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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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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修仙界就迎来了那次载入史册的界障异动。
那天的康启被电闪雷鸣吓得害怕,想起了进山采药的哥哥,五岁的他迈着不太安稳的步子往山里走。
正好被在山中乱窜的时夏看到了。
时夏也觉得这雷打得有些奇怪,但是正如刚刚须发皆白的康启所说,她被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完全没有仔细想过,这雷鸣和自己有关。
康启步子虽然小,但是走的十分急,他年纪太小,虽然还不清楚发生着什么,但是已经开始本能的恐惧。
他不想去山里找哥哥了,但是他回头,漆黑的云层压下来,他甚至看不清回去的路。
电闪雷鸣还在继续着,虽然天道“惩罚”的只有时夏一人,但是界障异动却无差别攻击着界障边缘的每一个人。
于是当时年幼的康启,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朝着自己轰然倒下。
那一瞬间他什么也没有想,只觉得眼前的巨物在一点点放大,甚至忘了躲开。
好在时夏及时赶来。
她虽然这段时间对人形的控制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但是还缺乏一次关键的渡化,根据东丘那家伙的说法,只有经过了这次渡化,她才能像他一样。
时夏听到这话的时候撇了撇嘴,她不稀罕和东丘一样,她到时候一定比东丘还强。
不过眼下的时夏却还没那么厉害,她用最快的速度将年幼的康启推开,自己却被树干砸中,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时夏从来没有受过这么猛烈的伤,她经常在山中晃悠,磕磕碰碰刮刮擦擦是常有的事情,东丘也向来毫不关心的样子,任凭她去野。
时夏费尽了力气,用灵力缓缓将树干挪开了一点。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强忍着直达神经的疼痛,然后抱着积极乐观的心态安慰自己:还好,虽然吐了血,但是好歹小家伙没事。
然后时夏瞥眼去看康启,顿时愣住。
康启性命无虞,但是双腿被死死压在了树干下,小小的身体扛不住巨痛,已经晕了过去。
时夏用尽最后一份力气,将康启救了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力量在飞快流逝,甚至差点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她看了看康启,小家伙的情况很不乐观,而她现在也无计可施。
时夏施了个决,那是东丘教给她的。很早很早之前,早在时夏第一次会施术法的时候,东丘就教了她这个决。
“遇到事情可以叫我。”他说。
时夏这些年来没有用过,一是她确实没有遇到太严重以至于自己不能处理的情况,二是她觉得叫东丘帮忙,怪没面子的。
但是眼下的情况确实紧急,她自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
但是她的心决念了三次,一点东丘的影子都没有,甚至连点回应都没有收到。
那一瞬间时夏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心决,或者是哪里念得不对,要不然东丘不会不来的。
然而下一刻,时夏突然福至心灵,她抬头看了看电闪雷鸣却滴雨未下的墨色天空,第一次觉出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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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声雷鸣从九霄传下的时候,东丘正在和肃洺下棋。
肃洺棋品不好,输了就反悔,最离谱的时候,差不多能悔棋悔到棋盘上不足十颗棋子。
时夏曾经笑他,还不如重开一盘。
肃洺总是摇摇头,带着不羁的笑,嘴里念念有词、有理有据:“再开一把,那这把不就算我输?我是不可能输的。”
肃洺又一次连着三次把棋盘上已经下好的棋子拿开,东丘就那样看着他。
两个人的表情都那么淡然,让人会产生游戏规则本该如此的错觉。
雷鸣乍起,吓了肃洺一个哆嗦。他也不是等闲之人,瞬间就感受到了那雷鸣中带的巨大怒意。
他缩缩脖子,玩笑道:“悔几步棋罢了,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至于降天雷劈我吧。”
但是看东丘那瞬间严肃的表情,他想起几日前好友曾跟自己提过的“天道”。
“这是……?”肃洺不确定地问道。
“嗯。”东丘沉重地应了一声,然后悠然站起,一个闪身,人已经到了乌黑的云层之间。
肃洺看了一眼天上的东丘,二人没有交流,但是肃洺十分默契地把这边战场交给了他,然后自己去找时夏。
那只小花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肃洺在半山腰接到了时夏,还有她身上背的小小康启。
时夏精疲力尽,完全是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在坚持着,而她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
于是在见到肃洺的那一刹那,她一下放下心来,差点让康启摔下后背。
时夏堪堪稳住身形,有点无力地说道:“这小孩受伤了,我喊东丘,他不应,他在哪?”
她在把康启背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东丘为什么没有回应自己,她尽量不把今天这莫名其妙的天象和这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但是在看到来接自己的肃洺时,她知道,自己最害怕的设想成真了。
东丘如果不是实在无法脱身,来接时夏的就一定会是他本人。
“他在哪,发生了什么事?”时夏盯着肃洺的眼睛,她知道他会告诉她。
肃洺没打算瞒着她,这事情和她有关,时夏有权知道。
他本以为时夏听完之后会或震惊或愤怒,总之情绪不会太平静,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疲惫,时夏脸上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她背着那小孩的时候,肃洺觉得下一秒她就要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过去。
但是时夏又不知道哪里找到了一分精力,她一边把康启交给肃洺:“给他处理一下伤势。”一边朝着东丘的方向去了。
肃洺知道,他在时夏眼中看到了某些东西,某些他没有完全理解,但是却明显知道自己无法阻止的东西。
时夏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她一时间接受的信息量太大。
她分不清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是不是该生气东丘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是不是该难过自己一直没有发现端倪,是不是该担心东丘会出事情,是不是该抱歉自己给整个世界带来了劫遇……
她只知道一心朝着东丘所在的地方去。
等她赶到的时候,时夏其实已经难以辨别出东丘的身影了。
他平日里本就爱穿墨衣,此刻似乎与天空中的浓墨色成了一体。
时夏找不到东丘,但是东丘却一眼看到了她。
不光东丘,还有难以计数的天雷滚滚。
东丘硬撑着想要替时夏抗住这一切,那令人压抑的黑云在逐渐离时夏远去,东丘虽然觉得十分吃力,但是好在他还能坚持。
会好的,别怕。
然而他不知道此刻那所谓的天道已经正面找上了时夏。
时夏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当时的感觉,她只觉得很陌生。
她身在虚空,脚不沾地,目视皆空。
明明没有着力点,她却没有坠落。
明明睁着眼睛,她却什么也看不到。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也不是洁白无瑕的纯白。是彻彻底底的空。
她听到声音。
那声音跟她说:放手。
时夏摇头,她不要。
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个日夜的辛苦和汗水,她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这对不起她自己,也对不起一直在默默承受着一切的东丘。
那声音没再出现,时夏的心却开始忐忑。
良久,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画面里是肃洺,他在从时夏手中接过了受伤的康启之后,用术法帮他封住的伤口,然后试图用灵力帮他恢复。
康启双腿虽然受伤,但是及时治疗,结果不一定会很坏。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
但是肃洺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一团暴虐的浓黑掠到了空中。
他刚刚一心都在康启身上,所以没能及时躲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展开了极为猛烈的还击。
那浓黑不只是毫无章法的攻击,几次交手之后,肃洺便发现,它有意识。
“救救我……”
肃洺听到那团漆黑中传来沙哑地声音,他有一瞬间的愣怔。
怎么会。
下一刻,肃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浓黑中看到了好几位故人的面容,那都是他曾经的好友。
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他以为这些好友已经得道升天,享了无边喜乐。
可是为什么。
“救救我……”
“救我们出去……”
肃洺不解:“我要怎么做?”
“加入它,加入它。”
“它”指的是这团漆黑。
“不可能。”肃洺十分坚定。
“加入它,获取它的力量,然后救我,救救我们。”
肃洺听到向他求救的人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他看到的熟悉的面孔也越来越多。
他直觉感觉到这条路走不通,这不是救人的办法,不能听他们的。
但是下决定的时候,理智似乎早已经离笼,动作也不再受控制。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听从漆黑中的“故人”的指引,一步一步迈向了黑暗。
他的大脑好像还在运转,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对的,我在救人。
只剩下脑海中发不出声音的一丝清明,在痛苦地告诉自己: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