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家有十亩地

14、城外破庙

　　傍晚时分，黑色开始吞噬天光，破庙门前一阵倦鸟飞过，被拐的三个女娃娃也清醒过来。

　　江怀安听到低声抽泣的声音，可手脚皆被绑住无法安抚旁边的小娃娃们，他心中着急，又不敢打草惊蛇，只好在心中默数着时辰，想着天黑后办事总比白日里方便。

　　“小兔崽子们都老实点，不然有你们的好果子吃。”看管他们的绑匪一边骂一边抽着鞭子，不知有没有人受伤，一顿打骂后抽泣的声音更低了。

　　这破庙早已无人祭拜，荒芜得很，人贩子们在庙内休憩。

　　这伙人贩子从南方而来，因近些年来遭灾的地方少，想要买孩子难了些，想买好看的孩子更难，若是凑不足数，他们回去也没好果子吃，干脆趁机拐了两个，可顺带绑来的少年让他们犯了难。

　　当年太.祖皇帝虽严禁拐卖人口，但日头再盛的时候也有阴影的存在，只要那些贵人出价高，有的是人愿意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本想直接抹了脖子，可几人看这少年相貌着实不错，待养个几年不知能出落成什么样，好男风之事如今并不稀奇，在暗巷里做皮肉生意的也有男子，有些价钱甚至比女子还高。若能直接将少年卖给贵人，他们来年就不用再跑一趟了，可惜那些贵人规矩多喜好广，使得他们不敢随意动手，一旦犯了忌讳便卖不上价了。

　　绑匪共五人，头目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高眉深目，面白无须，穿着一身长衫，比起人贩子倒更像是个读书人。

　　这绑匪头目干着丧尽天良的恶事却生得一副文雅相貌，一边给绑来的孩子们喂药一边给庙中的观音像擦灰上香。

　　江怀安只想冷笑，瞧着绑匪头目这番作态正是令人作呕，心中藏着鬼，面前供着佛。

　　他们交谈不多，说话也是在庙内的另一侧轻声低语，江怀安耳朵竖起半天什么也没听见，只能看出其他几人以书生为首。

　　人贩子就在一旁，江怀安不敢和身边的小娃娃们说话，只暗暗记住这五个人贩子的相貌，一个假书生、一个络腮胡，还有三个分别是瘦竹竿、小矮子和一脸麻子。

　　天色一黑，人贩子在破庙点了两堆火，他们拿出干粮和水在进食，江怀安这些猎物什么晚饭也没有。

　　江怀安求学多年，也有过废寝忘食的时候，却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挨饿过，幸好他忍性尚可，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在江怀安过往所看所听到的那些故事里，主角遇到危险被人绑架时多半是奇计频出自行逃走的。奈何江怀安被看管得死死的，连茅房都去不了，想撒泡尿也得人贩子给他解裤子，他也是服了。

　　人贩子轮流守夜，一旁的三个女娃娃倒头睡得很熟，眼角还挂着泪痕，江怀安不知人贩子给她们用了什么药，让她们一日中有大半时辰都在昏睡，心中有些担心。

　　闭眼假寐，江怀安思量着，自己最大的底牌不过是有个系统，但是自从这个系统沉迷于兼职后，江怀安就当它死了，想看他时冒个头，不想他时几个月都不露面，毫无靠谱二字可言。

　　思来想去，最安全的还是等人来营救，凭着自己留下的标记，江怀宽很有可能能够找到他。尤其是今日被拐回来的这个孩子穿着不凡，想必来找她的人不会少。

　　江怀安以为心中激荡且腹中饥饿，他定然是睡不着的，谁知想着想着自己就直接睡了过去，一睁眼，天光大亮但不知何时，身边还有个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的人贩子，正是那个络腮胡。

　　络腮胡看了江怀安半晌不知看出什么，转身走了，嘴里还嘀咕着：“真是个心大的。”

　　江怀安也不知这是不是在夸他，吓死他了，刚刚差点以为这络腮胡是对自己有意思。

　　说来也稀奇，照江怀安这些年的观察，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断袖之事竟比前世还要开放，有一些达官显贵私下里养男子并不避讳他人，有时候甚至还敢拿到明面上来说，甚至一些正室夫人在为丈夫纳妾时还会专门买来男子。

　　不过江怀安并不认为这是这个时代在思想上更为前卫，若真是民风开放，怎只闻龙阳不见磨镜，且那些同侍妾一般的男子还会随意被交换、送出，可见那些男子不过是被当成既可取乐又不会生育的工具，终究是他人眼中见不得光的存在。

　　每每当那几个人贩子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时候，江怀安总会产生一种渗出鸡皮疙瘩的感觉，就像自己是一块被吊在他们眼前的肥肉，他们都迫不及待想开始啃咬了。

　　实在无法，江怀安将自己缩在墙角，尽力减少存在感。

　　破庙所处的地方偏僻，半日过去只能听到鸟鸣声与风过树梢的吹叶声，江怀安盼着救兵赶到。

　　鸟鸣声一阵阵传来，突然有人敲响了破庙的大门，一个嗓音听着极为年轻的女子喊道：“里面可有人吗？我是采药路过，想避避日头歇一歇脚，可否行个方便？”

　　过了片刻，这女子又喃喃自语道：“原先这庙门都是开着的啊，怎么这次反倒关了，这是谁在里头？”

　　人贩子使了使眼色，看管他们的人贩子将几人喂了药丢在车厢里，头目怕惹人怀疑，将门开出一条缝，见屋檐下站着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歇脚，背着药筐，瞧着便柔弱可欺。

　　大门突然打开，这小姑娘被吓了一跳，面上怯生生的。

　　见外面再无他人，人贩子头目的心略微放下几分，说道：“在下是路过的客商，借此庙休息，怕他人打扰关了庙门，姑娘勿怪。”

　　那姑娘见庙中居然有几位年轻力壮的男子，面上露出两分忐忑，回道：“无妨无妨，我就是路过，我要回去了。”

　　人贩子的头目立刻伸手拦住她，说道：“别着急，姑娘既然刚刚说了想要在庙中休息，那就先休息好了再说。请进吧，姑娘。”

　　看着面前男子脸上的笑意，已经看出这几人不是善茬，这姑娘将药筐抛在人贩子头目的脸上，转身就跑。

　　人贩子头目和络腮胡立刻去追，只是他们居然小瞧了这姑娘，跑了一段路一直和小姑娘隔着一段距离没有追上。

　　突然，人贩子头目这假书生停下脚步，恍然道：“咱们这是被盯上了，调虎离山之计！”

　　听到这话，前面的姑娘也不跑了，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刀，双手持刃冲过去，不过还未来得及等她大显身手，四周从树后和树上蹦出十几人直接朝着这两个人贩子扑了上去。

　　毫无用武之地的姑娘干脆拿着兵器往破庙跑，急着看那边情势如何。

　　此次衙门有备而来，挑选的都是个中好手，王员外也请了许多人来支援，等到这姑娘往破庙里一看，剩下的三名人贩子被绑的严严实实的，肉眼可见的地方是鼻青眼肿，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伤。

　　被绑的孩子都被从车厢里抱了出来，待看到江怀安时，那姑娘惊讶道：“这么大的男子他们也绑?这都记事多久了，绑了也定能跑回家来。”

　　江怀安虽总埋怨自己个子长得不够高，却怎么看也有十来岁的模样。

　　抱着孩子的衙役说道：“就凭这脸蛋，也值得那些狗东西冒险。至于年纪大了记事，他们总有让人跑不回家的法子。”说着说着，这衙役就觉得自己刚才动手的时候打轻了，恨不能再给这些人贩子几拳才好。

　　一旁小心搜索怕有漏网之鱼的一个衙役说道：“这少年还真是无妄之灾，就是他兄长报的案。兄弟二人察觉人贩子有异，一人去报案，一人去跟踪，且这少年被绑的时候还留下了记号，我们这趟才办得这般顺畅。

　　被绑的孩子一看就被下了药，衙门和王员外先后请了大夫来看，得到的结果都是要昏睡一段时间，并无大碍，安心修养。

　　江怀宽再次见到全须全尾的弟弟，这才将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天知道他这两天都经历了什么。

　　盯着江怀安看过大夫，喝过安神药睡去，江怀宽才觉得恐惧、担忧这些心绪渐渐散开。一直守在江怀安的床前，江怀宽觉得自己心里静了下来，竟这样趴在床边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