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温带》冯焉识

7、第七章

　　“小朋友，到爸爸这来。”
　　温澄白了贺知念一眼，飞速地跳出他的怀抱。贺知念看温澄小朋友丝毫没有坐在墙头一脸无措的可爱劲，有些后悔把人放下来了。
　　雨下完了，学校附近三三两两开了些杂货铺。顺着学校那条道倒是有不少的没美食，一放学店里就爆满。温澄平常嫌麻烦就懒得排队去吃，今天外出没有学生，他倒是可以好好挥霍一下了。
　　以前温澄家住市里，城市里大大小小的开了许多美食街，好吃的好玩的他看得也差不多，倒是这小县城格外稀奇，什么糖画，煎饼果子都要来一套，买完了就丢给贺知念拿着。
　　前前后后逛了几条街，贺知念胸前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他看着温澄就想看自家小孩一样，一脸慈祥。
　　温澄看见前面有家卖自己心心念念兰州拉面的，拉着贺知念去吃。
　　跑进店里，两人点了两碗牛油拉面。贺知念也不知道温澄是个什么肚子，前前后后吃了那么多小玩意，还能贪多再吃碗面。
　　热气腾腾的面被包着头巾的店主推到桌前，温澄小声说了句谢谢，抽出一把筷子递给贺知念，又拿着自己那把搅和搅和面。
　　“最近在学校有交到好朋友吗？”
　　温澄看他一边吃面一边问他也简单回答他，“没啊，天天和贺哥腻着呢。”
　　“虽然爹很欣慰。但是高中三年总得交点朋友吧，爹不在怎么办？”
　　温澄想了想，吃了口面。
　　“我又不像你，老慢热了。和人处不好，又没哪个男生喜欢我这人，长得好看不得和他们对立，怪我吗？”
　　“说到底就是太帅了。”
　　“嗯哼。”
　　于是，两个吃面的帅小伙就达成了共识。
　　“话说，温澄澄你为什么转学啊？”
　　“唔…我爸工作调这来了。我妈她身体不好不能照顾我，我也就跟我爸转这边来了。”
　　贺知念点点头，“有时间带我去看看你妈啊，好给阿姨道个谢。”
　　“行，道什么谢？”
　　“当然是送了个好儿子给我。”
　　“贺知念，你有病吧。”温澄把面搅和地响，侧着眼看贺知念，那人正笑得欢。
　　江南附近的小城镇雨水丰饶，来来回回总是下个不停。眼看拉面馆外不久前刚停的雨，这下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雨水包围的小镇干净清新，夏日却依旧暖暖地透过纱幔似的雨，阳光镀上坐在面馆正笑着的两个少年，总是那么美好。
　　十七的少年有着世上最赤诚的心，同时也拥有着世上最赤诚的感情。
　　温澄看着落不尽的雨，一声不吭地吃面。贺知念也吃面，有时候彼此都不会说一句话。但即使如此，大家都不会因此尴尬，而是形成一种各自舒适的距离。有时候和朋友在一起总是找话题的关系更僵化，而互相能安静谈的反而关系更好，温澄觉得大概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温澄喝了口贺知念点的橙子汽水，汽水沿着吸管到达温澄的嘴巴里酸酸甜甜的，噼里啪啦冒着小气泡。他安静地盯着贺知念看，贺知念百般无聊地盯着店外的大雨，狭长的双眸微微低垂，嘴角没有透露一丝人情味的弧度。
　　可是温澄却觉得老帅了，何况贺知念是真好看，不说话的时候高冷禁欲，说起话来又痞帅屌炸天，温澄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爹是人对了。
　　等下，他为什么要觉得自己认得爹对？谁默认这骚气四射的男人是他爹了？不对不对，我怎么能认贼作父呢？温澄默默点点头，认为自己想法十分正确。
　　吃完拉面，贺知念让温澄坐在面馆等他，自己跑到雨里去了。温澄就静静地等，不一会儿，雨里走出个人，打着把透明的雨伞。
　　雨下的很大，来人不紧不慢，白色的校服紧紧地贴着瘦削的身子，雨中的男生面含笑意，“走，温澄澄。”
　　温澄馊地起身个，蹦蹦跳跳地跑到那人身旁。
　　“来啦，去哪？”
　　“爹带你浪去。”
　　雨中的两个少年年纪刚好，大雨的滂沱淋不湿少年燃烧的心脏。盛夏浇不灭了少年那点小忧愁，却带来了一点小偏执小固执，可可爱爱就像是森林里冒出的小蘑菇。懵懵懂懂，却也深刻地提醒少年，我才十七，所以家庭，婚姻，财产，希冀都去他妈的吧，他一点也不在乎，毕竟他还那么年轻，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
　　两个少年在雨中疯跑，踩着倒影着树影的水洼，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那么无理由地在雨中洒脱。很多年后温澄才知道那时候是多么浪漫，不过至少那时候的少年不会明白那些懵懵懂懂却坚毅的小苗怡然破土而出。
　　“不行了，贺哥，跑不动了。”温澄喘着粗气，细嫩的白手攥着贺知念的袖子，撒娇地扯了扯他。
　　“嗯，回去上课吧。”
　　说完，贺知念就看温澄苦着张脸，俨然不想去上学。果然像温澄这种娇贵小孩就贯不得，一贯就不得了，娇气得要死。
　　“下次带你去景区走走，好不好？”贺知念跟哄小孩似的和温澄说。
　　“好看吗？”
　　“嗯…”贺知念想了想红色革命根据地还能学点历史知识，默默点了点头，“还行。”
　　“不翻墙？”
　　“不翻墙，直接开请假条走正门，翻身做主人。”
　　温澄瞪大眼睛，贺知念还能有这本事？
　　“来，提前装装病，看你演技够吗。到时候我就说你急着剖腹产，我要陪你养胎去，准能请到假。别说班主任老周，校长看着你都要八抬大轿。怎么样？未来的五中之光。”
　　说完，贺知念露出一个很贱的表情，贱到温澄想来一巴掌那种。
　　“贺哥，我觉得这样，要不我砍你一刀，到时候就说我陪你去缝针，你看成吗？”温澄阴险地笑了一声。“剖腹产不实际，咱们干点实际的。”
　　贺知念往后退了退，答道，“不了不了。”
　　走着走着，一天也过了大半。温澄是真不想去学校了，他宁愿明天被老师骂一餐也不用回学校被同学看笑话。
　　有时候他觉得株洲很小，一个小县城根本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甚至感觉一个小时做公交车都可以来回好几趟。想了想，他爸今天也不在家，于是问贺知念去不去他家。
　　“去你家？是不是太快了点？”贺知念为难的讲。
　　温澄愣着看他，想着贺知念每天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呢。
　　“什么快不快？”
　　“没，去呗。反正也懒得回学校了。话说你会做饭吗？晚上蹭你的？”
　　“那你兼职怎么办，没耽误吧？”
　　“我每天都这样，不耽误。兼职完早上还特意绕到你家口子等你，看看爹多宠你啊。”
　　“您可真闲。”温澄虽然嘴上这么应，但是心里也真觉得这个朋友非常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