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音小师太》地江

40、暗潮汹涌（6）

　　“柏生，保护好锦雁，就像保护松风一样。”李延生谨慎的打量着周围，凑到他身边耳语道，“宫中人多眼杂，布满各宫眼线。重阳宫宴之前，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母妃出宫来见松风，让母妃喜欢她，让母妃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
　　“三哥是查到了什么吗？”
　　李柏生脊背发凉，看着远远走来的七哥和十哥，脱口道：
　　“是五哥？”
　　“我不知道他查到了什么，总归对我们不利。老七昨天去了趟刑部，说要看看当年唐家被贬斥的案子。可明你我都知道，唐家的案卷里，也佐藏着张府的事。”李延生快速道，“老六还借着出城买马的名头，去了趟白云庵，这件事切不可再拖了。你入京才第八天，他们的动作已经很快了。”
　　“三哥，十六，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与老十相视一笑，李芳生笑着坐在石凳上，自顾自的捞起桌子上的水壶倒了杯茶。茶盏凑在鼻尖闻了闻，大呼好茶。
　　“什么风把你们俩一起吹来了？”
　　李柏生走到座凳楣子处，靠上檐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怡然自得的接过喜子揣在怀里的馒头，随意的掰着扔进湖中。
　　“你们听听他这话说的，我和老十就不能一起来看看你？你这个小东西，美人在怀，就想不起哥哥们，还不让哥哥们来看看你吗？”老七话里有话，见李柏生笑而不语，便继续道，“怎么？不打算把巾帼英雄、准弟妹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李柏生面上笑意不减，心里却阴沉如寒冰般冷漠。五哥阴诡，七哥尤甚，如果不是七哥的生母地位不高不低，又不受宠，他肯定要比五哥更加阴毒。
　　“七哥，大晌午的，还不让人家休息了？你要见弟妹，也要看小弟让不让你见啊？小弟这心上人貌若西子，七哥又貌似潘安仁，万一你们彼此看对了眼，小弟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李柏生故作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谁叫小弟容貌粗鄙，没有自信，七哥还是等小弟大婚后来吧，届时木已成舟，小弟定让七哥看个够！”
　　李柏生的拒绝看似谦卑，实则锋芒不浅，故意用无仁德的潘安仁来比喻他的美貌，暗讽之味十足。李芳生自是听出了其中味道，但也只是笑了笑，随意接了几句调侃的话，便没有再自讨无趣的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这番话，也作实了李芳生的想法，这个让十六倾心的女人，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来历，否则十六不会这般将其藏着掖着。
　　“爷，哟，诸位爷都在。”宋青适时走了过来，恭敬的给几位王爷行了礼，而后笑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虽然都是些粗鄙的饭食，若几位爷不嫌弃，不妨留下来陪我们爷喝一杯，我们爷前几天刚从贵阳淘到了好酒呢！”
　　说罢还故意看了一眼李柏生，宋青见主子瞪了自己一眼，连忙捂着嘴，惊道，“王爷，小的是不是说错话了？”
　　“本王这点家底全被你卖了。”
　　白了他一眼，回首间瞥了一眼七哥略微阴沉的脸。其实，就算三哥不提醒，李柏生也打算尽快把七哥拉下马。他太聪明，也太会弄权搞鬼，留着他，迟早会出事。
　　“好了，赶快去用膳吧，我也饿了，等下还要回宫呢。”李延生为宋青开脱，“宋青，还不引路？等着你家爷自己带路呢？”
　　“太子殿下说的是，宋青鲁莽了。”
　　低首间，谦卑的面上闪过一丝冷笑，七皇子还以为自己的行为很隐秘，那六个派去贵阳的人，刚出城门就被暗卫跟上了，一路上不仅记下了他们途径哪里、采购了什么，就连几时下榻在哪里都摸的一清二楚。
　　这顿饭李芳生吃的很无味，本来是过来探查那叫个叫慈音的身份，却被十六摆了一道。不仅如此，十六话里话外多次提到贵阳的风土人情，更是提到了贵阳的鞭炮、火药。他是在点自己，还是在试探呢？如果自己采购火药一事被他完全拿捏，那他又为什么不揭穿呢？是在等什么？
　　不行！自己要去找五哥商量！
　　用过午膳，李芳生率先借拖有事离开后，李延生、李央生又留下和李柏生聊了几句关于最近刑部变动，三人当即断定重阳宫宴一定会有大动作。
　　安静下来的瑞王府中，花香阵阵，慈音一遍遍的翻看着李荀生从刑部抄下的部分案卷，她想查出当年的蛛丝马迹，可翻来看去，除了一句“协皇九子谋逆”再无其他，所谓的人证、物证，都写的很含糊。说白了，这是一起可大可小、可轻可重的案子。
　　既然不是铁案，为什么一定要除掉张府呢？
　　这其中是有隐言，还是奸人诬陷？
　　慈音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小音，我着裁缝给你制了几套衣服，还有几套花钿、簪子、手镯、戒指、耳饰什么的，你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李柏生的声音很温柔，像阵阵春风，带着暖意，也含着欢喜。
　　“喜子，孙强，先放这边。”李柏生继续道，“小音，明天我母妃要去大螺寺进香，进香后会来府里用膳小坐，到时候你要跟我一起随侍，你别紧张，我母妃非常和善的。”
　　“你母妃为什么突然会来？”
　　慈音身形一震，她虽然喜欢李柏生，但还没想好是否嫁给他，更不想见徐贵妃。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你放心，我已经在父皇和母妃那里说了你很多好话，关于你舍命相救于我的事，别说漏了就行。”宠溺的将花钿对着她的脸比量着，李柏生笑道，“为夫的眼光果然不错，都很适合你，尤其事这副翠钿，你觉得呢？”
　　“怎么了？不高兴？”
　　挥手示意随从都下去，李柏生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神色。视线中，她面色平静、嘴角上扬，浅笑着的她看不出一丝欢喜，但眼底盛满了迷雾。
　　“小音，你怎么了？”
　　“我想回家看看。”
　　抚摸着托盘上珠光宝气的花钿，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担忧，担忧他的前途、自己的未来、家案的背后……自入京以来，她日日夜不能寐，总觉得距离真相近在咫尺，可又知道自己从未探究到案件的核心。
　　“好，等下我就带你去。”
　　心里明知现在京师里有上千只眼睛盯着，自己不能也不该做出任何越矩的行为，可就是不忍拒绝她。
　　小音，龙潭虎穴，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带你去。
　　“柏生，我只远远的看一眼，我知道现在局势不好，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依进他的怀里，慈音黯然道，“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我家毕竟经死了四百多口人，四百多条鲜活的生命……”
　　“我虽做不到感同身受，可我能理解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哪怕你到最后也不愿意嫁给我。”
　　慈音眼中的闪躲是那么清晰，李柏生看得出，也读的懂。自从来到京师，她就憔悴了很多，许祈年说她要了很多安神茶。也问过白濯她夜里是否在自己离开后惊醒。得到的答案却是自己离开后，她都会独坐到天亮。
　　“柏生，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不想嫁给你，只是……”别过脸去不敢迎接他炙热的目光，慈音低声喃喃，“我只是忽然意识到，这种家仇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虽然当年你还小，此事与你无关，可他毕竟是你父亲。”
　　“我知道了，等大局落定，我就带你离开，咱们远离京师，离这个伤心地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你的家人都在这里，让你为我一个人，割舍全部，我舍不得。”
　　慈音挣开他的怀抱，走到一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好像曾经近在咫尺的两个人，突然相隔天涯海角的距离，自己越想要与他在一起，心里就越疼。
　　“那你要我如何呢？留下，你不开心，离开，你也不要。小音，我真的不明白，咱们回京前一切都好好，你怎么……是不是谁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八哥，我找他去！”
　　“不是，不是。没有人和我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一个罪臣之女，配不上你。”
　　拉不住他，便只能紧紧从身后抱住他，慈音哽咽道，“柏生，听说你父亲又给你选了一个正妻，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她有权有势，会是你最好的靠山，你若娶了她一定能在朝堂站稳脚跟，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我几时说过要娶别人？我几时说过要靠裙带站稳朝堂？我李柏生堂堂皇帝幺儿，就算没有任何裙带关系也不会差！何况我本志不在朝堂，我和你说过千遍万遍，我只要你，只要和你在一起！”
　　握紧她冰冷的手，李柏生转过身来，俯下身捧着她苍白的脸，无奈的叹息着。心里又暖又痛，她的每滴眼泪都像刀子落在心间，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自己瞎琢磨这些事呢。
　　“骠骑大将军女儿的事，昨日我就拒绝了父亲，你的消息也太迟钝了。”心疼的擦拭着她的眼泪，李柏生温柔道，“父亲确实要给我指婚，可我告诉他非你不娶，若是逼我，我就自尽，他也就拿我没办法了。本来没拿这件事当回事的，就没告诉你，谁知道还是让你道听途说了。”
　　“什么意思？”
　　哭红的眼中满是李柏生的倒影，耳边是他一遍又一遍的解释。明知道知道拒婚一事不可能是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所以慈音很害怕，害怕哪天盛宠不再，他如今一切看起来很可爱单纯的行为，都会被定性为乖张跋扈。
　　“不要担心我，以我自己的地位和兄弟们、母妃的位置，足以自保。反而是你，五哥他们找不到我的把柄，就会把矛头对准我身边的人，而我唯一的软肋，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