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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fou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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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桓推开门,从左至右环视一圈,定在前台,嘴角微扬,同前台点头示意,“你们忙,不用管我。”
前台颔首,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手指向一旁的会客区,“您请坐,老大一会儿就来,”拿起座机拨通内线,“老大,莫先生到了。”
“知道了,我马上下来,”施然挂断电话,拉开办公室门,走到二楼玻璃围栏旁,和莫桓挥手,“等我一下。”转身又进了办公室,掏出手机给莫昭发了条消息。
[瞎子:你哥来了!]
不等人回复,施然拿起办公桌上放置的琴盒,拉门刚走出办公室,就听到楼下一阵钢琴声,贴着围栏向前,伫立在旋梯口听了一阵,轻喃一声,“小星星变奏曲,”伴着一声短促的笑,下楼走到莫桓所弹的钢琴旁,垂首注视琴键上跳跃的手。
等到莫桓敲下最后一个音,施然立即鼓掌,“完全不输专业的。”语调平平,面无表情,却是一句难得的称赞。
“谬赞,”莫桓站起身,嘴角牵起极浅的弧度。
施然递出手中的琴盒,“生日快乐。”
“多谢,”莫桓接下,却没有丝毫要打开来看的意思。
“试试吧,看看称不称手,”施然在对面的钢琴琴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右手搭在左腿上,左手抱住右臂,一贯漠然的眼中闪出几分期待。
莫桓依言打开琴盒,一架小提琴躺在其中,只观外表倒也看不出什么,他取出小提琴试了几个音,捏着琴弓的手一顿,听这音色便知是好琴,看向施然,郑重颔首,“费心了。”
“说起来它也一百岁了,”施然嘴角弧度变化不大,笑声几乎不可闻,转瞬又成叹息,全是怅然之色,“我也不是全然为了你。”
莫桓双臂缓缓垂下,盯着施然足足一息,扯了扯嘴角道了声谢,“费心了。”
“哥,”施然截下他的话茬,再复往常的漠然,右手一抬,“请吧。”右手收回,蜷曲撑住下巴,右肘搁在右腿上,左臂拢在右肘前端。
莫桓再次架好,无甚推托地拉出《流浪者之歌》。
曲子才行到一半,门就被人大力踹开,莫桓手一停,和施然的目光接踵看向门口。
南婴右脚卡住门,任由肩上怀里的一堆琴盒自由滑落到地上,抽出右脚,喘了两口气,伸手背抹掉额上的汗,就近坐在莫桓身侧的钢琴琴凳上,盖上钢琴键盘盖,后仰靠着钢琴,左臂搭在键盘盖上,指向施然的手一挥,“去去去,我的琴还在下边呢,快去快去,”左手拍了下莫桓的腿,“你也去搭把手。”
施然目光滞留在南婴那仍搭在键盘盖上的手臂,眉敛成八字,“蒙娜丽莎的眼泪,别把我的琴压坏了,很贵,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还有,指挥谁呢?”转头吩咐几个员工下楼帮忙抬琴。
莫桓双手放下,目光在门口那几个琴盒上逡巡,依据琴盒形状判断乐器种类,眨了眨眼,收回目光,停在被南婴拍到的大腿,“编剧老师,”抬眼对上南婴的目光。
“啊,可真够生分的,叫我南婴,或者,南南,婴婴,你自己选,”南婴双手抱住膝盖,煞有其事地提供了几个选项,昂首仰望,两眼圆睁,全然一副不允许反驳的模样。
施然肩一缩,翻了个白眼,见两个员工抬琴到了门口,站起身走过去替人开门。
莫桓错开眼,“南小姐。”
“嘁,”南婴转头,眼中满是不屑,“没趣,拉你的琴吧,”瞄了眼人手里拿的小提琴,
“吉普赛之歌,你倒是会拉,”撑着琴凳双脚悬空转了半圈面向钢琴,打开键盘盖,敲出一串琶音,小声嘟囔一句,“这个玩意我都五百年没玩过了,提琴曲是吧,哼,”拣一小段旋律左手单手弹了个大概,抬头对莫桓扬下巴,晃了晃脑袋,眼中满是得意之色,随后又摇了摇脑袋,“没意思,太简单。”
“蒙娜丽莎的眼泪,太简单就给我过来,你的架子呢?”施然指挥两个员工把琴搬到桌子上,转过头问道。
“它就是个装饰品,中看不中用,搬不动,我又不是一百八十斤的壮汉,”南婴指了下门口那堆琴盒示意道,站起身往门口走去,经过莫桓身侧时撂下一句,“莫桓老师,一会儿把你的小提琴借我玩玩呗,”眨着眼冲莫桓一笑,转头时迅速一收,把门口那堆琴盒踢到桌旁,“辛苦你啦,然然然然然。”
施然一手撑着桌子,扫了眼地上这堆琴盒,深吸一口气叹出,“你返厂重修算了。”
“我的宝贝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也不等人问,南婴从兜里掏出一块金属往玻璃桌上重重一拍,脆而响的一声听的人一抖,“换个笛膜,五块钱包邮的小玩意,我也不指望能给我整多好。”
施然拿起卡祖笛,右手无名指戳笛膜,捣鼓一阵后递给南婴,“你先试试。”
南婴接过卡祖笛,放到嘴边,寻思一会儿开始吹《月光下的凤尾竹》,吹完以后再拍到桌上,往施然面前一推,“太厚了,你看着办吧,好吧。”蹲下开最近的琴盒,余光瞥见一双皮鞋也没停手,掏出长笛,挥了一圈指向施然,“换个垫片。”
施然接过,转手递给员工,“帮她换个垫片,你能不能找个授人以渔的老师。”后半句是对南婴说的。
“他授人以渔了啊,但是我寻思着你不是还要吃饭,”南婴说得冠冕堂皇,找借口气都不带喘,似是理所当然的,又掏出卡林巴琴摆上桌,“最低的四个音你帮我慢慢调吧,敲得我耳朵疼。如果其它音不准,也顺带帮我调一下。”
“呵,”施然哼了一声。
南婴抱出琵琶来,脚勾了张凳子坐下,“我之前转了调,现在转不回来了,”一至四弦依次摇过去,“你听,听出来没?”
“等会我去拿调音器。”施然跟着坐下。
“我要二胡的调音器,好用一些。”南婴嘱咐道。
“知道了。”
“最后就是这个,”南婴放好琵琶,打开桌上的琴盒,露出其中的古筝,手随意一拂,最终停在中音re和mi上,“你看着调吧,我也拿它没办法了反正,”食指抹高音la,“再帮我把这根弦换了,然后给我加八个码子,把所有的fa和xi都定出来,爱你哦。”右手比了个心。
施然强压下翻白眼的念头,“我不爱你,没了吧?”
“没了,”南婴摇头,侧过身子,歪着脑袋冲莫桓一笑,向人摊开双手。
施然应了一声就上楼去找工具箱了。
莫桓递出小提琴和琴弓,南婴却只接了小提琴,“放心,我只随便玩玩,不会拿它怎么样。”
南婴把小提琴抱在怀里,漫不经心地拨着弦,零零碎碎的音凑不出一段旋律,“你们老这么拿脖子夹着,不难受吗?”
莫桓在南婴对面坐下,闻言摇了摇头,“习惯了。”
“是把好琴,”南婴把手中的小提琴还给莫桓,觑了眼拎着工具箱下楼的施然,头歪向左侧,连带着身子偏倒过去,“真像个古代的大夫,快点的。”抱起琵琶,手指关节叩面板催人。
“我送你个调音器好不好,”施然无奈说道,放下箱子,取出二胡调音器塞给南婴,“你自己弄,”拿出古筝调音器和扳手,坐到古筝旁,打开调音盒调音。
“不要,送上门的生意你都不做,”南婴果断拒绝,握住调音器,定好调,朝莫桓招了招手,“帮个忙,帮个忙,”手中调音器横在两个轸子之间,“帮我把它举在这个地方。”
莫桓依言起身,从南婴的手中接过调音器,举在南婴指定的地方,“这里?”
南婴左手食指反复拨一根弦,看着调音器忽闪忽闪的颜色,睃一眼正调音的施然,耷拉下嘴角,叹了口气,“不搞安乐死的屠宰场,”抱着琵琶站起身,右手扣住莫桓手腕,带着人往角落走。
莫桓跟着人挪动,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手心微潮,无茧,握的力道不大,软若无骨在南婴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南婴找了个位子坐下,扣着莫桓的手定好位子,没立即开始调音,反而抬头端详莫桓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心跳好快啊。”
莫桓呼吸一滞,垂眼否决,“你的错觉。”
“是吗?”南婴哂一声,倒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左手拨弦,右手拧轸子,双眼盯着调音器,四根弦费时不久就调好音,从人手中取回调音器,食指指腹无意间擦过莫桓中指指节,“辛苦啦,莫桓老师。”
莫桓点头承意,“没事,”坐在南婴身侧,抿唇打量那两只手,道出疑惑已久的问题,“不带指甲吗?”
“不需要,”南婴轻巧带过,一个抡指起头,便是莫桓曾主演的一部剧的插曲,本是一首凸显盛唐气象的曲子,经她手一弹尽显悲色。曲终她手压弦止音,双眸瞥过不远处挂的电子钟上的日期,头偏向莫桓,“这首歌送你做生日礼物如何?”
“多谢,”莫桓颔首领南婴的意,沉吟片刻问出口,“有心事?”
南婴手扫八下,添几分肃杀之意,垂眼凝视微颤的弦,话语很轻,透着寒意,“何出此言?”
“过凄。”莫桓简略答道。
南婴皱眉眯眼,一息才反应过来莫桓说的哪两个字,垂眸轻嗤,“凄吗?那我弹什么曲子都凄的很。”说完又弹了首最近爆红的网红神曲,明明是一首清凉轻快的歌,落到她手却有几分幽忧。
莫桓拢眉,不发一语。
南婴又嗤,“怎么不继续问?”
“既然不想说,也不必问。”莫桓应得缓。
“既然不必问,一开始怎的又要起头?你料不到我不会答吗?”南婴双眼定定看向莫桓,声调愈拔愈高,步步紧逼。
莫桓默然。
“呵,也不过如此,”南婴哂一声,一串摇指下来,兀的问了一句,“那你呢?干嘛关心我?”
莫桓眉拢得更紧,张了张口刚要答就被南婴的话打断,“如果是同事之谊,那你还是闭嘴比较好,不然我不能保证不把琵琶往你脑袋上招呼。不过你好好想想清楚,干嘛关心我?”
南婴一脚踢开凳子,抱着琵琶和调音器走到施然身边,“乌龟,搞完没有?”
施然收好工具,瞄了眼仍坐在那儿的莫桓,压低声音,“还在看你。”
“是吗?你确定他看的不是你?”南婴把手里的调音器扔到施然怀里。
“他的目光在跟着你,我又不瞎,”施然接住扔来的调音器,收回工具箱里,“眼睛都没怎么眨,你俩咋了?”
“挺聪明一个人,怎么那么呆呢?”南婴突然拔高音量,又立马压下,“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自便,要打架就滚去外边。”施然拎起工具箱上楼,进了办公室,收好东西,掏出手机看到五分钟前莫昭发的消息。
[有漏皆苦:我这儿出了点问题,恐怕还得晚点。]
[瞎子:行,我等你。]
[瞎子:顺便,也有点事要跟你说。]
[有漏皆苦:发生了啥?]
[瞎子:你哥和蒙娜丽莎的眼泪有点情况啊。]
莫昭的电话立马打了过来,施然接通,听到莫昭的语气急得很,“在一起了?”
施然拨开帘子,给莫昭现场直播,“蒙娜丽莎的眼泪在收拾她的乐器,你哥还在看她。”
“我哥为什么要看她?”
“我怎么知道你哥为什么要看她?我难得还跑去问你哥?”
“也是,哎,算了,不管他们了,等我会儿,爱你。”
“爱你,”施然挂断电话,拉开门发现南婴已经不见人影了,“走了?”
“嗯,”莫桓收回目光。
“昭宝那边还要点时间,得再等会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