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背后》雨萌

8、第七章

　　当然，最后婚并没有离成。金德文在随后的日子里好菜好饭的把席梦伺候的很舒服，几乎是有求必应。席梦大半夜的说想吃cheesecake factory的蛋糕，门店是关门了，但是金德文立马跑到24小时开的超市里买了；席梦说无聊，想打游戏，金德文立刻砸了1000多美元给席梦买了台Sony的笔记本——当然还用了400美元的rebate，实际上才600多块而已。除此以外，金德文把那台在ebay上卖掉的Wii赚的300块钱也给了席梦以表忠心。而对席梦说的要买车，金德文也痛下决心有了行动了，或许是在感恩节真的体会到了没车的不便吧。这段日子，席梦似乎又回到了恋爱时的光景，浓情蜜意的。对于流产的事情，席梦自然没有告诉家里人。但是在感恩节后的周日打电话给婆婆，从来不接电话的婆婆破天荒第一次接了电话，跟席梦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把孩子打掉伤身体伤阴德的。
　　席梦心一震，但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给了金德文。金德文用“席梦听不懂”敷衍了几句就挂了。对于自己妈怎么好端端的说这样的话，金德文也觉得奇怪，并且再三发誓，自己从没跟他们说过什么。事实上这事也才过了两天，就算要说，金德文也没时间说，更没时间背着席梦去说什么。所以后来席梦只能归于“心电感应”之列，祖孙的心电感应，虽然这个“孙”实际上才6周，就一粒花生米，人型还没成呢。
　　对于这个早夭的孩子，金德文和席梦都没有心里准备，流了也就流了，并没有任何的可惜之情。只在若干年后生了他们的女儿乐乐后，某日谈起，才有点唏嘘——如果生下了，都会打酱油去了。当然，在美国，没有酱油可大。
　　胚胎组织在去急诊后的第三天下来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如平时例假的血块掉下来一般，只是一个圆形的血泡而已，如果不是医生提前说了胚胎什么样，席梦可能都不知道这就是胚胎。感恩节后的第一个周三，因为没有保险，席梦只有再去急诊复诊。医生照了B超，说流的很干净，不需要清宫了，让席梦一个月之内不要有房事，旁的什么也没说。
　　“Shall I rest on the bed for several days？”席梦操着蹩脚的英文疙疙瘩瘩的问到。但并没有影响医生听懂。
　　医生难得露出了笑脸回答到：不需要，多走动有利于残余组织的流出。
　　席梦感到很不可思议，在她的印象中，小产也要跟生孩子一样坐月子的。据说小产的月子还更重要，否则影响以后生育的。可在美国，人家却不当回事。心下立马有点不快，更加坚定了美国医生草菅人命的看法，不快的补问到：还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吗？比如饮食。
　　没有。医生微笑地摇着头，说到：你什么都可以吃的，就跟平常一样好了。
　　冰水也能喝？
　　是的。
　　那洗澡洗头呢？
　　当然能洗了！医生对席梦这么多“可笑”的问题有点失去了耐心，回答完后，就借口还有病人需要先走，有什么问题问护士。
　　医生都走了，席梦也觉得没趣，悻悻的跟着松了口气的金德文回家了。
　　金德文确实是松了口气，这一个多星期一来，他可谓是做牛做马，席梦说要喝老母鸡的汤，立马去觅老母鸡，回家熬了一锅油腻腻的鸡汤，可是席梦又说，要把上面的鸡油撇掉。金德文心中想既然不吃母鸡的油，干吗非要母鸡汤，小鸡汤不是更好？可是席梦不是在坐月子吗？他金德文也只有把牢骚放肚子里了。席梦说坐月子不能喝冰水，不能用冷水洗漱，金德文二话不说花了20块钱买了一个只能烧6 cup水的小水壶，一天到晚给席梦烧开水供她喝和用——其实用的热水一开水龙头就有的，但是席梦说不能用生水。金德文本来就块期末了，这下真是两头忙，但也只能打落了门牙自己吞，谁让他不小心呢？席梦说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是有原因的：为了省十几块的安全套钱，额外花了几百块——在跟医院讨价还价后，别说后续的营养费拉，电脑拉……
　　金德文听到医生说除了一个月之内不要做房事，没有特别的注意事项后，特别开心。回到家后就开始拿医生的话来塞席梦。
　　席梦从小就零零碎碎的听着身边的女人们关于坐月子的重要性，虽然是零碎的，没有系统的，但是重要性是刻骨铭心的，否则老了后一堆的后遗症。席梦妈张玲现在50多岁，经常关节疼，脚后跟疼，头疼，全都归结于生席梦的时候月子没坐好，这样的唠叨也不避讳席梦，甚至时不时的教育一下席梦以后生孩子一定要把月子坐好，除此以外就是痛陈当初月子还没坐满就被席新国的妈妈骂回了插队的苏北农村——归根结底，还是她这个长房媳妇没能生个儿子，让他们席家断了根。
　　席家已经好几代单传了。席家老太太生了五个也只老大席新国是个男的。所以对于张玲，席家上下都充满的期望。不想真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张玲最后还是不争气的生了女儿。80年代初，X、Y染色体这玩意儿还没普及，更别说一个封建社会出来的老太太了——只觉得张玲断了他们席家的根了。于是在张玲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从青浦乡下赶到城里，指着张玲的鼻子骂她扫把星，并且要席新国跟她离婚重找一个生儿子。在农村，儿子少了都不行，要受人欺负，何况是没儿子了？还不得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做了缺德事”，所以“断子绝孙”了。
　　当然，席新国的妈混，席新国不混，当时就断然拒绝了。为了他妈再次到张玲娘家来骚扰，于是当下就决定回苏北农村去。这样，张玲顶着炎炎七月的太阳抱着才十几天大的席梦坐上了回苏北的长途车。闷热的车厢让襁褓中的席梦差点晕撅，张玲其时又没奶水，幸好有好心的苏北大哥分了半个西瓜给他们，靠一点点的西瓜汁才把席梦从鬼门关拽了回来。西瓜是席梦的救命恩“果”，所以现在席梦都甚少吃西瓜。
　　这件事情让张玲第一对婆婆恨之入骨，连带着席梦对奶奶也没什么感情了，第二就是月子一定要坐好。随着时间的流失，恨也是能慢慢消磨掉的，至少现在看来对席家老太太，张玲至少表面上的功夫都没少。当然席奶奶对于席梦也是客客气气的，席梦考上了大学还送了2000块钱来。但是第二点就不太容易磨灭了，尤其随着周身的疼痛开始，反而越来越刻骨了。
　　金德文一个大男人本来就不了解月子怎么回事，而且依稀记得自己妈当初生二弟和小妹的时候，生了后也是该干吗就干吗，喂猪食煮饭洗衣服照顾大的，一样不拉。而且他们兄妹三都是寒冬腊月出生的，农村那时候也没有自来水，用水就是直接从河啊池塘啊井里取的，甚至还有缸里积攒的雨水，除了吃进嘴里的会烧开，洗衣洗碗都是直接冰冷刺骨的下去了，哪有说不能碰冷水的道理？更何况医生都说没事了。于是自然而然觉得席梦多事，态度也怠慢了许多。
　　对于金德文这样的态度，席梦也没法子，一个人生了几天闷气，见血也逐渐清爽了，自己并未觉得不舒服，就这样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