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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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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的圣市越发的寒冷了,但是午后的阳光却很暖人。“冬日的午后,捂着一杯新泡的爱尔兰,跻着一双拖鞋在宿舍里啪嗒啪嗒的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真是惬意极了。”席梦想到。这是她几年前应邀写过的一篇小文,名字很奇怪,是上铺给取的,叫做《回首渌波三楚暮》。这本是一首词,席梦品着品着,就觉得有了那么点味道了。这样的天气便是适合猫在家里的。席梦抱着金德文感恩节给她在Amazon上买的小熊窝在老板椅里神游到,然而想来想去却都是些片断——大一的。或者这样的情境,也就只在大一的老宿舍里有过吧。进了大二,她们便搬入了如标间般的新宿舍,条件是好了,却总少了点情绪。席梦惋惜的想到。一看电脑,已过了2点,想到今日的报纸还没取,席梦望望窗外,太阳依旧不吝啬的给着光芒,便披了件羽绒服,缩了缩脖子走出了房间。
每日的报纸上,都会有二手车的广告,这是席梦每日必做的功课了。临近圣诞,卖车的人多,买车的人更多,往往物美价廉的车子不出几小时就被买走了。金德文是个小心的人,每每席梦看到了哪个广告,打电话告诉他,他必定要上网查弄一番。美国的每辆车都有自己的身份证号,叫做VIN,通过上网查VIN,一辆车从出厂到交易,每一个动向都清清楚楚的。买者很容易就知道了车子是否被水淹过拉,是否出过车祸拉……只是查VIN的费用不菲,每个月30美元,一天最多可以查10个。于是就有好心人会在网上发贴帮助需要查VIN的人,金德文便利用这些好心人来免费查VIN。只是费时,等他查好了车子的历史,车子也被别人开走了。连着错过了两辆好车后,金德文决定自己买一个查VIN的帐号。
这天,席梦一眼就看中了报纸旮旯里的一个不足三行的广告:98年佳美,香槟色,8万迈,第一任车主,6000美元,然后就是VIN和车主电话。
这是辆好车!席梦凭着这些天来的实战经验断定到,不敢有所松懈,立马给金德文打了电话让查VIN——有了自己的帐号,就在电话的同时,车子的历史也查的一清二楚了,这确实是辆好车,没有任何事故,而且只有一任车主。挂了电话,席梦不敢怠慢,立刻打电话给车主要了地址约了马上去看车,随后让金德文查好了公车的路线图,换好了衣服就等金德文回家。
金德文动作很快,一路小跑回了家——在席梦的唠叨下,金德文也深刻体会到没车的不便,所以确实下定了决心要买车,预算都从4000提高到了5000,如果是好车还能放宽到6000。而这辆车,便算是金德文心中的“好车”了,虽然6000元的开价有点高,但通常能还掉一点。金德文的经验便是卖家的开价越接近整数,卖家就越爽快,还价还的大的可能性就越大。比如5500,6000的,还掉个1000都有可能。而像那种什么5599,4785的开价,基本上还掉个零头就不错了,很有可能是什么都还不掉。虽然样本比较少,但也八九不离十,所以金德文特意嘱咐席梦看到开价零零散散的就绕道走。在回家的路上,金德文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底线是5500,但是还价到5000。
感恩节后,圣市又下过一场雪,虽然路上的积雪早在第二天就撒了盐清理掉了,但是不宽的人行道上还是偶尔能见到一些灰黑色的雪堆,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色的冷光,望久了就眼花。席梦站在公交车站台上无事可干,便只能欣赏不知哪位等车的乘客无聊堆着的雪人——肚子已经憋了。自从流产后,她下意识的不想跟金德文说话,每日里除了必须要说的话,决不多说一句闲话。金德文本身也不是爱说闲话的人,这下虽然日子看上去过得有点冷冰冰的,对他们来说却都觉得比较自在。当手机的时钟跳到了47分,11路车才摇摇晃晃的出现在空荡荡的街头——这是时刻表上的时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计算的,这么精确。席梦好奇的想着,便跟着金德文跨上了公车,老练的投了7个quarter,环视了一下车厢,挑了靠后门的位置坐下了。颠簸的车厢加上暖暖的太阳,让人昏昏欲睡。席梦不知眯了多久,才觉被金德文推了一下。
“下一站下。”金德文说。
“哦。”席梦睁眼望了望车窗外——陌生的街道。见车停了,赶紧起身拉了拉衣领子,紧紧跟住了金德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被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家了。席梦想着不由自主的加大了脚步。
金德文按照google地图上的指示终于找到了门牌号,是间不大的平房,斑驳的外墙在一溜的平房中显得格外寒碜,当下心中燃起一种受骗的感觉——卖主如果也是个穷光蛋,在价钱便咬得很死了。但是来都来了,金德文只能硬着头皮按下了门铃。
席梦没有金德文想得这么多,只是看到开门的是个40多岁的red neck时有点害怕。很多电影上演的,这种壮年的red neck都是不好惹的,很粗鲁。但是席梦还是强装笑脸打了招呼,然后执意留在了屋外,让金德文一人去车库看车。
金德文很快就出来了,快的让席梦有点意外,问到:“车子怎么样?”
“不错。你觉得5800怎么样?”金德文问到。
“5800有点贵,5500可以接受。”
“但是车主坚持5800。”金德文遗憾的说到,“车真不错,保养的很好,而且98的,才8万迈,网上的价格fair condition的都要6000了,它这辆车的condition够得上excellent的。”
席梦见金德文话里话外都是对这车的赞许,便顺着话头随口说到:“你觉得好就不在乎那300元了。”
“那就要了?”金德文试探的问到。
“那就要了呗。”席梦虽然裹着羽绒服,还是感觉到太阳下山后冷风的刺骨,只想着能快点回家,不管买还是不买。
“好吧,那我去交定金了。”金德文说完又进了里屋,好一会儿才面带笑容吹着口哨出来了。
“好了?”席梦一边问一边朝站台快步走去——虽然是长过膝盖的羽绒服,但是膝盖那儿没有拉链其实是敞开的,以至于站了这么一会儿,膝盖就冻得隐隐作痛了。此刻的她反倒不关心车子的事情了。
“走慢点,等等我。”金德文大步追上席梦,一把拉过了席梦塞在衣兜里的手牵着。
对于金德文的举动,席梦有点意外,却也不反抗,问到:“给了多少定金?”
“你猜。”金德文虽然让席梦猜,但还是自己说了出来,“300。本来要1000的,但是我说我身上就带了300。那人看我学生样,就答应了。约好了明天下午拿车。上午去银行拿钱,那人要现金支票。”
“哦。你让谁带你去?”席梦问到,金德文连learning permit都没有,是不能开车的。
“恩,我晚上问问老李和小许吧。”金德文这才从买到车的兴奋中清醒过来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好在李从真和许栋梁周六晚饭时间都是有空的,而车主也同意了晚饭时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半个多月来,席梦第一次感到了舒心,晚上破天荒给金德文烤了他最爱的孜然排骨。席梦是独生女,从小到大就没做过家务。几个月前席梦嫁给金德文来美国时,张玲还担心他们怎么生活。金德文虽是农村出身,却也是不做事的,看他那双白嫩白嫩的双手就知了。但是事实证明,船到桥头自然直,两人也没有饿死。事实上,金德文独自在美国的一年从当初用电饭锅烧饭不知道还要加水到现在还有了几道众所周知的拿手小菜——酸辣土豆丝,土豆炖鸡块和咖喱土豆,这全是拜美国土豆便宜,尤其经常还有sale,几毛钱就能买到10磅所赐——而席梦也在这两个多月来克服了炒菜怕油溅的心理,至少做了几道让金德文念念不忘的菜,比如番茄炒蛋和狮子头。而之前趁网站价格出错时候抢到的免费小烤箱因为席梦的孜然烤排骨告别了无用武之地的窘境。
两人半个多月来头次吃了炖温馨的晚饭,金德文高兴的还开了原本打算圣诞喝的可乐。而席梦也似乎恢复了唧唧喳喳的本性,只是话里话外全是围绕着新车。然而,好梦总是易醒的,他们的好梦被金德文母亲的一个电话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