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音小师太》地江

5、拐子案（4）

　　“啪！”
　　李柏生正襟危坐，深邃的眸子遮掩着年龄上的稚嫩，与其俱来的高贵显得他不怒自威，和兄长李荀生对视一眼后，又瞥了一眼被连夜提溜到县衙的县官陈涛，惊堂木狠狠拍在案几上。
　　“说！拐子头去哪里？是不是有人给你们透风报信！今天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都重重的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青天大老爷请查明真相还小的清白啊！小的冤枉，小的比那窦娥还冤啊！”
　　堂下跪着的十几个小贼哭爹喊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清白，县官陈涛不动声色的对同样犯困的师爷撇了撇嘴，故意用手撑着脸不去看这两位养尊处优的皇子。
　　在陈涛看来，固安城的拐子生意做了十几年都没人管，他们俩个人生地不熟的家伙刚来就想翻天，简直是异想天开。
　　盘根错节的拐子生意，哪个地方没有？
　　甚至连京师重地也不见得干净。
　　这个小皇子拿着鸡毛当令剑，单靠一张嘴就想破案？还一网打尽？脑子但凡装的不是屎，都想不出这么不着调的事儿。
　　“陈县令，你在此地为官多年，可见端倪？”
　　瞥了一眼这两位皇子，陈涛躬身含笑，想着不就是你的老子比我的老子有本事吗？有什么的！人生在世主要是有钱有闲，这两点，我可都占了。
　　心中狂妄，面上却是平静如湖水的谦和，陈涛多年来奉为真理的为官之道是难得糊涂，这一次也不打算精明一回。
　　“回睿亲王、襄亲王，小臣不敢自居为官多年，但对于这固安的拐子还是知道一点的。”
　　只要陈涛不想管的事，哪怕天王老子问话也是把糊涂装到底、把糊涂事办到底。若是上面的人不高兴了，自己送上些金银财帛、美女良田也就高兴了。稀里糊涂的，又是一笔糊涂账。
　　加上陈涛长相周正，一双狐狸眼颇具魅惑，对于那爱好男风的主子，他也豁的出去，亲自宽衣解带侍候鱼水之欢。所以，他虽然只是固安城的小小县令，却早已捞的盆满钵满，并且整个省衙里也没有官员为难他。
　　“既然知道，还请陈大人不吝赐教，点拨点拨小王。”
　　故作真诚的看着躬身站在堂下的陈涛，心里早已对其厌烦至极。李柏生早就差人打听了陈涛的为人，可笑的是省内官员对于他的评价好像是早就串通好了一般，谈到他都是竖着大拇哥，满口赞美，说他是什么尽心竭力、为百姓作主办实事的好官。
　　但李柏生稍微在百姓里问一问这位为国为民的好官陈涛，得到的除了怨声载道就是嫉恨怒骂，没有一个正经行当的老百姓说他的好话。当然，那些偷鸡摸狗的人，倒愿意说他几句好话，毕竟陈涛是个给钱就放人免刑的主。
　　“王爷严重了，小臣万万不敢点拨王爷。您有话尽管问，小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竭尽全力协助您破了拐子案，将这些可恨的拐子都抓起来，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泥鳅一样的陈涛说着张口就来的官话，然后假装痛心的蹙起眉头，指天发誓一定要破了拐子案。他倒不是为了糊弄这两位爷，而是懒得与他们周旋那没必要的麻烦事。还是那句话，难得糊涂，精明太累。
　　“那你说说，城里的荣福客栈怎么不开了？”
　　“王爷，您这就问错人了，下官虽舔居父母官，但人家客栈开不开的，我也不能搬着板凳去守着不是？”陈涛见李柏生微微动怒，话音一转，“不过王爷您怎么知道荣福客栈的？是不是他们招待不周？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怠慢王爷！您别急，我这就差人去看看荣福客栈到底怎么回事！”
　　“你当真不知道荣福客栈是拐子窝？”
　　李柏生没心情看这位爷表演忠臣为主，直接戳破了窗户纸，他倒要看看陈涛还能说出什么连篇鬼话。
　　“天地良心，小臣敢对孔夫子发誓，绝对不知道！小臣可是固安的父母官，说句不当说的，您位高权重却久居深宫，或许不太清楚父母官的含义，可小臣却把父母官的职责牢牢谨记在心头！”
　　陈涛似乎因为李柏生的怀疑而痛苦，红着眼眶哽咽道，“小臣是聆听过陛下亲训的，时刻不敢忘陛下御言：为官者一定要为百姓做实事。”
　　一场精心计划的抓捕，在无声中成了泡影，天网恢恢也成了一场笑话，连夜的审讯更是在陈涛的和稀泥中不得不暂时收场。
　　李柏生明明是为了破案才亮明身份，如今却被这个身份掣肘，非但不得不住进县衙，还得日日面对那个人面兽心的陈涛。
　　“哥，要不是还没有口供，我真想立马杀了那个狗官！”
　　“其实住进县衙也不是坏事，起码你可以伺机了解一下陈涛到底是个什么人。官员口中的他和百姓口中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你不懂吗？”
　　李荀生不苟言笑，深邃的眸子中倒映着弟弟的疲惫和愤怒，心中不由想，柏生确如陈涛所言，养在深宫，没有真正体会过那些复杂的官场斗争，也不懂真正的人间疾苦。
　　“柏生，今天你收敛脾气一直忍到最后，已经很有进步，可你还是要再进步一点，学会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今天陈涛显然是要激怒你，让你失方寸。”
　　“这个狗东西，我真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想起陈涛的嘴脸，李柏生还是忍不住生气，“八哥，话说回来，陈涛像泥鳅一样，你真的放心我一个人住进县衙？”
　　“留二百精兵陪你入驻县衙，我又在五里外的驻训场，陈涛就算狗急跳墙也不敢轻易动你。我此番轮休回来支援你，带着三万士兵入城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可是哥，我要是忍不住杀了他怎么办？”
　　李柏生撒娇的拉住他的手，兄长的手心满是老茧，坚硬且粗糙。抬起头看着兄长被风吹黑的脸，气愤早已消散，他像小时候一样，心疼的红了眼。
　　“乖了，我每天都会来陪你，所以别怕。哥永远都会保护你的。”冰凉的脸上浮出一丝宠溺，李荀生摸了摸他的头，“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哭鼻子，你要学着树立威信。”
　　“谁哭了，人家是风吹的。”
　　目送兄长离开的背影，李柏生客气的谢绝了陈涛的设宴。倒不是不饿，而是不想吃他的饭，何况他还要去看小秃子呢！要是小秃子醒了发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若是误以为又被自己卖了，岂不是要哭死！
　　但李柏生的担忧显然是杞人忧天，被解了穴道的慈音醒来后摸着柔软的被褥，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因为看到喜子的身影后又美美的翻身重新睡去。
　　再次睡醒后，慈音一边满足的吃了三个开花大馒头，一边赏心悦目的看着屋内的布置。
　　虽不知身在何处，又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华贵的地方醒来，可看到喜子，她想着李瘸子肯定也在附近，就有一股莫名的心安。
　　李柏生饥肠辘辘赶回来的时候，慈音正捏着第四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看来我是白担心了。没有鱼和肉，小秃子你也吃的很开心嘛！”李柏生阴阳怪气道，“亏我还以为你会害怕，结果您倒好，吃的美滋滋的，对我的生死不闻不问！”
　　“你也吃。”
　　抓起一个新的馒头塞进他手里，慈音笑着又咬了一口馒头。她才不想问这是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的那些蠢话。她现在奉行的宗旨是：不死就要好好活！何况，她觉得李瘸子一时半刻不会弄死自己。
　　“吃啊李瘸子，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我。”
　　挫败的接过馒头狠狠咬了一口，李柏生无奈道，“小秃子，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媳妇！你关心一下我的安危好不好？”
　　“我不是你媳妇，我只是你买的媳妇，名义上的。”
　　话一出口，慈音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当看到李柏生眼里的玩味与邪魅，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完全在挑战一个男人的耐心和尊严。
　　“你想圆房？可以啊，今晚……”
　　手中的馒头应声掉落，李柏生拉住她挣扎的手，滚动着喉咙，魅惑的拉近两人的距离。
　　“若是媳妇你心急，现在也行。为夫……都可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错了，我……我是你三两银子买回来的，李瘸子，你忘了吗？我只是你买回来的，我……那个，这个，那个啥，咱俩……”
　　看着她又急又臊的红着脸不敢看自己，李柏生的心里滑过一股温暖的欢喜。他是一个相信宿命的人，相信与每个人的相遇都是带着因果和缘分的，而对慈音，虽相识不过两日，可他真的希望两人的缘分能更深一些、因果能完满几分。
　　“李瘸子，你松开我，我……还要吃馒头呢。”
　　“若我不放呢？”
　　说着，李柏生一个用力就将她拉进了怀里，慈音挣扎不开，又不愿意妥协，抬首准备与他争吵的时候，却忘了两人的咫尺距离，沾满馒头渣的唇直接落在了他的下颚。
　　“原来我这投怀送抱的媳妇，口不应心。”
　　充满磁性的声音与温热的气息一并萦绕耳畔，慈音的脸红的像烧红的铜壶，一张灵巧的口舌此刻百口莫辩，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秃子，你的脸好烫。”
　　“感染风寒第一个传给你！”
　　慈音咬牙切齿的娇羞着，其实她并不特别理解娇羞是什么意思，因为她还在撒娇的年纪就失去了一切。
　　她想，如果那门婚事成了，或许那个李柏生也会像李瘸子一样难缠，不过也许不会，因为父亲说他年纪虽小却颇为稳重。
　　“你在想谁？是男人还是？”
　　李柏生想问是不是那个净慧师太，又或者她想到了欺负人的净敏，又或者是她呓语中的慈虹。
　　“要你管！”
　　趁着他放松之际，慈音连忙推着他的胸口拉开两人的距离。她怎么能说自己在想灭门仇人的儿子呢？又怎么能说她其实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名义上的夫君呢？总归，一切都像净慧师傅说的，缘来缘散、缘起缘灭，聚不住的都是孽和债。
　　“小秃子，以后你能不能只想我？”
　　“我还是比较喜欢想开花大馒头，米粥，包子和面条。”
　　慈音故意不顺着他的话言语，倒不是害羞，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可她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相信不到两日就算日久生情。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做好彻底还俗的准备！
　　“行，以后你跟我混，馒头管够！”
　　“不给面条？”拂开他落在肩头的手，慈音剜了他一眼，“李瘸子，你可真抠门！好待我也是你三两银子买回来的。”
　　“小秃子，这可是你主动承认的。”
　　“什么？”
　　“承认你是我媳妇啊！”
　　李柏生拽着凳子凑到她身边，笑嘻嘻的凑过脸来，本打算逗逗她，见她脸又红了，便摸摸她的光头。
　　“小秃子，快吃，吃完我带你出去走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