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背后》雨萌

4、第三章

　　席梦在金德文的呼噜声伴着冰箱的轰鸣声中，瞪着眼看着墙漆剥落的天花板捱过了她在美国的第一晚。虽然20多个小时的飞机累得腰酸背疼却就是睡不着，许是时差吧。直到第一屡阳光照进来，席梦才迷糊上了。然而没过多久，就被一阵急促得敲门声吵醒：“小金，买菜去了。”
　　金德文前一秒还打着呼噜，一个激灵就坐起身，高声应到：“就来。”随后摇摇脑袋，才不情愿的睁开了双眼，问到：“梦梦，中国店去吗？”
　　席梦此时已毫无睡意了，也好奇美国长什么样，昨晚从机场回来黑漆漆的什么都没看清，一口便答应了，却还是舍不得被子的暖和，磨磨蹭蹭的脱了睡衣，撒着娇让金德文把搭在床尾电脑椅上的衣服拿过去。
　　金德文本就裸睡的，外衣一套就穿上了，随手把席梦的衣服仍过去，嘴上却埋怨到：“快点，怎么那么墨迹，人家还等着呢。”
　　“起了没？”门外的声音又不识时务的响起。
　　“起了，马上就来。”金德文一边应到一边眼神示意席梦快穿好衣服一边伸手去拨门锁。“还没刷牙洗漱呢。”席梦低声阻止到。
　　“洗什么洗，回来再洗！”金德文不耐烦的打断了席梦话，执意的开了门。
　　进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穿着睡衣，头发许是梳过了，却还是那么凌乱，见他们的
　　床上的被子还冒着热气，笑着说到：“小金，刚起呢？不急不急，慢慢弄。我们家里的还在弄早饭。”
　　金德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嘿嘿，李老师，这是我太太席梦，昨晚刚到的。梦梦，这是李老师，住对门，是访问学者，跟我同系。李老师叫李连杰哦。”金德文有点夸耀的说到。
　　“是，不过李连杰应该是抄袭我的，因为我比他大。”已过花甲却看不出来的李连杰戏谑的补充到，“怎么样，路上辛苦？”
　　“还好。”席梦红着脸回到，一边偷偷瞋了眼金德文，意思是说：看，人家也没换衣服呢，还要吃早饭，猴急什么？
　　李连杰并没有看到席梦的表情，客套了一句“待会去我家吃早饭吧”，见金德文谢绝了也就转身走了。
　　送走了李连杰，金德文这才缓和了口气讨好席梦到：“亲爱的老婆，快点洗漱吧。”顺手从抽屉中拿出一支还没拆封的牙刷递给席梦。
　　席梦嘟着嘴问到：“杯子呢？”
　　“还要杯子呀。”金德文有点意外，但很快把昨晚喝水的杯子塞了过去，“将就一下吧。”
　　席梦无奈的拿了杯子准备出门找卫生间，却被金德文一把拉了回来：“在水池里刷就行了。”
　　“水池？”席梦嘟囔到，但饶是她再不习惯一个水池又洗脸刷牙又洗菜做饭又倒洗脚水的也得习惯。用金德文的话说，这里是美国，不是她大小姐在上海的家，穷讲究。类似的话金德文又在席梦刚进中国店的时候说了一遍。
　　席梦是不曾想到所谓的“本市最大的中国店”也就上海街头的华联那般大——面积而已，几排货柜稀稀拉拉的分散在四处。席梦不由自主的鄙视了一句：“就这样哦。”
　　“这样不错了，你以为是上海啊。”金德文回到。
　　于是席梦决定不再说什么，只跟在金德文屁股后随便看看了。金德文跟李连杰告别后就熟门熟路的直奔旮旯里的几格蔬菜柜，拎了一颗白菜就走了。席梦还在研究价牌却被已走远的金德文喊回去了：“走啦，看什么看。”话音落处居然还有嗡嗡的回声。席梦顺手拿了盒豆腐快步跟上了说到：“人家还没看完那。”
　　金德文拾起席梦扔进来的豆腐看了一下，终又放下了，但是心疼之情溢于言表：“吃点豆腐给老婆补补钙吧。”
　　席梦没有听到这句话，因为她已经走到几米开外的零食柜，摩娑着大白兔奶糖——经典的蓝白包装一下勾起了她对童年的回忆。不过回忆还没开始，就被金德文没好气的折断了：“不买的东西就不要看了，浪费时间！”顿了一下，又说到：“还有什么要买的，快点拿了，不要让人家等。”
　　席梦闻言瞄了车子里的几袋菜，连点荤腥都不沾的，什么都没说，赌气走出了超市，把金德文一个人甩在了收银柜付钱。
　　金德文知席梦生气，却什么也没说，付了钱出来，在寒风中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李连杰两口子慢悠悠的推着一车子菜出来。
　　“哟，你们已经买好了？”李连杰太太罗红惊讶到，“我们还以为小席第一次来中国店要逛一会儿，所以就没急。”
　　席梦气归气，在外人面前也不想出丑，强扯出一丝笑脸说到：“恩，也没什么逛的。”
　　“怎么了？吵架了？”罗红耳尖，听出了席梦言语中的不满，关心的问到。席梦正要回答，却被金德文抢先说了：“没有，她刚来，还在倒时差，有点犯困。”
　　“困了呀？那我们赶紧上车回去吧。”李连杰说到，伸手打开了车门。
　　一路无语。直到快到家的时候，罗红才开口跟席梦搭讪到：“怎么样？不习惯吧？美国就是这样，破的，还不及我们那儿的小县城。路上一天下来都见不到几个人，全是车子。习惯了就好了。”
　　席梦本就话不多，恩恩啊啊的附和着，转眼便到了家，拉过被子蒙了头就要睡，却被金德文一把扯开，嬉皮笑脸的说到：“老婆大人，生气了？是我不好嘛。老公不也给你买了豆腐吗？一块钱一盒呢！老公我到美国来了一年多都没吃过豆腐。老公好吧？”
　　最后一句话在席梦听来真够死皮赖脸的，不过却很奏效，席梦已经气不出来了：“是，老公好！不知道白菜多少钱呀？”
　　“报告老婆：这周特价，3毛钱一磅。”
　　“那下周我们光吃素啊。”
　　“当然不是了。中国店的肉又贵又不好，睡一觉，我们下午去美国店买。这周美国店的排骨特价，才8毛9一磅。”说着，金德文打了个哈欠，把衣服脱了，就往被子里钻，却被席梦紧紧的捂住了被子：“哼，你就给老婆吃这么便宜的东西呀！”
　　“好老婆，冻死我了，进被子说。”金德文赤条条的露在十月圣市的凉风里讨饶到，不由的打了个喷嚏，这才被允许盖上被子。
　　这样的鸡毛蒜皮在未来的几个月时不时的上演着。金德文觉得正常，新婚夫妻嘛，磨合期。只是席梦心中觉得郁闷，但也只能努力去适应。只一件，席梦怎么都觉得别扭，便是金德文津津乐道、乐此不疲的抢deal。这是美国说法，说白了就是抢便宜货。从不缺衣少食的席梦心理上是接受不了的。为了坑几支免费的牙膏，牙刷，或者几箱免费的可乐，金德文可以每天都跑超市一趟，因为超市规定免费的东西一次一家只能拿一个。为了几块钱的rebate，金德文也可以在网上到处找表格填了打印出来再邮寄。金德文其实一心想培养赋闲在家的席梦这种抢deal的精神，怎奈朽木不可雕，错过了一次佳能免费的打印机，一次戴尔200美元的电脑后，金德文终于放弃了。但是耳濡目染，席梦每每看周日的报纸，也习惯找coupon了，然后感慨：美国的商家真好啊！这么多免费的东西送，怎么赚钱呢？
　　当然席梦从不真正关心过资本主义商家能否赚钱的问题，她关心的是，什么时候不用过这么紧巴巴的甚至有点乞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