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五 ...
-
泉又接到了菊井的电话,几个月来,菊井的电话从未间断过。菊井显然在中文上下了狠功夫,他接触中文不过半年多的时间,便已说得颇为流利,而泉的日语虽有老师教,却不及菊井的中文程度一半,所以泉常慨叹菊井在语言方面有天赋。
菊井告诉泉,他下个星期开始便到香港的营业所实习,他父亲打算要他熟悉之后,便将香港营业所划分给他打理。他说到了香港,过这边工场会很方便,到时就可以经常和她见面了。
泉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欣喜,反而有些害怕。她害怕面对菊井,面对那个纯洁好学的男孩。她知道,她永远也学不会萧暮雪那般的挥洒自如。
有时她也想过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自己嫁入豪门,就不用再烦忧母亲的医药费,弟弟的学费。可是她却下不了决心,她不忍心去欺骗,虽然她也喜欢菊井。
她不知道怎样去处理这件事,她有时想过把一切告诉菊井,可那只是某个短暂的一瞬间,那一时的冲动一过,她又失去了表白的勇气。
她捏着菊井送给她的幸运环,心绪难以平静。菊井不断地给她寄东西过来,有书、有CD、有精美的小玩艺、还有衣服。每次,她都默默地收着,然后把它放入一个纸箱中。书,她从没有看过;CD,她也从没有听过;衣服,她也从没有穿过;只有那个菊井亲手编的幸运环,她整日带在身边。她相信,菊井也一定每天将自己编织的那个幸运环带在身边。
天渐渐有些凉了,南方的秋总是极淡的。在北方,这时已是深秋,或许有些地方已下过一场薄雪,而在这里,却才刚觉微寒。
又是一个假日午后,泉坐在花园中,看着千娇百媚的菊花,她想起《红楼梦》中林黛玉所作的《问菊》中的一句“一样开花为何迟?”是啊,即是一样开花,为何要有早有迟?即一样是人,又为何不能平等?
泉又想起昨天与菊井风见面的情形。她并不是第一次见这位董事长,她知道在这家跨国企业,这位老人有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以前,远远见到他来巡视这家中国分工场,每次都是前呼后拥一大帮人陪同。而昨天,她却是一个人被叫到贵宾室的小会议室中见到他的,带路的刚好又是阮清,阮清当时是用一种略为嘲讽略为同情的目光看她的。
小会议室中只有菊井风泽和一个日语翻译,她刚进去,阮清便退了出来,将门关好。
菊井风泽用毫无顾忌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后才开口说:“你就是萧暮雪小姐吧?”
不知为何,泉现在一听见萧暮雪这个名字就有一种犯罪的感觉,她吱唔地应了一声。
“我今天叫你来只想谈一件事,我知道你是健一的朋友,我也知道健一现在时常从香港跑过来看你,他前几天和我商量,要我把你调到香港的营业所工作。”菊井风泽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知道,在这个时代父母再插手儿女的感情是一件很不理智的事情,而这个时代,跨国界的爱情也是屡见不鲜。可是,作为健一的父亲,我还是希望他不要找一个对他事业和将来毫无帮助的中国女子,希望萧小姐能明白我这个做父亲的苦心。”
泉没有说话,低着头坐在沙发上,手中不停绞弄着菊井送给她的幸运环。
菊井风泽轻轻咳嗽了一声:“萧小姐,如果你喜欢健一的话,就应该为他着想,离开他,是你最明智的选择。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二十万人民币怎么样?依你现在的薪水,二十万你要工作十年才有!”
泉只觉得很可笑,曾几何时,文艺片中常发生的情节竟然到了自己的头上,泉慨叹人生一如一场戏。
片中的女主角通常是如何处理这类事件的——拒绝金钱,默默地离开男主角?或是和男主角携手与父母抗挣,再相爱直到永远?
泉有一种想笑的感觉,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怎么走来走去都走不出这个格局?也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人什么时候才能褪掉此等庸俗?
泉对着这位年过半百的董事长笑了笑,:“对不起,我不想刺激您。我觉得以我的身份坐在贵宾室中实在是一种很可笑的行为!”
董事长显然未听明白这句饱含讽剌意味的中文,等到那个日语翻译替他翻译出来的时候,泉早已出了贵宾室。
董事长喃喃着:“是不是我真的老了,已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泉不记得自己昨夜是如何入睡的,朦胧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家乡的山林中,家乡的小泉边。她甚至已经忘记她曾经也是在梦中,被故乡的山林所遗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