子的路上，颜幼茗和颜幼诚几乎是没有交谈，只有几句简单的“吃饱了吗？”“吃饱了。”“感觉怎么样？”\"很好。\"

　　颜幼茗看着颜幼诚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以为玄雷长老刚刚的话冒犯到了他，以至于颜幼诚有些生气。他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生怕颜幼诚突然出手，揍他一顿。

　　两个人就这样怀着不同的心思一路走下去。等颜幼茗回了院子，颜幼诚终于是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那个，长老脾气是有点暴躁，你不要生气啊。”

　　颜幼茗一愣。

　　“他，呃，虽然刚认识感觉很好说话，但是脾气很暴躁啦。”颜幼诚噼里啪啦对着颜幼茗说，没看见颜幼茗有些震惊的表情：“不过他人很好，刚刚也是在关心你，所以你不要生气啊，骂习惯就好了。”

　　颜幼茗：“……”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还以为你在生气，还以为自己要被打了。

　　颜幼诚：“我可怕你生气了，好不容易来了新的师弟，万一给他气走了怎么办？……啊，对了，差点忘了，这是给你的礼物。”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纳戒，带到颜幼茗手指上：“这个，是个储存类型的法宝，可难买了。…你看，摁这里，就能把东西放进去。要拿出来的时候，只要在心里想着这个东西，就可以了…虽然只是个低阶法宝，储存量也不大，但是到你元婴之前，都够用了。”

　　颜幼茗低头看着手上的纳戒，神色有些复杂：“……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颜幼诚笑嘻嘻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了，喊什么师兄，喊幼诚就行。不然听起来怪生分的。”

　　“记得明早上课啊！别忘了。”

　　“我知道了。”颜幼茗说：“师……幼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