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小刀 ...
-
相较于前几天的阴雨连绵，今天的早晨倒是格外的明亮，北白川若叶牢记家入硝子的忠告，不要再因为自己的咒力量丰沛而毫不在意的随意挥霍，就算必须要用，也尽可能的减少每一次自己使用术式的持续时间。
北白川若叶绕去一开始出事的电影院看了几眼，尽管出了人命，却因为涉及咒术界，消息随即被强硬的封锁在影院的高层主管那儿，并没有往下传开，几天过后已经恢复了正常营业，唯独三名少年的陈尸处被以清洁保养的理由禁止有人落座，看在北白川若叶眼里，那三个位子显得很是可怖。
她的目光不自觉变得呆滞，身边陌生的喧哗都进不了她的耳，不知不觉间像是被谁停滞的薰风，悬挂的艳阳如火，由上而下的笼罩住她，烙下了过于灼热的暖意，整个身子都变得热气腾腾，北白川若叶忍不住往树下挪动脚步，试图将自己藏身在斑斓树荫之下。
她想寻找的残秽已经散去，北白川若叶只好抓紧时间摸着树挨家挨户的问，导致她经过的地方留下的全是她的残秽了，仔细一看还真不少，是那种要是被家入硝子发现会被骂乱来的程度。
北白川若叶仰头靠着树干阖上眼，还没缓上一口气，再睁开眸子，却见远处的天空忽地落下了一席浑浊的灰幕，她神色一愣，急于迈开步子时不巧撞上了人，连忙弯下腰道歉。
被藏在连帽下的半张脸，只露出了微微弯起的嘴角，陌生男人不动声色的抬手拉低了自己的帽子，本就炎热的酷暑在他身上更显沉闷，小心翼翼的问她有没有受伤，见她摇了摇头，半掩的嘴角笑意更甚，随后转过身不急不徐的离开了。
北白川若叶没来由的感觉那个男人很危险，她用力咬了咬下唇，收敛起自己莫名的疑心病，加紧脚步往帐的方向走去。
至少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没有人注意到帐的落下，北白川若叶拿着手机一边查询，翻着内线消息确信那就是个未经通报铺下的帐，不只原因不明，展开的人是谁也无从得知。
位于里樱高中上空，夜一般的颜色笼罩了整个校园与身处在里头的学生和导师们，北白川若叶望着暧昧不明的边界，犹豫了片刻，她给七海建人传了一则讯息让他赶紧过来。
北白川若叶发觉，一路蔓延到校园里的残秽，和她前些日子给七海建人调查时留下的气息十分相似，且她利用共生问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前些日子七海建人吩咐虎杖悠仁负责做监视的吉野顺平，正好在帐落下前的十分钟前进到了里樱高中里。
吉野顺平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任何人，虽然是面无表情的，但情绪上看起来很不寻常，整体感觉相当异常，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呢喃着树木们听不懂的话。
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后虎杖悠仁也进到里头了。
七海建人眯了眯眼，视线停留在伫足于帐外头打死不肯离去的少女身上，北白川若叶既然已经得知虎杖悠仁也在里面，就绝对不会轻易离开，这点他清楚得很，安抚好不让她踏进去已经是此刻七海建人想得到的唯一一句能对她说的话。
他拍了拍被自己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的北白川若叶的肩，自己便想也不想地走进去了。
距离帐落下到她抵达里樱高中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北白川若叶踌躇着究竟要不要进去，七海建人劝她别轻举妄动的叮咛言犹在耳，但无奈她光是看着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在里头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后，所有的犹豫都在一瞬间被抛出脑外。
她的黑眸在看见倒卧在地的虎杖悠仁后骤然一缩，步伐一顿后快马加鞭跑到他身边。
北白川若叶的轻举妄动并没有惊讶到七海建人。
也许是她的错觉也说不定，在七海建人看见她的刹那，眼底透露出了一丝丝无可奈何又早知如此的笑，随即神色一凛，看着北白川若叶手足无措的扶起虎杖悠仁的手，一边收紧自己的掌心握好刀，「我去跟猪野会合，他暂时交给妳了。」
「交、交给我的意思是？！」
「在妳做得到的范围内治疗他就行。」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可语气无比坚定，丝毫没让她有拒绝的机会，「妳可以的吧。」
「……」
「记得联络伊地知。」
做得到的范围，只有手上的洞而已也没问题吗？
她还没来得及问，七海建人就用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跑走了，明明自己身上也有带伤，跑起来却像是不带疼痛感似的叫人佩服。
还真是一个两个都这样乱来。
北白川若叶的反转术式真的不上手，但她学习从不曾马虎，在高专的医护室里为了测试而划伤自己无数次，为此找了家入硝子不少次，听着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描述，看了无数从外头扛进医护室的伤者被长发女子治好，总算是搞清楚自己的反转术式能到哪个阶段了。
真不愧是人美心善的家入硝子，哪怕她问上多少问题，对方都会不厌其烦的一再说明，因为她的反转术式实在不如家入硝子精通，家入硝子不让她说，她其实也没脸让太多人知道，奈何北白川若叶前阵子频繁进出高专去找家入硝子的事好像被五条悟给发现了，消息在五条悟相关的人际圈以非比寻常的速度扩散开来了。
「居然还真的只能治疗手而已……」虽说她知道自己弱，可当真的发现治疗进行不下去的时候打击好大。
「看起来很弱，没想到妳真能办到啊，挺出乎意料的。」
虎杖悠仁脸上突然长出来的嘴说了句非常酸的话，吓得北白川若叶差点将搁在自己小臂上的虎杖悠仁的头给推开。
……可以把地上的土塞进他嘴里吗？会不会被宰？
「……」如果无辜的虎杖悠仁醒来发现自己吃了一口土，她会很过意不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应，我会当作没听到你的声音，所以请你也务必当作我不存在。」
尽管北白川若叶试图去压抑自己的颤栗，握着虎杖悠仁手的掌心却是不断收紧，两面宿傩定是察觉到了，蕴含讽刺的言语化为尖厉刺耳的笑声。
北白川若叶很害怕，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否认过，并不是没有听过宿傩开口，但是以往无论再怎么害怕都还有虎杖悠仁的声音，只要北白川若叶还听得见虎杖悠仁的说话，恐惧都会少了几分，心底也会跟着变得踏实。
兴许是她的沉默不语让两面宿傩觉得无趣，属于两面宿傩的气息逐渐退去，周遭回归一片平静，她紧紧抓着虎杖悠仁的手松开了些，闭上眼吐出的一口颤抖不已的气。
直到北白川若叶感觉自己握着的手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指尖。
「不怕、不会让那家伙伤害妳。」
虎杖悠仁的手变得很暖，比起不久前失血过多的自己，他感觉身体好多了，精神上也是如此，北白川若叶握着他的手在抖，他听见了两面宿傩的笑声，也听见了他对北白川若叶的嘲讽，那时他好想睁开眼，抬起手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扇一巴掌，但是刚才实在是又累又疼。
现在不一样，撇开因为他不得不杀了改造人，心理上的疼痛是难以抹灭外。
虎杖悠仁虽然不是毫发无伤，但现在身上的伤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
五条悟出差回来给她和虎杖悠仁带了水羊羹，虽然大多数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听说他去的是国外，为什么是带水羊羹？她好困惑，五条悟闻言随即塞了一只诡异得出奇的木乃伊玩偶在她怀里。
北白川若叶知道，七海建人定是跟五条悟提过虎杖悠仁杀了改造人的事，所以当他一回来，难得没有像个欢快的大孩子般胡闹，而是走近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虎杖悠仁，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问自己不在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多少令人难过痛心的事，在虎杖悠仁略显狐疑的视线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虎杖悠仁看起来真的是好多了，捧着五条悟交给他的水羊羹，任由他揉乱自己的头发，只是眯着眼睛笑着说他不要紧，还不忘给那天不畏恐惧赶去她身边陪他的北白川若叶邀功。
五条悟微微笑着把另一盒水羊羹递给北白川若叶，他觉得少女看着虎杖悠仁的眼神怪慈祥的，虽说她确实是比虎杖悠仁年长，但他们俩人还是同辈份，虎杖悠仁再怎么样个性开朗讨她喜欢，五条悟就是有种北白川若叶看虎杖悠仁是在看小孩的感觉。
而且他发觉在自己出差期间，虎杖悠仁和北白川若叶感情变得很好，他时不时会收到来自虎杖悠仁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北白川若叶，偶尔还会提及最近两个小朋友看了什么电影还有发生了什么事。
五条悟垂眸望向抱着水羊羹，眼神木然地望着怀里东西的北白川若叶，余光瞧着虎杖悠仁悄悄的从沙发上起身，推开门一溜烟就跑不见踪影，留下看着北白川若叶的他和看着水羊羹的北白川若叶。
她又在走神了。五条悟的手摆在她头上，漫不经心的开口：「悠仁现在是假死状态，虽然我回来了，但妳要是之后有空就来陪他聊聊天吧，他应该是很乐意的喔。」
北白川若叶抬起眼帘冲他眨了眨眼，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小小声的道谢后就把一整盒水羊羹放在桌上，重新坐回沙发上晃了晃小腿，五条悟见她一副把地下室当成自己家的惬意模样嘴角勾了勾。
「你们处得蛮好的？」
「其实不是我们处得好，是他跟谁都处得来。」
连让他监视的人也把他当朋友，所以虎杖悠仁看见那个人在他面前死去才会如此难过，他也把那名少年视为友人，但虎杖悠仁很坚强，就算再怎么心痛也会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
虎杖悠仁察觉的北白川若叶其實并不排斥他，只是个性使然让她有点不敢主动与人交心罢了，後來他常主动发讯息问北白川若叶要不要一起看电影，虽然全是些看十分钟就能猜到一整部的老土剧情，但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还是算不错，两个小朋友大多时候都是窝在沙发上抱着兔子咒骸，有时是争执自己猜的是正确，有时又是一起讨论哪里不合理，虎杖悠仁总会突然笑出来，惹到最后北白川若叶也忍不住笑。
少年默不作声的回来，手里还捧着三罐橙汁，他把其中一罐那给五条悟，看着在沙发上的北白川若叶的脑袋左晃右晃，坐在沙发上抱紧了夜蛾正道的制作出来的咒骸，为了不让玩偶突然醒过来高歌一曲她还不忘稳定地输出咒力，身子一斜就往沙发上倒下。
见好一会儿没有动静，虎杖悠仁从沙发后边探头过来，正好对上了北白川若叶放空的眸子，但她怀里的咒骸看起来还是很安份，而且被她揉得有点畸形看起来很滑稽。
「若叶，果然很厉害啊。」北白川若叶的视线看向他涣散得有点不寻常，虎杖悠仁担忧地蹲在沙发前，眼睛眨呀眨的，「还好么？妳看起来好像很累？还是身体不舒服？」
「有点睡眠不足。」
「该不会是因为反转术式！？」
北白川若叶很用力的摇了摇头，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她抱着咒骸的手收紧了些，对虎杖悠仁笑了下，说：「不是，只是因为我昨天回家的时间晚了点罢了。」
她昨天确实是跑了一趟家入硝子那儿，但回晚了纯粹是自己不愿意离开，倒是家入硝子一直赶她回去休息，北白川若叶表示要回家一定要和家入硝子一起离开，她不要自己回家，留着家入硝子一个人待在高专又不知道她会忙到多晚。
北白川若叶的反转术式可以治疗的只有不危及性命的轻伤，另一方面无关轻重及缓，她唯独没有办法治疗自己的伤。
家入硝子不赞成她划伤自己只为了证明她的反转术式无法治疗自己，但北白川若叶很坚持，也鲜少固执不听劝，即便她收走了医护室的危险物品不让北白川若叶拿到，但对方随即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刀想也不想的就往自己手臂划下去。
长发女子一惊，但也立刻意识到要是现在给她治疗好了，北白川若叶没有测试到自己的反转术式肯定会再划一刀，为了不让她再挨一次疼，家入硝子缓缓地收回了手，叹了一口气。
北白川若叶的手当然没有留疤，家入硝子发现了她的反转术式用在自己身上不会有效果后，立刻帮她治好了手臂上的伤，结束后捏了捏她虎口，用有点严肃的口气骂了一句笨蛋。
虎杖悠仁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显然不太相信她说的话，从北白川若叶怀里抽出来的兔子咒骸被五条悟强势的塞进了自己的怀里，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五条悟就提起水羊羹推着北白川若叶离开地下室了。
「我们去找七海啦！悠仁要看完那部电影才能跟过来喔。」
虎杖悠仁咦了好大一声，五条悟却是头也不回，他愣愣地眨了眨眼，随后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笑容，了然的点了点头。
上次的否认虎杖悠仁显然根本没听进去，五条悟把水羊羹搁在北白川若叶的头上，被她用颇无奈的眼神横了一眼，不以为意的将头上的东西拿下来提在自己手里。
「虎杖现在看的电影是我跟他说想看的。」她忽地抬头对五条悟说，「还没看完呢。」
五条悟停住脚步思索了下，目光灼灼的凝视她，「那下次我陪妳看完吧。」他看见北白川若叶的眼神既是讶异又惊喜不已，没忍住轻笑出声。
「硝子叫我没收妳的小刀耶。」五条悟戳了戳她的手臂，指尖有意无意的落在她划伤自己的地方，经过反转术式的治疗并没有留下疤痕，就是知情后看着有些心塞。
「……怎么样都行，但没收小刀不可以。」
他当然知道北白川若叶很宝贝那把小刀，那是她父亲很久以前交给她的，小小一把却是一级的咒具，北白川若叶出门在外忘过手机也忘过车票，就是没忘带小刀，五条悟曾问过她想不想要其他的咒具，她只是摇了摇头对他说不要别的只要这个。
五条悟便由著她去了，但没想她的小刀除了戳戳弱小的咒灵还能戳自己。
「小朋友带着刀很危险，会被警察抓走喔。」
没收小刀只是他说着玩的，五条悟自然不会不顾她的意愿就拿走她的宝物，就是想让她别再划伤自己，就算是测试反转术式也不行，但女孩看起来怯生生的，一只手还抖着往腰后绑着小刀的地方摸去。
「……谢谢您的水羊羹，再见。」
「行了，别跑。」五条悟抓住她的衣领，北白川若叶宁愿坚持地压着着小刀也不愿挪出一只手掰开他牵制她的手，「我不会真的那样做，我只是想让妳记着别再划伤自己而已。」
「那是特殊状况……」她顿了一下，默默的收回了手，「不会有下次了。」
「对不起。」
北白川若叶小心翼翼的抬头。
「对不起什么？」五条悟戏谑的笑，看着她委屈巴巴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北白川若叶觉得，五条悟就只是在找机会想揉乱她头发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小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