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温带》冯焉识

6、第六章

　　最近天气阴晴不变，早上下雨中午就是大太阳。温澄被温书凉催着套了一件大塑料袋才半天磨蹭着出了门。
　　令温澄气恼的是，他套着塑料袋结果这天气预报说的雨非但没下，早上还来了个艳阳高照。温澄顶着自家亲爹做的塑料袋雨衣，一边穿行在小巷，一边遮遮掩掩地试图挡住自己帅气的脸。
　　看到巷子口等着自己的贺知念，温澄恨不得钻进地下去。
　　“呦，澄澄啊，身上这是穿这个什么啊？”温澄经过早餐摊看邻里的刘奶奶问他。
　　温澄吹牛不带草稿，随口一说，“害，奶奶。这我爸巴黎时装周带回来的时尚单品，全球就一件，老贵了。”
　　说完，便灰溜溜地撕了塑料袋把巴黎时装周的时尚单品扔进了可回收垃圾箱。离开时，温澄还听到刘奶奶一边买早餐一边感叹现在塑料的物价都这么高了。
　　他不禁心虚地跑得更快了。
　　贺知念看到温澄时，他正从巷子里跑出来，喘着粗气，脸和脖子红成了一个色。
　　“你早上惹你爸了？追了你三条街？”
　　“没。”说完，温澄又忍不住喘了口粗气。“我倒是想追他三条街问问我巴黎时装周的单品呢？”
　　“…？”
　　温澄摇了摇手，说道，“没什么，你就当我早上有病好了。”
　　“…？”
　　温澄一早上闷着寻思着天气预报的准确性，上课都没心思听了。他望了望趴在旁边熟睡的贺知念又看了看干燥而丝毫没有雨衣的天，不禁叹了口气。
　　刚准备跟上化学老师的节奏，前桌便转过来，瞟了眼贺知念才小心翼翼地点了点他的手肘。
　　“温澄同学，可以聊聊吗？”
　　温澄看了眼化学老师，问，“现在？”
　　“下了课。”说完，男生窃窃地看了眼他。
　　温澄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前桌的男生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谈不上哪里奇怪，但就是让人怪不舒服。他点点头，想着大不了聊一聊就散了。
　　结果最后整节化学课上的稀里糊涂，温澄自己也没怎么听明白。他看前桌站起身快步走出去，自己也跟着不紧不慢地站起来。
　　人还没走，倒是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温澄愣着回过头，“贺哥？”
　　贺知念难得没睡觉，正悠闲的靠在椅子边。
　　“怎么了？贺哥。”
　　贺知念淡淡瞥了站在走廊的前桌一眼，望得那人打了个哆嗦。
　　“…”捉着半天，贺知念也没说什么话，反而好像在占温澄便宜似的。
　　“…嗯？”
　　“没什么，你去吧。”
　　贺知念松开手腕，温澄还莫名其妙的。他一边走出教室一边抚摸贺知念握着是手腕，那里还残留着贺知念留下的温度。
　　“那个，徐扬同学？有事？”
　　徐扬点点头，小声地和他说道，“去操场说吧，人多了不好说。”
　　“啊？”温澄呆呆地眨眨眼睛，片刻点点头。
　　其实温澄现在很期望天下大雨或者贺知念能冲出来把他带走。他不知道为什么和贺知念之外的人一起会莫名心慌，尤其是这个时不时说贺知念坏话的人。
　　下了第一节课，天气已经和中午差不多热了。温澄低着头跟在人后面。
　　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他们慢慢吞吞地走，不久就打了下课铃。温澄不知道他要走多远，便忍不住问他“徐扬同学，我们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而且已经上课了，迟到了老师会生气的。”
　　“再走一走吧，快到了。”
　　温澄心想没辙，反正也迟到了于是就跟着他继续走。
　　不久，温澄就抬头看见一个小树林，接着徐扬便顿在了前面不到他五米的地方。
　　温澄也紧跟着停住。
　　男生转过身，深呼出一口气，那张脸红了个遍，“温澄同学，你知道你很好看吗？”
　　温澄想了想，点点头。但来不及想更多，徐扬便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有很多人喜欢你吗？”
　　“有吗？”温澄寻思着，他不知道，倒是贺知念和段衍受万千少女撕心裂肺地追捧。
　　“我…”徐扬卡了一下，“我妹喜欢你，你有兴趣谈恋爱吗？”
　　啊？
　　温澄有些尴尬，他挠挠头，反驳道，“不了，不了。我还要好好学习，不找对象。我爸妈看到会打死我的。”
　　“可……可是我妹喜欢你。”他强词夺理道，“你怎么能伤一个女孩子的心！”
　　温澄想了想，苦恼的说，“可是和你妹妹谈恋爱我也会伤心啊，我爸妈也会伤心，贺哥也会伤心，与其那么多人都伤心你妹妹承受一下还是很伟大的。”
　　说完，温澄自认为十分有道理地点点头。
　　还没说多久，徐扬一卡，小树林边黑了起来，霎时间淅淅沥沥地雨下了起来。
　　温澄回过头看徐扬站在雨里，喊到，“徐扬同学，快跑吧，感冒就不好了。”
　　徐扬愣在雨中，神色中透露些窘迫，良久才开口，“温澄，你可以试着回头看看别的地方，贺知念他不是好人。和他呆着你会很累的。”
　　温澄莫名其妙，贺知念又是哪里哪里，又有什么关系，他不明白徐扬到底为什么总要迁怒他。
　　“我不觉得。”温澄本来还挺好心，看见徐扬说贺知念坏话便不乐意了，“他父母什么样我不管。他没伤到你，没故意针对你，就算你天天在我耳边说他风凉话贺哥也从来没有和你计较过。他很好，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再者他累了我背他，我累了我心甘情愿，我自找。”
　　贺知念刚走到路口，听到这话，愣在一边的小树林外，五中的绿化建设的好，翠绿的树木遮住了他，这个视角刚好看清经过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外面来。
　　贺知念觉得自己内心有一股闷火，好像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就弄不明白这个干净的小孩了。当然，或许是他用太复杂的眼光来看他，导致少年的赤诚劲都被曲解了。
　　雨声很大，徐扬也听得很清楚。
　　温澄看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忍不住一哆嗦。
　　“贺知念这是凭什么呢…”他小声嘀咕一句，胆怯的语气变了调，“温澄，好啊，这是你自找的，你说的。”
　　说完，独自淋着雨走出小树林，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眼贺知念。
　　贺知念弯嘴一笑，故意笑他的狼狈，恨得徐扬牙咬得嘎吱嘎吱响。
　　“呦，还淋着雨呢？”
　　温澄回过头，贺知念正站在不距他十米远的地方，举着把透明的伞神色带这些慵懒。
　　“贺哥，你怎么来了？”
　　“儿子逃课，我这个做爹的不得打他屁股？来爹这里。”贺知念朝他招招手。
　　温澄笑着骂他滚，跑过来。
　　贺知念见他跑过来，刚要揽着他的肩，就见温澄一缩，“湿的。”
　　“我给你捂干。”
　　“你有病啊？”
　　“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怎么和爹说话的。嗯？温澄澄？”
　　温澄被他说得酥了耳朵，只好连连点头，任由贺知念不知从哪里翻出条毛巾不紧不慢地擦干。
　　他很乖，由着贺知念的手胡乱地擦，甚至使坏地掐他的脸蛋也不怪不闹。
　　贺知念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养出来这么个乖儿砸，莫名的欣慰。
　　“贺哥，徐扬是不是不喜欢你啊？”温澄小心翼翼地问，全然不知道贺知念全都知道。
　　贺知念想了想点点头，也没管什么喜不喜欢，只顾着给温澄打伞。
　　夏季的雨水盛大，贺知念的视线只停在身边的少年脸上。
　　不一会儿，他说，“，一起去吃兰州拉面吧，就快期中考了爹给你庆祝庆祝。”
　　“这么好？”顿了顿，温澄又说道，“逃课？”
　　贺知念贼兮兮地看了他一眼，雨伞向温澄的方向倾斜，凑到他面前问，“逃过吗？”
　　温澄老实地摇摇头。
　　“那算了，我不想带坏小孩子。”说完，贺知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
　　他站在雨里很久，盯着贺知念淡淡的瞳色，很快别开了视线。“一次，就一次。”
　　雨声放肆，贺知念也笑得放肆，可贺知念的笑声却不如雨声那般杂乱而无趣，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且十分温柔，即使是毫无保留的笑声也十分温柔。温澄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一次他们距离很近，彼此只有几厘米，温澄可以清楚地观察贺知念的眉眼。清瘦，干净，洒脱，锋利这是他对贺知念的印象，他记得五中贴吧里粉丝们给贺知念的精修图，但是绝对没有他本人好看一百倍。
　　“贺……知念。”他默念一声。贺字其实很轻，不仔细听让人以为他正亲昵地呼喊身旁的少年。
　　“温澄澄，你叫我什么？”贺知念突然凑得更近一些，高挺的鼻梁险些要触碰在一起。
　　温澄迅速退开，脸上却已经染上一阵红晕，他心虚地摆摆手，“没，什么都没有。贺哥，你听错了。”
　　贺知念半信不疑地盯着他，过了好久才收回视线。
　　温澄送了口气，跟着贺知念走到学校较隐蔽的地方。
　　整个地方有着高高的围墙，四周都是树木，大概学校以为学生不会来这所以围墙上方并没有玻璃渣，当然也就没有监控。虽说如此，但围墙依旧建了大概五六米高，像温澄这种瘦的跟猴似的，压根也爬不过去。
　　温澄愣了愣，问道，“不会要翻墙吧？我没经验啊？再说我…”温澄把那句我才一米七咽了下去，继续道，“我还在长身体呢。”
　　贺知念倒是干习惯了，丢了雨伞，一脚蹬一脚踩地几下就翻坐在了墙边上，看样子平常是没少干过。
　　“我教你。”
　　“我不行的，我我我太矮了，还没长高。”温澄火速摇头。
　　贺知念坐在上面干笑声，笑着还不忘逗逗下面的温澄，“这样，你叫我一声知念我拉你上来。”
　　“你都听到了？”温澄红了半张脸，支支吾吾地问道，说完，又只好急躁地跺跺脚。脸上写满了不自在，“那…知念。”
　　“好的，温澄澄，来。”贺知念笑得很温柔，即使那么窘迫的他却仍然没被他嫌弃。
　　温澄红着脸，看贺知念伸出手，树叶的光影沿着缝隙悉悉索索地打在他脸上。贺知念的手指很大，比起他清瘦的脸看起来更加有力。
　　温澄总感觉自己伸手跟个大姑娘似的，纠结半天才伸出手指。
　　贺知念的手掌很暖，他的指尖正轻轻勾着他的指缝，轻柔而有力地拉着他。温澄被有力地拉上墙头。两只细长腿晃悠在空中，正无处安放地看着贺知念。
　　贺知念纵身一跃，一下跳到了地上。抬着头看着温澄。
　　夏风突然刮的大了，雨倒是减了不少。温澄坐在墙头颤颤巍巍，看着贺知念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笑话，忍不住哆嗦一下。
　　温澄想张开双手要他接着，看着那么高又不敢乱动。
　　贺知念也不理他，站着笑他。
　　“贺哥。”他委屈巴巴地喊到。“我下不来了，你抱抱我啊。”
　　“自己下来。”
　　“我怕高。”他撇撇嘴。
　　贺知念只好乖乖张开手臂，安静地盯着他看。
　　温澄也变扭，扭几下腰前进几步，扭到边缘还不敢松开手。
　　“要接住我啊。”温澄的脸很稚嫩，撒起娇来跟个十来岁的小朋友似的。把嘴一撇皱着眉毛换谁谁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