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分歧(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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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日上三竿，柳树静默着的影子变得格外清晰。偶尔传来一阵风，树影婆娑，水面微动。
乳白色的茶沫被轻轻吹开，露出棕绿的茶面。许是放置久了的缘故，茶上丝丝缕缕的雾气已近消散，已经能触摸到紫砂材质透出的丝丝凉意。
陆绎微微皱眉，给岑福使了个眼色。岑福会意，立刻端下茶水。
“十五件黄花梨浮雕云蝠架格、五十余个鸡翅木刻贴金云气纹宝盒和五件满池娇纹狮耳扁香炉等都已备齐，算上其余大小物件，共计八百九十四两银子。”今夏问来了布行的情况，站在堂下一五一十地报告。
说罢，她眼珠微动，抿了抿嘴。
陆绎一言不发，眯着眼，指尖轻敲桌面，过了半晌，缓缓开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今夏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办？”
“光是有这些措施，想要让布行立于不败之地，还远远不够。
“如果此计成功了，其他人便会争先效仿。到时冰蚕丝的价格一抬再抬，单对于通庆行来说，也是无益之举。”
今夏点点头。
她颦眉思考良久，方才说道:“听闻布政使黄大人到访苏州，其夫人尤其喜爱用绫罗绸缎制成衣物。不如投其所好，给黄夫人送上两匹冰蚕丝，请黄夫人美言几句。
“若是能得到黄夫人的赞誉，其他夫人小姐自然也会趋之若鹭。那布行的收入，便不成问题了。”
说罢，她微微侧首:“东家认为呢？”
陆绎沉吟片刻，斩钉截铁道:“不可。”
“为什么？”
“黄郁本是严嵩的人，近日得了一瓶百花酒，却绕过严嵩直接向陛下敬献，途中说严嵩私藏延寿佳酿，意在说明严嵩居心叵测。”
严嵩。
今夏倒吸一口凉气。
严嵩是内阁首辅，如今权势滔天，上欺天子，下制朝臣，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
“严嵩大怒，已经在着手惩治黄郁。若是这时给黄夫人送礼，不就相当于宣告通庆行投靠了黄郁？到时黄郁倒台，怕是我们也要被牵连。”陆绎冷哼一声。
“不就是送了一匹布而已吗？”今夏难以置信。
“此举在严党看来，就是通庆行与黄郁交好。”陆绎瞥了她一眼，“通庆行树大招风。严党多次派人，想让通庆行加入严嵩的阵营，都被父亲拒绝。你怎知他们不会忌惮，想要除之而后快？”
“那就去找苏州知府张大人的夫人，还有巡按御史王大人的夫人。”
“不可。”陆绎已是有些烦躁，“张经、王宜都是严党。”
“严党怎么了？”今夏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总之，这个方法不能用。”他似乎是有些疲倦了。张嘴似乎想要说明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我看您是准备放弃苏州的布行了吧。”今夏嘲讽道，“好好的银子不赚，偏偏要在意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您留在通庆行也算是屈才了，何不去做内阁大学士呢？”
陆绎闻言，整张脸冷下来。
岑福刚好端着一壶茶水进来，听到此话，手不禁一抖。茶水洒出一些。他急忙处理好，小心翼翼地放在案桌上。
岑寿原是在一旁站立，听罢也是渗出了涔涔冷汗。
今夏感觉到氛围不对劲，心里直发怵，气势便也弱了大半。
“……小人告退。”她匆匆行礼，走出书房。
陆绎的脸色有所缓和，却还是阴沉不已。
岑福瞟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凑到跟前:“东家，袁姑娘也是不知道，所以言语之间才有所冒犯。……您别介意。”
陆绎闭上眼睛，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分歧(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