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背后》雨萌

3、第二章

　　席梦妈张玲一辈子最刻骨铭心的教训就是找对象一定要门当户对，因为她便是吃亏吃在找了席梦爸——席新国这个老公上。张玲祖上也算上海的名门望族了，追根溯源起来，她的曾曾曾曾曾祖父曾经是雍正的侍郎。这样的辉煌一直持续到民国。民国时期，虽然家道中落了，家中清朝官窑的瓷碗瓷杯和古字古画还是一桶一桶的。直到□□的时候，这些古董才被迫砸的砸，烧的烧。而张玲自己也被迫读到高中就上山下乡去了。后来在政策下回了上海，托了人进了报社当编辑，却也不过尔尔了，庸庸碌碌的编了一辈子才爬上了主编的位置，却没几年就退休了。没有读到大学一直是张玲最大的遗憾，这样的遗憾起先让张玲一门心思要找个读过大学的老公。于是读过工农兵大学的席新国进入了张玲的心。虽然家里都反对，认为席家是青浦的农民，可是张玲还是义无反顾的嫁了。嫁了后才发现这个老公只是顶了个大学生的光环，却屁用都没一个，一辈子就猫了在学校教哲学，连教授的职称还是学校见他教了十几年还是个副的不好意思了开恩给的。
　　张玲对于席新国最恼火的其实就两件事，但这两件事足以让张玲失望透顶从而懊恼当初没听家人的意见，农村人不能嫁。第一件便是90年代初的下海潮，张玲非常希望席新国能辞了学校的教职经商去，赚点钱让她让女儿光鲜点，但是席新国不允，畏首畏脚瞻前顾后的。席新国的窝囊相让张玲差点离了婚。结果十二岁的席梦说要是他们离了，她就离家出走。这才打消了张玲的念头。婚离不成，气还是窝着，于是时不时的就唠叨几句，尤其是每次出门见到同学个个挎着LV、Gucci，穿着Tommy Hilfige，Levis, 连内衣都是几百上千的Victory’s Secret，时不时的欧洲，澳洲的走一下，便升起无名的怨气，回到家止不住的数落席新国。起先席新国还忍气吞声，时间久了，也忍不住爆发出来，尤其想到自己在学校怀才不遇，回到家也没有家人的关怀，更是拉起了喉咙嚷嚷。
　　第二件便是席梦考大学的事。张玲非常希望席新国能跟学校领导说说，让席梦免试入学以免去高考的折磨，但是席新国清高惯了，一口回绝了。这一次张玲已经不屑跟他吵了，也没了离婚的激情，就这么冷冷淡淡的凑合着了。
　　对席新国的绝望让张玲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席梦身上。张玲坚信的是“女孩要福养”，然而对于“福养”的理解，张玲却纯粹的认为了是物质上的溺爱，对席梦唯一的要求就是能考上复旦。最后席梦复旦是没考上，却不小心溜进了北大的中文系。这个结果张玲也是满意的，只是一千多公里的距离让她有点不爽。殊不知席梦却是一门心思的想离开这个吵吵嚷嚷冷冷漠漠的家，高考志愿是哪儿远往哪儿填。同时席梦还一门心思的想找一个脾气好不吵架的男朋友。就这样，席梦找到了金德文。
　　金德文是席梦在北大的聊天室遇到的。那时候北大聊天室的网管是席梦认的大哥，靠着这层关系，席梦总能混个临时管理员当当，好处便是她看谁不顺眼就把那人踢走。金德文就是这么个倒霉蛋，据说他曾经连续被踢掉线了三次。可是金德文脾气好，每次也就“呵呵”一笑而已。就这样，席梦对这个叫“修罗”的人产生了好感。其实的席梦正偷偷的喜欢一个师兄，却羞于表白，于是在跟修罗成为好朋友后常把心中的憋闷告诉他。一来二去，席梦越发觉得修罗善解人意，比那个木讷的师兄好多了。
　　他们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是到了那年的国庆长假。那次席梦头次没有回家，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守在了宿舍。于是整日除了到食堂吃饭外，就是在宿舍上网，跟金德文聊天。有天席梦看新浪的星座运程，说谁在那天午夜12点时打电话给她，谁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席梦对于星座不能说迷信，却也是相信的，于是开玩笑的告诉了师兄。席梦在宿舍希望满满的等着午夜12点的铃声。结果响是响了，却是金德文打来的。这是金德文第一次给席梦打电话，却把点掐得那么准，让席梦不得不认命缘分就是这样的。后来席梦才知道那次师兄也是打电话来的，只是一直忙音，打了半个多小时终究放弃了。这样的结果，席梦只能无语。
　　对金德文，席梦没有心悸的感觉，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自然。于是在金德文的第一次求婚，席梦就点头了。不是有句歌唱的吗？“平平淡淡才是真”。经历过一段苦恋——单恋——后，席梦这下算返朴归真了。
　　对于席梦和金德文的婚事，张玲自然而然是最反对的，没有母亲愿意自己一向好衣好食的宝贝女儿嫁给连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的人家，更别说彩礼啊钻戒啊车子了。可是张玲的意见如此苍白无力根本抵不住席新国的默许和席梦的乐意，也就只有睁眼闭眼了。席新国是觉得金德文人老实，而且从这么贫困的家庭熬出来的一定是很有本事——男人有本事是最重要的，在席新国眼里，一个人能读到博士是很厉害的，更别说是洋博士了。席新国本人也只不过工作后才读了个在职的研究生。张玲想的是金德文好歹能带女儿出国，这样她在同学间也算能扬眉吐气了——出国是张玲另一个愿望，那时候席新国也有个机会到美国做访问学者，只是席新国不谙人事让这个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不管如何，席梦最后还是嫁给了金德文——简简单单的领了一张结婚证。这多多少少让从初中就幻想有一个唯美婚礼的席梦有点失落。可是这次席新国和张玲出奇的统一，都觉得女儿陪读出国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就不想张扬，只等席梦和金德文都有了出息在风风光光补仪式。
　　于是在金秋九月，席梦登上了远渡重洋的飞机。而日子，也才刚刚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