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团景凑》八月的笑

16、小胖子

　　花棠打量着眼前的小胖子。
　　他此刻并不如景向阳所说的面目白净、清秀，脸色反而有些粗黑。握着缰绳的小手也糙得很，花棠能看到他手上的一些小划痕和手指头上细小的倒刺。
　　小胖子体形肥硕，但并不显强健，反而透着虚胖。面目五官平静的时候有些怪异，但激动时反而能透出几分清秀来。
　　花棠心下对此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花姑娘认识景三郞？”小胖子显然有些惊讶。
　　“怎么，景三郎不是你表哥？”花棠反问，心中已确定了两人不是表兄弟，否则小胖子不会直接说出“景三郎”三个字。
　　“哦，他是世交伯父家的哥哥，我们不太熟。“
　　“不熟悉他会不辞劳苦专门出来寻你？”
　　“他是专门来寻我的吗？”小胖子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似是有欣喜，又有难过，转而似又有仇恨之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花棠心下惊讶，难为他小小年纪竟有了如同大人般的心结。
　　“是，他是专门来寻你的。你小小年纪不管不顾离家出走，可知家里人有多担心？”
　　“他来寻我不过是因为顾忌人言罢了，那个家根本已没了我的容身之地！我会回去，不过不是现在。”说完，又抬头满脸热切地恳求道，“花姑娘，请您收我为徒吧！”
　　花棠分不清小胖子口中的“他”是不是指的景三郎，感觉不太像，不过她也不在意，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不过，她既然遇到了离家出走的儿童，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她还是有义务稳住当事人，把他安全交到其家长手中的。
　　其实，花棠对于小胖子就是景向阳要找的人是不太确定的。因为只对上了体形肥硕一条，其他不做准。但是当小胖子坚定地要拜她为师，并且说出她出身复阳花氏时，花棠突然就福至心灵地想到了景向阳要找的表弟，于是出口诈他了一句，果然，就是他。
　　“你为什么非要拜我为师呢？”
　　“因为你出身花氏，会法术。”
　　“你怎么知道我姓花，哦，掌柜的告诉你的，但你又怎知我会法术？”
　　“我看到了。刚刚在驿站的院子里，我看到你能片刻间把一粒种子催生成树并结出果子。你们复阳花氏果然得到过仙人指点！”
　　驿站里人多脚步乱，花棠没想到自己施法竟然被有心人看了去。
　　“如果我不收你为徒，你接下来怎么办？”
　　“等我存够了钱，我会离开这里，继续向南，到复阳去，拜花氏的其他人为师。”
　　“你为什么非得拜花氏的人为师呢？”
　　“因为只有花氏有仙法。”
　　这不会是个听了仙人传说就想着学习仙法而离家出走的吧，花棠暗暗想，不过随即又否认了，这小孩眉眼间并不见什么天真的神色。
　　依他八岁的年纪，别的孩子正是憨吃憨玩的时候，他是经历了什么，才把身上的天真丢了呢？花棠一想起这小孩儿可能被人恶待，心里马上心酸起来。她真是见不得小孩子受苦。
　　前世今生，她还真没收过徒弟。她知道在古代社会，师徒关系堪比父母之于子女，她也不敢在没有孩子父母长辈在的情况下贸然地把别人的孩子收在膝下。还是先稳住孩子，把孩子圈在身边再说。
　　“我不会收你为徒。”花棠看那孩子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失落的表情，马上接着说下一句，“但是我会教你本事。”
　　“真的？”
　　“真的。不过，我们一行是要北去涿州的，你若想学本事，得跟着我们一道。”
　　“那到涿州之后，我也能和你们待在一起吗？”
　　“那当然了。你不想走，我不会撵人。”不过，我会告诉你的行踪给你的家人罢了。
　　“知道了，花姐姐。”小胖子脸上盛满了光彩，虽然和他拜师的预期不太符，但已算达成心愿了。
　　嘿，挺会顺竿爬。花棠心中腹诽一句，但也喜欢这小胖子的机灵劲儿，于是道：“你跟着榕榕和梨儿一道，喊我大姐吧。”
　　“大姐——”从这小胖子这拉长的喊声中，花棠听出了撒娇、委屈和一丝的亲近、依靠之意。
　　听得花棠心中当下就是一软，她摸摸小胖子肉嘟嘟的脸，柔声道：“乖。”
　　花榕和花梨一直在一边看着二人对话，到了此时，花梨才软软地问一声：“大姐，我是有哥哥了吗？”
　　“对，你有哥哥了。”
　　“真是傻梨儿。”花榕嘀咕一声，又向着小胖子道：“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对呀，你叫什么名字？”花棠抚额，说了半天，连名字都不知道呢。
　　“我叫李钧，家里人……家里人都唤我大郎。”
　　“那大郎，现在，你和车马店那边怎么办？”
　　“我和掌柜的说一声就行，掌柜的人很好的。他以为我逃荒跟家人走散了，看我可怜，才留我上工的。我跟他说找到家人了，他肯定会放我走的。”
　　“那我和你一起走一趟吧。如果你找到家人，家人不跟你一起去谢人家一趟会很奇怪，掌柜的恐怕不会放心。”
　　“嗯，我听大姐的。”
　　正好，那驿卒牵了驿站里的马过来。
　　花棠学着把马和车套在一起，让三个孩子坐马车，她牵着两匹马，跟驿卒交代了一声，便向城东门的车马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