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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浮尸案(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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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河畔的风吹不散心头的伤痛,翠微山的巍峨也占据不了对苦难的哀愁。慈音站在风中,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为阿玲、为钱二一家,也为天下万千的痛苦。
慈虹没有安慰,也没有斥责她的多情,只是安静的站在她身边,握紧她颤抖的手,传达着无声的关爱。
“媳妇!媳妇我今天挣钱了!”
钱齐闽羞辱自己的时候,李柏生并不觉得难过,毕竟这段时间他明白了很多从前从不理解的贫苦,也明白要饭就要有要饭的姿态,在贫穷面前,多余的自尊根本不值一提。可当看到慈音眼眶的泪水时,他真想一脚踹死钱齐闽。
“媳妇,你数数,有三十七文钱。”
慈音吸了吸鼻子,快速擦了擦眼泪,才转过身来。但看着他故作欢喜的样子,本想扯出的笑容,眼泪却不争气的先落了下来。
“李瘸子。你受苦了。”
将铜钱收回紧紧握在手里,慈音摸着他满是泥巴的脸,眼泪一串串的滑落。
“媳妇你别哭,我这挺好的体验民间疾苦,你别哭,你这一哭我心里可难受了。”
李柏生在身上擦了擦手,轻轻将她拉进怀里抱着,感受着她的颤抖,她的哀痛和对自己的心疼。
心里温暖之余更多的是担心。
那两个妇人的话,自己也多少听了一些,钱二的媳妇自己也见了,这样悲惨的事发生在眼前,她柔软的心,应该很疼吧。
“李瘸子,除了心疼你,我还心疼钱二一家和阿玲,可是我没有能力拯救任何人,我一点能力也没有,李瘸子,我无能为力。”
慈音的哭声越来越大,她哭诉着对苦难的敬畏、对穷苦之人的悲悯,也哭诉自己的势单力薄。
“你还有我,还有我,我等下就差人去找我八哥,让他想办法在城里建一座义养宅,我来出钱,专门供养那些无依无靠的老人。”
李柏生温柔的哄着她,一句句,一字字都充满了对她的宠爱、包容和理解。他从来不觉得慈音的博爱是多余的累赘,反而更加喜欢这样有血有肉的她。她是个人,一个完整的人必然会为别人的遭遇感到难过,即便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感同身受一说。
“我会找个值得信任的人每年来视察,以做到物尽其用,好吗?”捧起她的脸,轻柔的擦拭泪痕,“这样爱着所有人的你,真的很难得,小音,我为能有你而感到自豪,发自内心的自豪。”
回到白云庵,慈音把两位妇人的话和仵作、捕快等人又说了一遍,仵作思考了半晌,决定二次尸检。捕快们则整合现有证据和见闻,大致复盘了案件的基本情况。
又经过几天暗中走访,在几位村民的帮助下,画师勾勒出了阿玲生前的模样,捕快则趁钱齐闽外出之时,在他家里找到了作案工具,并在他回家时设伏直接抓捕。
固安城的监牢中,钱齐闽匪气不减,矢口否认自己杀人,更是一口咬定阿玲与钱二的儿子是一对奸夫□□,两人合计拐了他的钱私奔了。钱齐姜回家听说弟弟被抓,更是直接跑到县衙击鼓鸣冤。
“钱齐闽,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李柏生站在刑房里,他并不主张对犯人用刑,可对于钱齐闽这样的人,他又觉得不用刑好像对不起死去的阿玲和钱二。
“物证?什么物证?不就半块玉佩和一具尸体吗?那尸体都泡的看不出是人是鬼了,你们怎么就能断定那是□□阿玲?”钱齐闽挣扎的叫嚷着,“就算是阿玲,那也不是我杀的啊?她和钱二的儿子私奔了,我说了很多遍,他们俩私奔的时候还拐走了我不少钱呢!王爷,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那个冤大头!”
“钱齐闽,那你怎么解释这个烛台?”李柏生鄙夷的看着他,“这是从你屋子里搜出来的,和死者后脑的伤口吻合。”
“这种烛台随处可见啊,不能说谁有这烛台谁就是杀人犯吧?王爷,我的王爷,您私访一次,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不论李柏生说什么,钱齐闽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受害者,捕快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也是只顾着叫屈,根本不正面回答。
“王爷,属下想揍他。”
听了阿玲的遭遇,加上钱齐闽的态度又及其恶劣,在场的捕快都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为死者出口恶气。
“不论他多么罪大恶极,在没有定罪前,都还不是板上钉钉的犯人。”
李柏生环视着刑房的器具,这些东西要是全往钱齐闽身上招呼一遍,也就只能和阿玲的遭遇将将持平吧。可他不承认,对他动刑,不免会屈打成招,若真的冤枉了他,岂不是反而酿成大错?
“王爷,王爷那个男人我认识。”
离开牢房之际,王竹竿叫住了李柏生,他比前些日子更瘦了,整张脸一点肉也没有,像一具活着的骷髅。
“你认识?你怎么认识的?”
“他叫钱齐闽,是钱家村的,他哥叫钱齐姜,我没说错吧王爷?”王竹竿讨好道,“王爷,他们哥俩在我这买过三个女人,都死了,对不对?”
村民确实说过阿玲是钱齐姜给弟弟买的媳妇,可没人说钱齐闽前几个老婆里也有买来的,王竹竿若能说出些什么其他的事实,说不定能把案子的疑云全部解开。
“你继续说。”李柏生对身旁的牢头道,“今晚给他加两道肉菜,若是敢克扣,提头来见!”
牢头一听,连忙点头,王竹竿的目的达到了,他笑着对李柏生拜了又拜,才在李柏生的催促中娓娓道来。
据说钱齐闽年轻的时候混迹妓院,家里为了收他的性子,十五岁的时候给他娶了第一个媳妇,这媳妇长的好看又是个厉害的角色。有一次去妓院把钱齐闽堵了个正着,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个当时已经怀了孕的媳妇莫名其妙就死了,有人说是难产,但我听说那时候他媳妇才怀孕四五个月,根本不可能难产。
然后,他又娶了一个媳妇,这个媳妇老实话少,但不出三个月也死了。然后又娶了一个,这个活的久了点,嫁过去六个月死了。
钱家对外宣称这三个媳妇都是突发疾病,暴毙而亡。但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呢?病秧子都让他钱齐闵娶了?
钱家老大钱齐姜生不出孩子,老太太急着抱孙子,十里八乡又没有人愿意嫁给这么个克妻又无赖的男人。他家老大就找到了我,让我给物色一个能生养的。
但我没想到,他这一买就是仨!还是在两年之内买了仨。钱齐姜在我这买的最后一个是阿玲,一个哑巴。
阿玲长的好看,又是外乡人,我本来想自己留着,可当时我闺女病了需要钱,钱齐姜又肯出大价钱,我就十五两银子把她给卖了。
后来我再没见过阿玲了,但钱齐姜买阿玲的时候,和我喝了一顿酒。那晚,我把他灌醉了,本来只是想顺手牵羊多拿几两银子,但他酒后却说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说钱齐闽有家暴的习惯,五个媳妇都是被活活打死的,刚开始还埋在后山上,后来弟弟的行为越发乖张,女人们都死的太惨,若是被有心人看到肯定要见官。
钱齐姜舍不得弟弟坐牢,想慢慢的借职务之便把尸体都扔进水库里,从而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你这话,可真?”
“当然,因为这个秘密,我还敲诈过他二十两银子呢!”王竹竿有些得意,“不过钱齐姜可算是个好哥哥了,为了他那不争气的弟弟什么事儿都肯干。”
“牢头!”
“在,王爷,您吩咐。”
“把王竹竿今晚的两个肉菜减一个!”
“王……王爷,为啥啊?”王竹竿不解道,“我可把知道的都告诉您了。您……”
“换成一壶烧刀子!”
李柏生笑着扬起头,有了王竹竿这个证人,别说钱齐闽了,就连人面兽心的钱齐姜都要抓!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亲兄弟,还真是一点没糟践兄弟情!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王爷万福,王爷千岁,王爷大好人,王爷您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走到重刑犯监室的时候,王竹竿的恭维声还在耳边响着,李柏生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的陈涛,不屑的白了一眼后,继续向前走并在最角落的一间囚室停了下来。
囚室的女人环着双膝靠在墙角,她眼神呆滞、嘴里嘟嘟囔囔的叫着欢儿。牢头说她有点疯了,常常会抱着一捧稻草又哭又喊,还会骂陈涛,骂的一次比一次难听。
“红姐。”
李柏生看着她,虽然说这种人罪有应得,可他还是想成全欢儿,如果欢儿还活着,或许会想留下什么给母亲做个念想吧。
“这是欢儿的衣服,你留着吧。”
“欢儿,欢儿,欢儿在哪里?欢儿?我的欢儿在哪里?”
红姐听到欢儿这两个字,又开始发疯了,她疯狂的啃食着囚室的木栏杆,眼睛里盛满了火焰,像盯着仇人一样,枯瘦的手死死的抓着李柏生的衣服。
“把欢儿还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祁红,你亲自药死了自己的女儿,你不记得了吗?”嫌弃的掰开她的手指,李柏生在她的伤口上继续撒盐,“你以为疯了就能赎罪了吗?你以为你的女儿死了,就能弥补你的罪恶吗?祁红,不管你是真疯还是装疯,你都会得到极刑,你和陈涛,一个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