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家有十亩地

13、遇事

　　三个月的时光一闪而过韩氏，江怀安和江怀宽已然逐渐适应了栎山书院的生活，每日读书做功课，偶尔射箭下棋，生活虽然算得上忙碌，两人也乐在其中。

　　栎山书院的夫子们秉性各不相同，有严肃者，有跳脱者，有潇洒者，同窗们更是风格百样。有着多年的住校经验，江怀安和江怀宽二人适应良好，兄弟二人在书院中风评不错。

　　不过最让江怀安无奈的是总有少数同窗最爱举办文会和酒宴，不喜将心思放在书本与课业上面。幸好江怀安和江怀宽年纪都不大，并无请他们去酒宴的，遇到文会相邀也多是找理由推辞。

　　一日，江怀安和江怀宽难得有半日的闲暇时间，两人结伴出门，准备到府城托人将给家人的信带回去，再买些笔墨纸砚带回书院用。虽然书院旁边有卖笔墨纸砚的小铺子，但还是府城里的几家店价钱更便宜。

　　两人走在去往书店的路上，正值上午，街上开始喧闹起来，人来人往，街边店铺林立，摊贩笑脸相迎，行人穿梭其中。江怀安和江怀宽有一段时日没有看见这般热闹的场面，脸上都带着笑容。

　　一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女孩路过，怀中的女孩睡得正香。

　　江怀安看着这中年男子的背影，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拉着江怀宽松悄悄跟在中年男子的身后，江怀安低声道：“哥，你看前面那人有些不对劲。他这抱孩子的姿势根本不对，跟搂根木头一样，那小女孩被这么抱着肯定不舒服，可也没醒。还有，那小女孩身上穿的是静衣坊新出的粼光纱，价格极贵，不像是他这般打扮能买得起的。”

　　江怀宽心头不解，问道：“你怎知那小女孩身上穿的是磷光纱？会不会是看错了？”

　　江怀安摇头，很坚定的说：“张昭和新得了一件这布料做的外衫，在我和小胖面前炫耀许久，我不会认错的。”

　　江怀宽心头泛起嘀咕，这中年男人左顾右盼，神色越瞧越不像好人。

　　越走身边的人越少。江怀安和江怀宽的心里也越发焦急，等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子时，又出现一个中年男子。见周围无人，新出现的男子检查孩子的四肢和五官，貌似很满意，同抱着孩子的男子交谈了几句，两人露出一个笑来。

　　看到这里，江怀安和江怀宽才能确认这两人心怀不轨。

　　江怀安扯了扯自家老哥的袖子，说道：“哥，你去衙门找人，我跟着他们，用石头画箭头给你做记号。”说完偷偷捡起一把小石头揣在怀里，又捡起一把揣在袖子里。

　　江怀宽摇头，他是哥哥，一向很有担当，说道：“你去找人，我跟着他们。”

　　两人藏在另一条巷子里借着树木的遮挡偷偷往外看，江怀安将声音压得不能再小，凑在江怀宽耳边道：“你个子高腿长，跑得快，你快去。”

　　越耽搁越容易误事，江怀宽看着弟弟，一咬牙，轻声离开巷子。江怀安说的不错，他动作敏捷，很快便悄然没了身影。

　　两个中年男子交谈了没多久就要离开，江怀安正要跟上，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脑中一转，悄悄咬住牙关。

　　果然，下一刻有人从身后抱住他，一手禁锢住他的双臂，一手拿浸过药帕子掩住他的口鼻，没过多久，江怀安便“晕”了过去。

　　牙关咬到发疼，江怀安才能尽力保持住清醒，他被人像是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听见扛着他的人说：“你们两个，抓鱼怎么能忘了捉旁边的虾呢？看，这不就漏了一只。”

　　“这小子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估计是周围人家的，跑出来玩什么也没带。”

　　“别说了，快走，这里可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被放入一处地方，江怀安不敢睁眼，只凭着摇摇晃晃的感觉察觉出自己被放在了一辆车上。

　　不敢乱动，自己的手被麻绳捆在一起绑在背后，江怀安不确定车里有没有人看着自己，不敢乱动，背在身后的双手悄悄活动。

　　这回倒是运气不错，江怀安摸到了窗户边缘，而且这面窗户还是打开的，有风拂过他的发梢。

　　跳窗是不可能的，就他这小胳膊小腿，跳下去能不能跑不知道，能不能活也不知道。

　　费劲心思摸到袖子里的石头，挑出一个带有尖锐棱角的，在自己的里衣袖子上磨，小小的动作幅度，过了好一会儿，江怀安磨下一块布条，江怀安用布条包好石头系上死结，确保它落在地上后能够呆在原地被人发现而不是飘落在草丛里。

　　随后，江怀安将裹着石头的布条顺着窗沿丢出，幸好这车是听起来像牛车，有些颠簸，声音也大，不然江怀安还真怕会被人发现。

　　一路上丢了小石子、新买的砚台和仅剩的铜板，江怀安将袖子里的东西丢了个干干净净。牛车渐渐停下，江怀安眼睛始终没睁开。

　　江怀安被人“拍醒”，他刚睁开眼就被一个耳光给扇蒙了，活了前前后后两辈子，被人扇耳光还是第一次。

　　这个中年男子没见过，想必就是从背后偷袭他的那个人。

　　“没出过栏的小羊羔子，一巴掌都快给他打出眼泪来了。”中年男子哈哈大笑。

　　等到下了牛车，江怀安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破庙。庙里还有三个小女孩，都是两三岁的模样，不是被喂了什么药，面上红红的。

　　江怀安被困住手脚，丢到一边，听到最初抱着小女孩的中年男子问道：“大哥这小子怎么办？瞧这年纪也怪大了，早就记事了，万一引出事来怎么办？而且大的年纪也不好卖，都怕养不熟。”

　　打晕江怀安的人说道：“没事，这小子相貌好，回头给他下副哑药再把他弄瞎，卖给那些老爷们，肯定能买个好价钱，说不定比小姑娘还贵。”

　　江怀安瑟瑟发抖不敢动，只盼着老哥赶紧来救他。

　　只有三个男的盯着他们，吃饭也很是粗糙，只有一口锅里面煮着一锅粥，不管多大的孩子统统半碗，吃都吃不饱。江怀安就更别提了，肚子一直在乱叫，他出生到现在到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此刻江怀安最担心的还是这几个小女孩，仍是昏迷不醒，害怕就算回头救出来，会不会对他们的脑子产生影响？

　　江怀宽第一时间告知了巡班的衙役，向他们说明了情况，果然没一会儿衙役就收到消息，城东王员外家的独生女今日在街上丢了，其相貌装扮和江怀宽今日见到的那个小女孩一模一样，知道被人贩子拐走了，王员外一家顿时翻了天。

　　王员外今年四十，别人家结婚早点的连孙儿都有了，他只有这一个宝贝蛋。当年有多少人说王员外不能生育，王员外有了女儿之后就有多高兴。

　　江怀宽也是满面愁容，谁知道他只是出来买个笔墨纸砚，东西没买到，遇到了人贩子，并且自己弟弟也丢了。他顺着那条小巷四处搜寻，却没有找到弟弟所做的记号。江怀宽和衙役一起沿着那条巷子四处寻找，终于在一条小路上找到了一个布条包裹着的石头，扯出里衣袖子一看和他身上的布料一模一样，想必是他弟弟在急忙之中丢出来的。

　　王员外将家中的人都派出来，还请他人帮忙，忙碌此事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衙役们也有了进展，不敢打草惊蛇，都打扮成农夫模样，顺着江怀安留下的记号查询，第二日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一个破庙外面。

　　听附近居民所说，那里少有人烟，罕见人迹，有人占据了这里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

　　今年又是一场大旱，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本地的官员也犯了愁。照理说，当地受灾应当上报朝廷等待救济，可从去年开始，胡大人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愣是没听见一声响。

　　胡大人愁得开始长白头发，如今人人都知道，圣上膝下的四位皇子争权夺利，闹得朝野乌烟瘴气，偏偏英明了几十年的皇帝在立太子此事上犯了糊涂。

　　大皇子为嫡长子，是最为正统的继承人；二皇子好武，早年曾带兵出征，有功绩在身；三皇子文采斐然，在仕林之中颇有名气；四皇子年龄虽是最小，但陪在圣上的时间最长，最受宠爱。

　　湖州府是个离京城千里之遥的小地方，胡大人是个人微言轻的小官员，太子之争挨不着他，他只关心朝廷什么时候能派人来救济灾民，在没人管他就扛不住了。

　　当地父母官正在焦头烂额，当地百姓们的日子还算好过，有胡大人的费心操持和县中富商的慷慨解囊，灾民们虽然时常挨饿，但也不会饿死。

　　只是灾荒还是为城中的氛围添了几分阴郁和焦躁。正当胡大人又白了几根头发的时候，衙役跑过来对他道：“大人，咱们城中出现人贩子了，城东王员外家的小女儿被拐走了。”

　　胡大人气急，连忙挥手道：“那还不赶紧找？愣在这儿干嘛！快去快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