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团景凑》八月的笑

17、开解

　　花棠在去往车马店的路上还买了几样点心，双手空空的去谢人家也不像样。
　　花棠牵着马走在路上，三小坐在马车里。马车隔音不错，她不专门听的话，只能隐隐约约听见里边三个孩子的说话声。大过，大部分时候都是花榕的声音：“这马车居然有暗格耶！”“这车板底下居然有这么大的空隙，都能藏下一个我了。”小姑娘探宝探得不亦乐乎。
　　突然，花梨打开车门，向着花棠道：“大姐，我想骑马。”
　　“大姐，我也要骑！”
　　“我先跟大姐说的。你怎么什么都要学我？”
　　花棠无奈，道：“都不准骑，安分地给我待着。”
　　“大姐，我想骑嘛，我还没有骑过马呢。男孩子都要学会骑马的。”
　　“梨儿，现在天黑骑马不安全，等到了涿州哥哥教你骑。”
　　“不要，我就要现在骑。”
　　“梨儿乖呀……”
　　“不要你管！”
　　花棠挺惊讶花梨此刻的小脾气的，一直以来，花梨都挺懂事的。于是她把花梨从车上抱下来，道：“怎么能那样同哥哥说话呢？先给哥哥道歉。”
　　花梨抱着花棠的脖子不吭声。
　　“大姐，不用道歉的。”李大郎站在车门口，急忙摆手。
　　花棠拍一下花梨的屁股，催他。花梨更紧地搂了一下花棠的脖子，把脸贴在花棠脸上，就是不吭声。
　　这是闹的哪门子脾气？
　　花棠叹口气，对着小胖子道：“大郎先帮我看着榕榕，我看看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了。”
　　看李大郎忧心忡忡地进了车厢，花棠这才小声地拍着花梨的背道：“梨儿是不喜欢大郎这个哥哥吗？”
　　花梨僵了一下身子，还是不出声。
　　“那咱们就不要大郎这个哥哥了，还让他回去给那掌柜的喂牲口，好不好？”
　　花梨猛地直起身子，双手搭在花棠的肩上，望着花棠的眼睛，有些慌地道：“不要！”
　　“看来梨儿不是不喜欢大郎哥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面对花棠的问题，花梨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便又趴到花棠肩膀上，沉默了片刻才道：“姐姐真的要教大郎哥哥我们家的心法吗？”
　　症结原来在这儿。古人呀，就这点不好，敝帚自珍，就连个小孩子也这样。
　　“我亲口答应过的呀。”
　　“可是姐姐，那是我们花家的心法呀。我和榕榕都还没学呢。”
　　还吃醋了。
　　“那我问梨儿，这草木本心术，据你所知有多少人练成了？”
　　“据我所知，就二房的大爷爷和大房的大爷爷两人，连爹爹都没练成。”
　　“这草木本心术练成之后有何用途，梨儿可知？”
　　“可与草木沟通。”
　　“只有这些吗？那我们花家被历代朝廷委任大司农之职又是为了什么呢？只是因为能和草木沟通吗？大司农掌天下钱谷、稼穑，在这方面没有些本事怎么可能被任命。那必然是因为我们掌握着对天下农桑都有利的东西啊。
　　“当初仙人把这《凡草集》和草木本心术传于花氏先祖，必然是想要借先祖之手造福天下苍生的。但现在，花家能习得此术的十里无一，如何造福天下苍生呢？这是不是和仙人的初衷相悖了呢？
　　“咱们一路以来，见过多少田地颗粒无收，多少人因此无家可归，若有人习了草木本心术后能培育出耐旱的作物来，情况是不是会好上很多？花家已经承了仙人遗泽而成为世家，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多以天下苍生为念呢？”
　　花棠也不管他听懂听不懂，反正想到什么说什么，只希望这孩子的心胸开阔一点。
　　花梨沉默着，似乎在消化花棠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要是有人学去了干坏事呢？大姐就能操纵草藤打架。”
　　“……那当然要给他们加约束条件了。就像你跟夫子上课，夫子会不准你上课睡觉，不准你在学里和人口角、打架，咱们也给要学心法的人定个规矩，心术不正的不给学，学了干坏事的，姐姐去教训他，好不好？”
　　“嗯！”
　　“那梨儿去给大郎哥哥道个歉吧。大郎初进咱们家，你还跟他发脾气，大郎哥哥该有多难过。你想想，若你是大郎，初到一家，那家里人还跟你发脾气，你会如何自处？”
　　花梨很是惭愧，自去跟小胖子和解不提。

　　一行人到了车马店，掌柜的挺惊讶，还以为马车出问题了。两方坐下把话说开，掌柜的才知道小胖子的家里人找来了。
　　“原先也没想到是亲戚家的孩子。只听说丢了，到处送信让帮着留意。刚在驿站，这孩子跟我弟妹玩了会儿，通了姓名后我听着耳熟，又问了籍贯，才知道原来真是舅爷家走散的表弟。我听大郎说掌柜的心好，多亏了您收留，他才没饿死。真是感激不尽。”说着，花棠把放在桌上的点心往掌柜那边推了推。
　　除了点心，花棠还在上面多放了一个荷包，里面放了几片金叶子。
　　“大郎原来是花姑娘的表弟。我说呢，这孩子刚来的时候，身上虽脏得不像样，但浑身没一个补丁。虽饿得奄奄一息的，但我浑家给他几个野菜团子，他竟然咽不下去。我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孩子。这南阳郡又遭了灾，听说有流民到处冲撞，我就想着是不是因为这个跟家里走散了，没想到真是。这孩子来了我这里也勤快，虽能看出来以前没干过什么活儿，但学东西很快，小小年纪，我院子里伺候牲口那一摊子事儿自己都能顶起来。”
　　李钧原本和两小一起挨着花棠坐，听着两个寒暄，这时他起身，走到掌柜的正对面约三步远处，深深地鞠躬，给掌柜的作了个长揖。
　　掌柜的拍拍他的肩，道：“好孩子，能回家就好，你也算苦尽甘来。”
　　小胖子李大郎在掌柜的这里一月有余，吃的、用的都是店里的，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于是告别了掌柜的，花棠一行人就回了驿站。
　　花棠发现，这赶马车也没什么难的。驿站的马都是老马，除了拐弯、转向需要人控制之外，其他时候马车走得好好的，只要不追求速度。
　　花棠也就安下心来。她问过掌柜的，从鲁阳到涿州大概有两千里地，此时的驿站呢是四十里一驿，他们一日走个八十里，中午和晚上刚好能在驿站修整。
　　想她自己徒步一天都能走个一百多里地，这八十里对驿站的马来说更是小意思了，二十多天就能轻轻松到涿州。
　　回到他们的院子，停好马车，院子里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想到小胖子这时候应该还没吃饭，主想给李大郎做点什么。
　　她去厨房转了一圈儿，里面有专门厨房上的人在当值，见她来了都热情得很，主要原因是她大方。用了一次厨房，给厨房的人留了不少好食材。
　　花棠也不客气，道：“还剩有什么食材，带着孩子出去转悠了一圈儿，回来又饿了。”
　　“您给咱们留的肉和菜还有一些呢，我去给您收拾出来。”
　　“那麻烦了。”
　　花棠打算做个简单的连汤肉片，好喝还扛饿。
　　她拿起一块羊肉用水冲洗一下，在案板上细细地切成薄片。然后加入米酒、葱、姜、盐和一些能找到的调料腌制。这时还没有蒜和淀粉，她只能放些面粉和鸡蛋进肉里，包裹肉片。
　　做完这些之后，厨房上的人过来了，人挺麻利的，能洗的菜呀菇呀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花棠谢了他，把那一小竹筐的菜都细细地切成了丝。没木耳、没鲜笋的，只能将就着做。
　　她在锅中倒入宽油，把腌制好的肉倒进去滑一遍，捞出备用。然后锅里留底油，加入葱姜佐料炝锅，把切成丝的菌菇类下入锅中，大火翻炒了片刻，加入热水。水开后，下入肉片、剩下的青菜煮一两分钟后，又加面粉糊，打个鸡蛋搅散。最后又加酱油、陈醋、盐调味，起锅。
　　她用瓷勺尝了一口，缺料少味的情况下做出的汤味道居然很不错。
　　给帮忙的厨子留了一碗汤，她把剩下的都装进了食盒，拎回了房间。
　　“大郎，过来吃饭！”
　　瞬间，两小就簇拥着李大郎跑到了餐桌旁。
　　花棠早用大碗盛出了一碗放在了桌面上，然后盖上了食盒。
　　“怎么只有一碗，大姐你们吃过了吗？”李大郎坐在汤碗前的凳子上问道。
　　“是呀，我们都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做的。我想着你晚上大概是还没吃饭。”
　　两小巴巴地看着她，花榕还问：“大姐，这是你做的吗？”
　　“对呀。”
　　“大姐就只做了一碗吗？”花榕说着还瞄了一眼食盒。
　　“就做了一碗。你们晚上吃了那么多，应该不饿。我就没多做。”
　　“大郎哥哥，好吃吗？”花梨站在李大郎旁边悄悄地问。
　　“大姐，我去厨房再拿两个碗过来，分给弟弟妹妹一点吧。这么大一碗，我也吃不完。”
　　“好啦，你安心吃你的吧。我给两个小的留的有。”花棠笑着又朝两小道：“就知道你们看见别人吃会馋，果真没猜错。”
　　花棠用小碗给两小各盛了一碗。
　　“啊，简直是神仙美味！”花榕拍姐姐马屁。
　　“千金不换！”花梨喝一口汤，也跟着起哄。
　　李大郎许是没经历过这样的氛围，局促地抬起头，朝花棠腼腆一笑。那五官怪异的样子，让花棠不忍直视。
　　“你吃你的，不用管他们。他们就是眼馋，其实根本就不饿。”
　　李大郎这才安心地埋头吃饭。他吃得有点急，不过吃相却很好，想来也是从小被教导得不错。
　　这小胖子看着胖，其实胃口也不大，那么一大碗肉片汤，干的都被捞干净了，还剩下小半碗汤。
　　花棠也没多想，八岁的孩子即使再胖，胃容量也有限，况且她还给他多捞了肉在碗内，吃不完也正常。
　　花棠喊人来收拾了残局，领着三个孩子一起洗漱。把三小安置好，花棠才有工夫坐下好好同这三个孩子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