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薄浓

15、Chapter fifteen

　　南婴眯着眼去看将要驶入站台的公交车，“车来了，车来了，”牵着莫桓的手从右手换到左手，等车一停好就拽着人上车，投下四个硬币，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推开车窗，“美好的早晨。”
　　莫桓的手触到一片冰凉，皱了下眉，将南婴的手拢入掌心，盯着人嘴角漾开的笑，嘴角不自觉上扬，跟着人坐下，扫了眼过空的车厢，“怎么突然想坐公交。”
　　南婴斜睨过来，“你坐过公交？”
　　“国内的公交确实没有。”莫桓如实答道。
　　“看过早上六点半的城市吗？”
　　莫桓摇头，“没。”
　　“那，”南婴笑，转头看向窗外，“你会喜欢的。”
　　莫桓一手揽过南婴的肩，目光随着人的视线放到窗外。
　　车上人渐渐多起来，南婴捏了捏莫桓的食指，凑到莫桓怀中，“你说，你今天会不会被认出来？”
　　莫桓低声笑起来，回捏南婴的手指，“认出来就认出来，反正你今天不好逃。”
　　南婴抬头环顾四周，眨了眨眼，指向车窗，“大不了可以跳窗啊。”
　　莫桓压低脑袋，直勾勾盯着南婴，不发一语。
　　南婴呼吸一滞，眨了两下眼，伸出的食指缓缓蜷缩收回，把手塞进莫桓掌心，撇了下嘴角，脑袋往右一偏，“好吧，我不可能跳窗。”
　　莫桓笑，拇指摩挲南婴食指关节，收回视线打量南婴的手。
　　南婴侧首看莫桓，双眉渐拢，“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莫桓附在南婴耳旁说道，“反正是和你。”
　　南婴脖子一缩，下意识往窗的方向躲。莫桓怕人撞到窗，搭在人肩上的手上挪，把人脑袋摁回怀中，“躲什么？”
　　南婴放弃挣扎，抽出一只手指着莫桓下巴，“你小心我告你非礼。”
　　莫桓低头啄过南婴指尖，南婴见状，刚要收回手就被莫桓捉住，坐直身子，凑到莫桓耳边压低声音，拖长语调，“有，人，非，礼，啦。”
　　莫桓转头在南婴唇上啄了一口，看着南婴瞪大的眼，同样压低声音，“坐实罪名。”
　　南婴晃了晃脑袋，用头发遮住半边脸，小声嘟囔，“明天再上个热搜你就高兴了。”
　　“你要是觉得不妥当，我可以撤下来。”莫桓说的随意。
　　“嗯”，南婴哼一声，盯着窗外不再说话，眼皮眨着眨着就闭上了，枕着莫桓的肩睡过去了。
　　莫桓腾出一只手关上窗，笑一声，垂头在人发顶落下一吻，轻声喃道，“喊着要出来坐公交看街景，自己却先睡着了。”手收回从人发间穿过，勾起一缕发丝在指尖绕。
　　有粉丝发现坐在最后排的莫桓，走过去刚叫了一声，莫桓就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粉丝识相止声，瞥了两眼南婴，拿出本子和笔递过来。
　　笔尖与纸页摩擦声吵得南婴眉头一皱，深吸一口气，左眼睁开一条缝，瞄了眼莫桓手中的东西，再抬起头看了眼前的人，“粉丝啊，”脑袋落回莫桓肩头，蹭了两下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抱着莫桓手臂闭上眼，“我看你们的市场调查是要重新做了。”打了个哈欠连着哼唧出一串音。
　　“嗯，”莫桓应了一声，递出本子和笔，抬眼含笑，冲粉丝颔首，话却是对南婴说的，“正有此意，困就再睡会儿。”
　　南婴哼了两声就继续睡了，再醒来的时候一眼瞟到对面的学校，“嗯，都到这儿来了啊。”
　　“醒了？”莫桓的声音从南婴头顶传来。
　　南婴支起身子，右手食指中指指节压上额角，闭眼皱眉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推开窗让风灌进来，深吸两口气方觉清醒许多，指尖在窗户上连点两下，“我在这地方呆了六年。”
　　莫桓活动了会儿肩，颔首示意人继续。
　　“那个时候基本每天早上都要光顾这家包子铺，但我最喜欢它家的锅贴，后来还特意找过来几次。旁边那个小巷里面有一家面店，他们家的番茄鸡蛋面超级好吃，但是前几年就搬走了……”南婴一面说，手一面在玻璃上划动。
　　莫桓的目光随着南婴的手走，似笑非笑，“就只光想着吃了？”
　　南婴猛地转过头，“民以食为天懂不懂，况且，”眨了两下眼，顺势下垂，扭头盯着窗外掠过的树，“有人跟我说，味觉是刻在记忆最深处的。”
　　莫桓手抚上南婴脑袋，南婴的眉狠狠拧了一下，“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捡一片银杏叶当书签，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少银杏叶了。”
　　感受到莫桓捏住了自己的手，南婴顿了一瞬，“她很能吃，跟我一样喜欢土豆，土豆这个东西，真的怎么做都会好吃，”说完笑了一声，手又指向刚路过的巷子，“五年级那会儿学校翻修，在这边找了个青少年宫上课，我们就老在这条巷子里玩，夏天一起吃冰棍，一个中午能干掉四五根，冬天一起看漫画，这周我买，下周就换她买。”
　　“她那段时间身体不好，每天都要喝中药，”南婴皱了下鼻子，“闻着就把我苦的不行，所以我就买了很多糖，她喜欢西柚味的，嗯，我爸妈根本不准我吃糖，还会翻我书包，所以我藏糖藏的可费劲了。”
　　“我们中午总是窝在书店里看书，各种各样的书，什么都看，只要是有意思的。结果我们看的太投入，根本不知道时间，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快打上课铃了，一个学期迟到了好几次，最过分的是期末考试都迟到了，班主任去找我妈，我被训了个狗血淋头。”
　　“那个时候我们就写小说，文笔差劲就算了，做的设定也没什么逻辑可言，她还来吹我的彩虹屁。她写的都是偏恐怖血腥的，开篇一上来不是割腕就是跳楼的，我天天嘲讽她小学生文笔。后来她告诉我她写的第一篇文的女主，和我爱豆一个名字。”
　　“她是个美工，图画的特别好，不过图和文都是同一个风格，所以接受度不高。那个时候要在网站上发文，就要发小说封面，我就去找她帮我作图，一次做了三四个版本，我根本选不出最好的，只能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了，结果我现在一本书都没出过，根本用不上她的图。”
　　“还有个女生当初想挑拨离间，跟我说她的坏话，还跟她说她的坏话，但那个女生没想到我会和她告状，我们两个对了对词就发现她在挑拨离间，就开始在班上拉帮结派。那个时候整个班上就分了三拨人，我们的，她的，中立的。我们天天使劲骂对方，我那个时候写了不少骂她的诗，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写诗了。其实我们最后也没分出什么胜负。”
　　“我们还会聊有好感的男生，我那个时候有好感的男生可多了，绯闻男友也是一堆，她就不一样，她就只对她前桌的男生有好感。那个男生天天跟她唱小黄歌，然后跟我推销面膜，说他自己用过感觉超好，我就劝她快跑。最后那个男生跟我们班另一个很婊的女生在一起了，不过我感觉她没有很难过。”
　　“她很喜欢福尔摩斯，我也很喜欢福尔摩斯，这本来算是一个共同爱好的，可我是个书粉，她是个剧粉，她各种翻拍的剧都看，但我觉得没有一个拍出了我想象中的福尔摩斯。而且她还磕福华，我磕莫福，所以只要我们聊起来，就一定会吵架，只要吵架了，我就会躲在浴室哭。”
　　“她还喜欢美国队长，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这种角色，但是我磕盾冬。她偏偏觉得美国队长和巴基之间是那种超越了情侣和朋友的感情，我们就又没得聊，去一次电影院就要吵一次，后来我再也不约她看电影了。”
　　“我们看完电影最喜欢去嗦粉，她最喜欢骨汤的，我最喜欢酸汤鱼的，我每次都还会请她喝车厘子果汁。那家米粉店就跟糖不要钱一样，每次果汁里放超多糖，甜的不行，我们每次都要吐槽，等到下次来的时候还是会照旧。”
　　“她还信星座，所以每次买的杂志上关于星座的专栏她都会专门拿来给我看，我就跟着她一起看，我是天蝎，她是双子，如果我们的契合度很高的话，我就会开心好久。”
　　“那个时候用的聊天软件是可以显示你和好友的亲密度的，她是我列表里亲密度最高的，我也是她列表里最高的。”
　　“但是我把她搞丢了。”
　　莫桓揽过南婴的肩，南婴顺势靠进人怀里，“莫桓，她对我来说，是生命的重量，至少是对曾经的我，”感受到莫桓的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肩，嘴角向下耷拉。
　　“我曾经以为，我们会一直很好很好的走下去，但我们都变了，我费尽心力想要向她这条线靠拢就像个笑话，我们的关系只是相交，过了这个点，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后来我就想，那我就这样看着她，我做一个旁观者去看她的喜怒哀乐，也很好，但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留给我。”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哪怕她的联系方式就在手边，我怕了。”
　　“莫桓，我没有信心，我不敢有信心，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