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薄浓

10、Chapter ten

　　莫桓放下手中的四个玻璃杯，在南婴身旁坐下。南婴右眼睁开一条小缝，扭过头辨认一秒，身子往左侧一倒，合上眼，头靠在莫桓肩头，手抱住莫桓的腰，打了个哈欠。
　　莫桓把南婴额前散落的碎发捋至耳后，手自然下挪搭在南婴腰间，脑袋微微往右偏，“困了？”
　　“嗯，”南婴瓮声瓮气应了一声，长叹一声，对对面二人说道，“所以你们怎么还不滚？”脸上尽是不耐。
　　那妇人皱了下眉，轻斥一声，“希希。”
　　南婴左手支起上半身，睁开眼，右手拿过玻璃杯喝了口水，中指、无名指、小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我换一种说法，不请自来是为贼，更别说私闯民宅了，报警来的应该很快，大家都是当官的，可别给爷爷姥爷丢脸，”放下手中的杯子，杯底和桌面撞出清脆的一声，“还有，我叫南婴，不叫张呈希。”
　　“你还知道是你爷爷，”那头发花白、年过花甲的老人突然开口，同莫桓点了点头，“小女这两日承蒙莫先生照顾，这病既然好得差不多了，那就不叨扰了，收拾东西回家吧。”语气轻松平常，配上紧绷的脸无端生出几分威严。
　　“照顾南南是应该，”莫桓浅笑，垂头看着又软软蹭过来的南婴，“南南已经24了，作为身心健全的成年人，有自主选择的能力和权利，她愿意去哪儿，全凭她个人意愿。”
　　南婴捉过莫桓的左手捏他的手指玩，一双眼笑眯成一条缝，“没有二十四岁，才二十三岁十个月好吧，只不过有些人老眼昏花，只能看到一个数字，还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看得最清的人，呵，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都要死了，”抬眼觑一眼那妇人，“你们两个今天怎么聚齐了，不会是在门口碰的面吧，真是难为你们为了重复自己婚姻的悲剧还专门跑这一趟，只不过我这婚结了还不到一年，你们也太心急了吧。自己离不了婚就来拆散别人，可真有你们的。”
　　老人眉头紧锁，目光在南婴和莫桓之间逡巡，“结婚？”
　　“嗯，”南婴扬眉，食指去点莫桓的食指反被捉，又去挠人掌心，“忘了介绍，莫桓，男，38，有1/4的苗族血统，古典文学硕士，大满贯影帝，国内著名艺术学院荣誉院长，还继承了他爸的公司股份，福布斯榜第六，投资回报率榜第四，甚至还得过全球百帅第一百名，”抬头打量了下莫桓的脸，摇头噘嘴，“不可思议。”
　　对面二人面色越发沉重，莫桓倒是笑了，“查得这么仔细？”
　　“啧，这明明是持续关注好吗？”南婴撇了下嘴，抽回手，“怎么，这做你们女婿还不够格？”后一句是冲对面二人说的。
　　莫桓的手追上南婴的手，拢入掌心，眼角眉梢都沾了笑意，“嗯，持续关注。”
　　“简直胡闹。”老人脸一黑，率先斥道，却见对面两人丝毫没有要理会的意思，愠意更甚。
　　妇人见状立马劝一句，“希希，这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怎么说也得先把人带回来，哪有人结婚不告诉父母的。”
　　“那你们现在知道了，这我可没办法，毕竟你们装了两个摄像头，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知道呢，”南婴耸了耸肩，“还是我太年轻了不是。”
　　“这是为了你好……”那妇人继续劝，却被南婴打断。
　　“是啊，这是为了我好，多亏了你这两个小玩意，我才有多的证据交出去，呵，你多有先见之明啊。”南婴甩开莫桓的手站起身，起得太猛眼前发黑，身体下意识向前倾，左手刚要撑桌子就被跟着站起的莫桓接住。
　　莫桓抱起南婴，冲对面站起的二人颔首，往楼上房间走去，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卧室，将人放在床上，蹲在人身旁问道，“还晕吗？”
　　南婴抓着莫桓手臂，闭眼缓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逐渐聚焦的双眼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让他们走吧。”
　　“好，”莫桓站起身的同时揉了下南婴的头，走出房间下楼来到客厅，“南南睡了，她还病着，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等过些日子她好些了，我跟她一起回去，”双眼逐一扫过二人，下逐客令，“岳父岳母，慢走不送。”
　　莫桓看二人出门，转头就对上楼上南婴的视线。南婴扶着栏杆拾阶而下，“走了？”
　　“嗯，”等到南婴下最后一阶时莫桓伸出手扶住她，“屈才了，编剧老师。”
　　南婴由着莫桓扶，轻笑一声，坐上沙发，双腿曲起抱住双膝，脑袋搁在膝间，“那你还不好好宠着，像我这么有才的女朋友，哪里找第二个。”
　　莫桓在人身旁坐下，双腿交叠，一手搭在沙发上，直直盯着南婴，点了下头，“说的是。”
　　“所以，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莫桓不答反问。
　　南婴垂眼盯着沙发，眨了好几下眼才迟缓答道，“发呆。”
　　“好。”莫桓看了南婴好一会儿，才起身去书房拿了沓资料和笔，坐在南婴身旁开始看，时不时用笔圈点勾画，写下批注。南婴维持同一个姿势发呆，直到莫桓喊吃饭才回过神，放下腿伸手，借莫桓的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去吃饭。
　　吃完午饭，南婴坐在沙发上犯困，哈欠一个接一个，眼神空洞。莫桓整理好厨房餐厅出来，就看到南婴这副恹恹的模样，“去睡会儿吧。”
　　南婴动作迟缓，站起身迈开腿的一瞬往旁边跌了两步，莫桓刚准备去扶，她又晃晃悠悠地拐回来，像僵尸一样走上楼，进了房间埋进床里。
　　莫桓目送人进了房间，才进书房继续处理工作。开完电话会议已经快到傍晚，莫桓合上电脑走出书房，叩了叩南婴卧室的门。
　　“进。”
　　莫桓推门而入，就看见南婴站在阳台边，还是早上那条吊带裙，只是加了件杏色薄开衫，双手撑在栏杆上，他缓步走近，“风景如何？”
　　“上山了，”南婴轻叹一声，转头的同时手指向远处的云，“你说，那像不像鱼群从海里跃入林中，拖着小翅膀划过好长好长的水痕，小肚皮还粉嫩嫩的，好好看。”回头撞上莫桓的目光，眼中星星点点的欢愉丝毫藏不住。
　　莫桓勾唇，“嗯，好看。”
　　南婴走近一步，扬了扬下颔，“你都没看，说谁好看呢？”
　　“说你好看。”莫桓顺着南婴的话说下去。
　　南婴扳过莫桓的肩，推着人往外走，“那，我想吃薯条，炸鸡块，金丝山药卷，虾片，呃，就这些吧。”
　　“病人不准提要求。”
　　南婴用力把莫桓往前一推，“呵，男人。”
　　莫桓顺着南婴的力道往前跌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头也不回，持续劝说道，“油炸食品少吃。”
　　“哇塞，你该不会还要说，油炸食品富含反式脂肪酸，患心血管疾病、糖尿病的风险显著提高，伤肝、伤胃还致癌吧。哦，还会长胖。”南婴跳到莫桓身旁，冲莫桓翻了个白眼。
　　“你倒是清楚，”莫桓垂眸扫了眼南婴，长息一声，“等病好了，允许你挑一样。”
　　“真的？”
　　“真的。”
　　“好诶，”南婴原地跳起转了个圈，抱住莫桓手臂，“我宣布你是全世界最帅的，外媒都瞎了。”
　　南婴一路跟着莫桓进了厨房，莫桓一面洗手一面问道，“你要看我做饭？”
　　“嘁，噼里啪啦的，谁要听啊，”南婴拽过围裙，同莫桓招了招手，“脑袋。”
　　莫桓弯腰低头，南婴帮人穿好围裙，在身后系上一个硕大的蝴蝶结，在人腰间拍了一下，“拜拜，”跳着出了厨房。
　　莫桓看着人出了厨房，着手开始处理刚从冰箱里取出的食材。
　　晚饭做完的时间比南婴预想的要早，放下手中的填色书，跑去洗手吃饭，捏着勺子敲盛蓝莓山药泥的碟子，“你说山药泥配蓝莓酱这么天才的想法是谁想出来的？”
　　莫桓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喜欢？”
　　“嗯。”刚塞了一口粥的南婴此刻无暇补追她的评价，只能疯狂点头表示她的喜爱。
　　“明天一起去超市吧，”莫桓顿了一秒，补充道，“蓝莓酱用完了，去买点蓝莓回来给你熬果酱，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
　　南婴咽下粥，咬着勺子想了半天，想到以后坐直身子，双手一拍，“西柚，西柚，西柚，西柚，橘子一定要有，柠檬也是，P市芒果现在正好上市，买买买，还有石榴和葡萄，番石榴好像还得再等等，还有啥来着……”
　　莫桓一一记下，“明天去超市看看。”
　　“嗯。”南婴点头，埋头继续喝粥。
　　吃完饭两人一起去小花园散步，南婴两手握着莫桓的手晃悠，走着走着突然提议道，“我们玩个游戏吧。”
　　莫桓“嗯”了一声，示意南婴继续。
　　“就给一个句子，我们依次往里加一个字，不准用语气词，加不下去就输了。”南婴简单介绍了规则。
　　“输了怎么办？”
　　“呃，”南婴抿唇眨眼思忖良久，“发微博夸对方十句话。”
　　莫桓干脆应下，“好。”
　　“那三局两胜，我们交换出题。”南婴伸出食指在两人直接来回指。
　　莫桓再应，“好。”
　　“那我先出，嗯，”南婴双眼往上瞟，收回视线的一刻给出题目，“爱你。”
　　莫桓弯起嘴角，定定看了南婴两眼才答，“我爱你。”
　　“我很爱你。”
　　莫桓顿了两秒，“我认输。”
　　南婴嘴角上扬，赢下一局显然给她带来了好心情，“那你出题。”
　　“笑死我了。”
　　“笑死我妈了。”
　　“你笑死我妈了。”
　　“你妈笑死我妈了。”
　　“你妈快笑死我妈了。”
　　“你妈就快笑死我妈了。”
　　“你妈就快要笑死我妈了。”
　　“你妈就……”南婴突然卡住，眨了会眼，“你赢了，”环视一周，“我想荡秋千。”
　　“我想去荡秋千。”
　　“我想去荡个秋千。”
　　“我不想去荡个秋千。”
　　“我不想跑去荡个秋千。”
　　“我不想跑过去荡个秋千。”
　　“我不想跑着过去荡个秋千。”
　　“我不想要跑着过去荡个秋千。”
　　南婴深吸一口气，一双眉蹙起，“好吧，你赢了，文学生。”
　　莫桓拉住南婴在原地站定，“既然我赢了，我想换个奖励。”
　　南婴眨了眨眼，眉皱的更深，“换什么奖励？”右手食指指着莫桓，“我告诉你，过分的话你的十句话就没了。”
　　“换个吻，”莫桓摩挲南婴手背，“过分吗？”
　　“过分，”南婴抽回手往回跑，“你想亲我就给你亲啊。”
　　莫桓跟在南婴身后，“这笔账我记下了，慢点，别摔着。”
　　南婴回屋后直接缩在房间里不出来，洗完澡后盯着床看了好久，拎着兔子抱枕的右耳走到莫桓卧室门口，抬手敲门。
　　“进来吧。”
　　南婴打开门正好对上莫桓藏在无框眼镜后的一双眼，把兔子抱在怀里，“我不想一个人睡。”
　　莫桓夹好书签，放下手中的书，掀开另一侧被子，南婴小跑上床，下巴压着兔子脑袋，打开手机翻消息。
　　莫桓手探过来拿走南婴的手机，关机放到床头柜上。南婴身子侧过来去抢，奈何没有莫桓手长，攀住莫桓的肩去够，就被莫桓环住腰，翻身压在身下。
　　南婴掐着兔子耳朵，后背一僵，紧贴着床，“你干嘛？”
　　莫桓在南婴唇间啄一下就很快退开，“兑换奖励，”一手遮住南婴的眼睛，一手取下眼镜关灯，“晚安。”连人带着兔子一起圈入怀中。
　　南婴半张脸埋在兔子脑袋上，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