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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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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校的路上,邢荃手机不停地响着信息,是淼淼给她发来的,问她周末要不要约着蒋孝宁他们一起出去玩。
邢荃没有立即回复,将手机放了回去,脑袋靠在窗户,望着外面一闪而过的街景和蓝天白云。
以前的很多事像电影胶片一样,一帧一帧在脑海里划过。
细枝末节从记忆深处涌出,止都止不住。
突然,有个声音从心底冒出,问她。
你是不是太冷血了?
胸口被人用手抓紧一般,呼吸一滞,脑海空白了几秒,像是为了让她彻底想明白这个问题。
冷血吗?她不清楚。
这问题一冒出,就想扼杀摇篮。
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因为以前讨厌的性格特质,现在她占了齐全。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但好像再也没办法回到以前那样的自己。
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可除了接受,她还能做什么。
难道再被人指着头说:他有更好的路可以走,这样只会让他日后回头看,感到后悔而已。
邢荃闭上眼睛,压住乱飞的心绪,但没有任何效果。
好吧,那就这样。
因为是周五,十八班下午三节课的氛围有些躁动,学生们各个看着黑板上的钟,开始放学倒计时。
政治老师看着这群人,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几个表现特别明显的学生,斥声:“再过两个多月就要读高二了,还野了心想要到处玩,这样怎么高考。”
下面的人没当回事,高考对他们来说还有些早,自然不太放在心上。
其中一个被点到的学生回复:“老师,我高考考理综,政治跟我没关系。”
自认回得很漂亮,那个男学生坐在后排,嘚瑟地笑。
政治老师被这嚣张的学生气到,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倒多媒体上。
“你说这傻叉狂什么,不就学个理科。”黄逸涵回头看,实在是没眼看,又坐正身子。
邢荃正写着上午物理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奋笔疾书,专心致志,没留心班上的小插曲。
“傻叉理他干什么?”邢荃就着她的话回答。
“就是看不惯,想打人。”黄逸涵倒在桌子上。
邢荃说:“打人是不对的。”
“那我憋着一股气该怎么办,”黄逸涵看着邢荃的写字的侧脸,“自从要文理分科,我每天不是被这群要学理科的傻叉气到,就是被李美女气到。”
邢荃头也没抬:“随遇而安。”
黄逸涵闭目想了一会,然后突然坐起来,铿锵有力说:“我决定要干一件大事。”
邢荃停了一会,茫然看着她,迷惑:“支持你。”
黄逸涵:“你都不知道什么大事,你就支持。”
邢荃又继续写作业,肯定说:“我相信你,就支持。”
见她这样无条件相信自己,黄逸涵有些感动,她决定先不告诉邢荃是什么事,等到时候给她一个大惊喜。
蒙在鼓里的邢荃,从头到尾都一直在认真写作业,黄逸涵说得什么大事,她没放心上,一会就忘了精光。
第三节课的自习课下课铃响起,邢荃恍如梦醒地抬起头,看了眼时间,才知道下课放学,看到黄逸涵没在座位上,书包却还挂在椅子上。
问了前桌得知黄逸涵离开教室有好一会了。
她放慢速度收拾课桌,准备等黄逸涵回来,可等所有东西都装进书包,迟迟不见她人回来。
索性不等,邢荃慢腾腾出教室,往楼梯走。没走几步,远远看见黄逸涵神清气爽地从楼梯走来,她看到邢荃,连忙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激动大叫她名字。
周围的学生都看了过来,邢荃觉得尴尬,装作叫得不是自己,也学着大家看向后面,看看“邢荃”这人是谁。
好在,黄逸涵给她面子没在她身边停下,经过时,就留了一句话:“等我,我收拾东西马上来。”
邢荃走到楼下,等了没一分钟,听到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黄逸涵出现在面前。
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记得她前两节课还死气沉沉的,扬言要打人,怎么一会不见,就变了人。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邢荃问道。
黄逸涵是那种皮肤有些黑,但很健康的女孩子,她的眼睛很漂亮,看人的时候总是亮晶晶,心里藏不住事的样子。
黄逸涵偷笑一把,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轻声说:“我刚刚在办公室跟李美女干起来了。”
邢荃吃惊:“啊!为什么?”
“就是看不惯她。”黄逸涵说得理直气壮。
想起政治课上的对话,邢荃问道:“这就是你说得大事?”
以前就听说过有学生毕了业,为了泄愤,在巷子里蹲班主任,然后拿麻袋套头打。
这事件暂不表真假,邢荃觉得黄逸涵这事,性质跟那差不多。
“嗯嗯,不过我也不是平白无故跟她对着干的。”
邢荃看着她问:“那是?”
黄逸涵忽然一笑,卖了个关子:“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在邢荃好奇心不强,没追着她问。
两人在公交站台分别。
回到家,杨雪梅不在家,商场上班的班次一个白班一个晚班轮着来,昨天白班今天就是晚班。
邢荃走到厨房看到电饭煲插着电,打开,里面正热着饭和中午煮得菜。
看起来不是很有食欲的样子。
吃到一半,忽然想起中午淼淼给她发的信息还没回复,她拿出手机,对话框里输了一段解释,认为不妥,一一删掉。
觉得还是打个电话比较好。
她翻出通讯录,打了过去,那头很快接通。
“喂,荃荃。”洪淼淼那边的背景音很吵,看样子是在菜市场。
“我中午没看到你的信息,所以没回。周末我就不去玩了,最近要忙着期末分班考,我得复习,就不去了。”邢荃夹起一块排骨,咬到脆骨,嘎嘣嘎嘣响。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邢荃有些内疚:“不好意思了,等我考完了,放暑假了我们俩一起约。”
洪淼淼:“没事,主要是蒋孝宁一直吵着要聚,说咱们好久没在一起玩,既然你没时间就算了,我等下跟他说下。”
怕邢荃多想,洪淼淼又解释了一番:“我一个女生跟他俩玩也不自在,再加上本来我和封进就不是很熟,去了尴尬。”
邢荃点头说:“好的,你帮我跟蒋孝宁说声对不起吧。”
洪淼淼应好,微微喘气声,邢荃猜她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
过了一会,洪淼淼说:“荃荃,我觉得你变了。”
“啊?”
邢荃正在吃最后一口饭,突然来这么一句话,她愣了愣,嘴里的饭不知该嚼该咽。
囫囵问:“哪变了?”
洪淼淼在那头思考状地长“嗯”一声,然后答。
“感觉你人变得格外客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你不去聚会哪会说什么对不起,让蒋孝宁跟你说对不起才差不多。”
说得有声有色。
邢荃噗嗤一笑:“有吗?我以前这么恶劣呀!”
“也不是恶劣,就是没这么计较而已。”
邢荃想了想,有些苦涩地说:“也许是长大了吧。”
长大这个词好沉重,也好无辜,似乎只要遇上无可奈何的事,就会拿来当遮羞布。
这时,洪淼淼小心翼翼问:“荃荃,我问你个事,你别嫌我八卦。”
“你说。”
“我听蒋孝宁说,你和封进闹别扭了,是吗?”
邢荃放下筷子,垂着脑袋。
“没有呀。”
只是跳过闹别扭这个环节,直接绝交而已。
“我就说,你和封进关系这么好。”像是想到什么,洪淼淼噗嗤一笑。
邢荃:“你笑什么?”
“想到初三的时候,封进给你补课的样子。”洪淼淼说,“感觉他那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跟你换了。”
一下像是点到了记忆的开关,脑海里有迹可循地回放初三的生活碎片。
那段时间日子过得很简单,邢荃什么都不想,就憋着一股“一定会考上附中”的劲,没日没夜的学习。
每天下了课,和封进在家楼下写作业。
两人的模式,就跟老父亲给智障儿子喂饭一样,常常有种打不得骂不得的无力感。
好在最后结局是好的,如愿考上了附中。
邢荃脸上不自觉有了笑意,唇角微微扬起。
那段时间真好,无忧无虑,感觉做什么都有人替她兜底。
或许就是所谓的安全感。
邢荃跟洪淼淼挂了电话,收拾了下桌子,把碗筷放到水池。
打开水龙头,水位渐渐上升,中间形成一个小漩涡,卷着木质筷子浮沉。
一滴水掉进去,瞬间融合,消失不见。
晚上十点半的时候,邢荃正写着题,杨雪梅回来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来。
打开卧室门,走出房间,杨雪梅坐在沙发上吹风扇,汗水将她的发丝黏成发缕,表情木然。
见她出来,杨雪梅问怎么还没睡。
“我在写作业,还有一点没写完,写完就睡。”
邢荃走过去,挨着杨雪梅坐,把她的腿捞起放在腿上,用了捏了捏,试图纾解杨雪梅站了八个小时的疲乏。
“你这点力气有什么用,毛毛雨一样。”
说着,杨雪梅要将腿抽回,被邢荃两手按住。
她眨眨眼说道:“毛毛雨也是雨,我今天难得想孝敬你,给点表现机会呗。”
杨雪梅笑了一声,随她去,便闭上眼,靠在沙发上,呼吸声有点儿重。
按了一会儿,邢荃心疼妈妈说:“妈,你换个工作吧,这工作这么累。”
杨雪梅没说话。
按了好一阵,邢荃觉得手酸腿麻,没再继续。
她也学着杨雪梅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屋内静谧,风扇转头,咯吱响。
一直没说话的杨雪梅,这时突然说话,闭着眼睛,汗湿的头发已经吹干。
“邢荃,这是妈妈的选择,你别劝我。你的选择,我也不过问,我们只要不后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