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大桥垮下来》酒舞流漆

4、4

　　周围的音乐很吵，说不清是因为低音炮太强烈，还是心情太激动，于洋的心跳变得格外有存在感，咚咚咚，跟祁牧跑下楼梯的节奏不谋而合。

　　“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祁牧挤到于洋面前，笑着喊了一句，左右张望了一下，“一个人来的？”
　　“没，和朋友一起。”于洋嗓子有些发紧，“你呢？”
　　“我也是，快无聊死了。”祁牧把头往后一扬，“走，带你上去，人少一点。”

　　这个侧头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帅气，于洋没出息地晃了一下神，不过心里还是惦记着罗莉莉：“等一下，我朋友在前面买酒呢，等等她。”

　　“哦。”祁牧点点头，站到了于洋的旁边，双手插着裤袋，双眼平视前方，开始发起了呆。

　　这个一言不发的架势立刻让于洋的心里打起了拨浪鼓，祁牧是要陪自己一起等人吗？还是不高兴了？所以不说话？要不然让他先上去，等会儿自己和罗莉莉再去找他？

　　于洋平时并不是一个纠结的人，但不知怎的，此刻的心里却有些乱。

　　兀自琢磨了半天，也看不见罗莉莉的人影，再不说话于洋的尴尬症就要犯了，于是他侧过头，刚想开口就看见祁牧摸出了手机。
　　是太无聊了所以开始玩手机了吗？
　　于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微微感到些许失落。

　　不过祁牧就看了几眼屏幕就把手机放回去了，速度之快仿佛只是看了一下时间。
　　但肯定不是看时间。
　　因为于洋敏锐地捕捉到祁牧整个人的身体都绷紧了，虽然看上去还是在发呆，但眉眼间笼罩着一股烦躁。

　　“怎么了？”于洋脱口而出地问道。

　　“嗯？”祁牧偏过头，挑起一侧眉毛。

　　其实问完这句话于洋就后悔了，他和祁牧才第二次见面，就算有什么事，对方也不好说吧，他暗暗责怪自己失了分寸，于是搜肠刮肚换了个话题：“不是新生派对吗？你怎么也来了？”

　　“你猜？”祁牧看着他。
　　于洋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答道：“猜不出。”
　　“你是和对门的女孩一起来的？”祁牧反问他。

　　于洋点点头，突然敏锐地怀疑祁牧该不会是看上罗莉莉了吧？
　　不对啊，那之前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表现的那么冷淡？
　　该不会是欲擒故纵吧……
　　不过罗莉莉确实挺招人喜欢的，但这也太悲催了一点，难道自己的使命就是当红娘和电灯泡吗？

　　他在心里胡思乱想，脑补出了以后两个人在前面逛街互相喂对方吃冰激凌而自己只能跟着后面落魄拎包的场景。

　　“你喜欢这里不？”祁牧却话锋一转，又问道。
　　于洋正在独自黯然伤神，随口答道：“还行吧。”
　　祁牧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于洋回过神来，接着话题问回去：“你经常来吗？”

　　“来过几次，太吵了。”祁牧目光一转，伸手挡开了一个七歪八扭拿着酒杯一路走一路洒的男人，皱着眉头动了几下嘴唇，随后收回目光，朝于洋补充道，“而且傻逼太多。”

　　于洋笑了起来，刚想说其实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就听见吧台那里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他们面前的人群集体往后撤了两步，感觉像是要清出一片场地似的，人头攒动。
　　什么情况？于洋踮起脚尖往里张望，看见中间有一个眼熟的高马尾，顿时起了不祥的预感。

　　“我去看看。”他说着就要往里挤。
　　“别去，”祁牧拉住于洋的胳膊，蹩着双眉，认真道，“找到你朋友我们先出去。”
　　“她好像就在里面。”于洋回头喊了一句，“你在这等吧，我找着人就回来。”
　　祁牧顿了顿，一个大步走到了于洋前头：“一起。”

　　两人艰难地拨开人群，挤到最里面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满头滴水的男人指着前面，嘴里骂骂咧咧地喊着什么，被他指着的正是拿着一个空酒杯的气愤的罗莉莉。

　　“怎么了？”于洋赶紧走到罗莉莉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傻逼摸我！”罗莉莉恶狠狠地瞪着男人，“我让他给我道歉！”
　　“我什么都没干！她莫名其妙泼了我一身酒！”那个男人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喊了起来。

　　“傻逼棒子。”
　　于洋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听见祁牧在耳边骂了一句，随后一个箭步向前，顶到了男人面前，超出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盯着对方，用英语吼道：“道歉！”

　　那人愣了愣，随后双手推了一下祁牧的肩膀：“你他妈是谁啊？”

　　一记拳头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周围响起一阵喧哗，那人捂着脸倒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的祁牧。

　　罗莉莉也低声尖叫了一下，于洋瞥到不远处赶来的保安，飞快地朝她说了一句：“你出去等我们。”然后一个箭步往前，紧紧拽着祁牧的胳膊把他往回拉。

　　“先走！保安来了！”于洋使了一把劲，圈住祁牧朝保安来的反方向快步离开。

　　“Go back and fxxk yourself！”祁牧回头大骂了一句，两人挤出人群，音乐声戛然而止，嘈杂的人群声中夹杂着保安浑厚的问话声。于洋的心里很紧张，生怕像□□似的保安会追过来，找祁牧的麻烦。

　　“往这边走。”祁牧反手拉过于洋的胳膊，转了个弯，从后门的安全出口出去，罗莉莉正一脸焦急的等在出口，看到两人跑出来连忙问道：“保安呢？”

　　“跟着我。”祁牧看也不看就快步沿着街道跑，两人跟在他后面。
　　绕过街角，左转弯，进了一个停车场，三个人脚步慢了下来，罗莉莉有些喘，叫了一声：“于洋。”

　　“保安没追上来，”于洋注意到她穿的是高跟鞋，过去扶了一把，“慢点走吧。祁牧，你还好吗？”

　　祁牧在前面埋头走路没吭声，裤袋里的手机传来几声微信响，回荡在停车库里，他拿出来一边打字一边说：“送你们回家。”

　　于洋看着祁牧的背影，知道他心情不好，却不太明白原因，三个人沉默着走到迷你吉普旁边，上车。

　　另一个方向传来快速的脚步声，于洋一下子有些紧张，心虚地害怕是保安挥舞着电棒追上来。

　　“祁牧！”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听到是中文，于洋一下子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神经今晚被刺激的不轻。

　　几个男男女女跑过来，打头的男生趴在驾驶窗边：“怎么回事？你们打起来了？”

　　祁牧没说话，伸手发动了车子，把手机顺手架在了手机架上当导航，又行云流水地摸出了一根烟，点火，拨开那个男生的脑袋，冲车外吐了一口烟雾。

　　男生目光一转，看到了后座的于洋和罗莉莉，眼睛立刻亮了一下，盯着罗莉莉，嘴里问祁牧：“他们是你的朋友？怎么刚刚没一起玩？”

　　安静了两三秒，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于洋坐立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自我介绍道：“我叫于洋，她是罗莉莉，我们都是大一的。”
　　他的话音响起的同时，另一名男生上前拉开第一个：“玩玩玩，就知道玩，你脑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事了？”

　　“陆泽然，你挡着郭芃认识新生妹子了，”一个女生在他们身后笑着说，“当心他回去下药整你。”

　　那个叫郭芃的又不死心的凑上来：“你叫什么？罗什么？”

　　“严倩？”罗莉莉身体前倾，突然开口，“是严倩吗？”

　　说过话的女生明显一愣，上前拨开郭芃和陆泽然的脑袋，凑到窗边，瞪大了眼睛，显然非常意外：“Lily？你怎么在这？”

　　“说来话长……”罗莉莉摸了摸鼻子，声音里没多少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倒是有几分敷衍，“真巧啊……”

　　“你们认识？”郭芃一下子来劲了，对着严倩说道，“你朋友？”

　　“我们一个高中的……”严倩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了，被打开的车门推的后退两步，祁牧叼着烟下车，“砰”的一声合上，靠到一边的柱子上。

　　所有人都看着他，祁牧眼皮也没抬：“你们继续。”

　　于洋有些茫然，这时第四个女生连忙开口道：“现在这么晚了，大家改天再约出来吧，祁牧正好送送学弟学妹。”
　　她隔着玻璃有些歉意地对于洋和罗莉莉笑笑：“今天没玩好，下回一起，到时候让祁牧建个群。”

　　“没有没有，”于洋连忙回答，“还得谢谢祁牧，有个人骚扰我们，他出手解了围。”

　　“没伤着吧？”陆泽然走到祁牧旁边，一手搭着他的肩膀。

　　“别改天了啊，就今晚转个场呗，”郭芃热切地看了一圈，目光又停在了罗莉莉脸上，“我定个ktv包厢。”

　　“这……不太好吧……”罗莉莉有些犹豫。
　　“有什么的，”郭芃说着就掏出了手机，手肘怼了一下严倩，“你俩正好联络一下感情。”

　　罗莉莉脸上有些尴尬，陆泽然皱着眉头说：“林菲说得对，还是改天吧。”

　　郭芃又嚷嚷了起来，严倩也跟着帮腔，热情地邀请两人，一时间众人各抒己见，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唯有祁牧依旧一言不发，于洋看着他，不知怎的有些愤怒。

　　能在今天把祁牧叫出来的，想必就是他最亲近的几个朋友了，但是除了陆泽然还关心他以外，其他人都并不怎么把祁牧放在心上，那个叫林菲的女生不知道和祁牧是什么关系，言语间隐隐代表了祁牧，活像一个新闻发言人似的，让于洋很不舒服。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祁牧抽完了第二根烟，把烟头往柱子上一摁，随后扔在地上，淡淡地说道：“出结果了么？”

　　“Lily，你就来吧。”严倩最后说了一句。

　　罗莉莉为难了片刻，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答应了。

　　郭芃大喜过望，连忙拨号订座，绕到了副驾驶，打开车门坐上去。

　　“干什么？”祁牧也坐上了驾驶座，侧头看了一眼。
　　“一起去啊。”郭芃理所应当道，然后马不停蹄地朝话筒里说，“喂，今晚还有房间吗？”
　　“下去。”祁牧说了一声。

　　“……对，七个人。”郭芃看了一眼祁牧，无声地做着口型问“什么？”
　　“我说，”祁牧猛地按了一下喇叭，面无表情，“下去。”

　　“……行，半小时到。”郭芃挂了电话，坐在位置上没动，半响才说：“你不去吗？”
　　“不。”祁牧目视前方，眼睛瞥了一眼后视镜，和于洋的目光对上了，“你去？”

　　“啊？”于洋回过神，赶紧挥舞着双手，“我不去了，时差还没倒过来，困了。”

　　“行了，郭芃，你下来，我们打辆车，蹭车有瘾啊你？”陆泽然皱着眉头。

　　于是郭芃下车，罗莉莉和于洋道别，又和祁牧道谢之后，也下了车。

　　祁牧把窗户升起，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连眼神也没给一个，一脚油门下去，方向盘猛地打转，于洋措手不及，被甩地歪倒在了后座上。

　　这个迅猛的车技让他突然想起来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祁牧他，没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