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共处一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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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闯心里把刘跃民祖宗八代夸了一遍，然后又痛骂了一遍。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这不明摆着让他去送死么？第二次去“性骚扰”连影帝，不被人扔出来才怪！然而，连觽竟是让他进门了。
陆闯心里砰砰炸着。这只能说明自己粉的偶像，藏在心窝子里爱的连影帝，大人不记小人过，心里像菩萨似的敞亮，有普度众生的大爱！不然，凌晨一点半，一个有前科的男人敲响大影帝的房门，人家怎么就给他放进来了呢？
他怎么就把陆闯放进来了呢？长沙发上，一人坐了一端，深夜又下起了小雨，连觽闭眼在雨声中回忆——
招待所被剧组全包了，自己的房间在五楼，又是一个顶楼。讽刺的是，总是站在顶楼的人，似乎也有不能看全的景、不能掌控的事。他有些醉了，出门前，刘跃民拉着他说了半天，直到坐上车，回到房间，冲了澡，他才渐渐整理出思绪……
好像，今天晚上起，陆闯要搬来和他同住？
连觽从不留宿任何人，叶卓恒也不例外。所以刘跃民的这个提议，他当时应该没有答应的，是吧？
连觿也很少喝醉，他一点也不喜欢白酒，因为连耀廷喜欢喝，所以他第一次和父亲喝过后，就再也没有碰过白酒了。白酒很醇，喝多了醒来也不会头痛，醉酒时的梦因为少了事后的疼痛，总让人分不清真假。就像现在，他有些晕晕乎乎的，分不清敲门声是不是真实的。
敲门声断了，又响。连觽打开了门。
陆闯拎着一个黑色旅行袋，依旧短袖短裤站在门外。凌晨一点半，下雨后气温骤降到只剩4摄氏度，陆闯像只弃犬，蔫头耷脑地站在门外。
走廊的声控灯灭了，陆闯一个喷嚏，声控灯又亮了。连觽想要关门，心里没来由的焦躁。他想不通怎么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说了让穿厚点出门，不听，姜汤，不喝，让不要喝酒了还非要逞能喝几杯，全程没吃两口菜，喝完酒就揉胃。
现在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外，算怎么回事，两年前那股嚣张劲儿呢？
“什么事？”连觽对这种被情绪操纵的感觉很陌生，但良好的修养让他语音温和，显得很有耐心。
“他们……他们把我的房退了，让我住……”陆闯低头看了看手心汗湿了、模糊了的字迹，又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嗫喏道：“住520号。”
连觽掐了掐眉心，心里想要骂刘跃民，但没有理由。自己当时好像确实同意了，他记不大清了。和陆闯同住本来也没什么，都是为了电影，可他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两年前，同样的夜晚，同样在他有些醉意的时候，同样带着微薄酒气的陆闯闯入他的房门。
不同的是，当时的陆闯……浪荡极了。
曾经，他看热闹、看笑话似的看陆闯走进他的房门。现在，却因为连续几次对陆闯有所动容，自己反而没先前那么坦荡了。他害怕陆闯这个人，像闯进房门那样容易，闯进他的精神世界。
陆闯这一次很规矩，先鞠躬道歉，然后说时间不早了，让连觽先休息，他在沙发上睡就行。
“去洗澡。”连觽关上门，“有酒气。”他不喜欢自己的领域里有异味，就像面前的陆闯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的人，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现在是连觽，不是方铎，对面的是陆闯或者是陈旭云都好，都不是他现在能够轻松接纳共处一室的……侵略者。
连觽的作息很规律，如果没有意外，十一点半准时关灯睡觉。超时两个小时的感觉让他焦虑，可他还是不忘带着陆闯走到卫生间，告诉他冷热水的方向——看那个简单的行李袋，就知道这小孩肯定没带多少东西，心里又不禁想起罗斌说过的话，声音更柔和了些，把自己的洗护用品指给陆闯，让他用，“我去给你找床被子。”说完，他先离开了。
看着一卫生间的瓶瓶罐罐，上头全是英文，陆闯废了半天劲，就看懂一个“face”，估摸着是往脸上用的，于是在舒缓的热水和暖空气里，陆闯洗了史上最兵荒马乱的澡。好不容易洗完了，他发现自己很不合时宜地没有带睡衣进来，像照着老套剧本计划好似的。
他的睡衣就是旧T恤短裤，开始怕委屈心上人的眼睛，没好意思拿出来，后来脑子迷糊，就忘了。他是个艺人不假，但他穷，还欠债，省吃俭用好多年了，走到连觽身边才觉察到自己的窘迫，和……让人自惭形秽的差别。
陆闯裹着两张大浴巾走了出来，连觽开着夜灯，坐在沙发上看剧本。错过了时间，喝了酒也没了睡意，没想到这一回的陆闯比上次还要“直白”，连觽抬头挑眉，以为有人要原形毕露了。
“连老师，对不起啊，我出来拿个睡衣。”头发还在滴水，陆闯贴着墙边溜到门廊，翻找自己的旅行袋。
怎么又是短袖短裤？连觽走到陆闯身后，扫眼一看，旅行袋里屈指可数的衣服，大都是半新不旧的短袖短裤，他腹诽某人，真以为自己身体素质那么好，怎么就冻得打喷嚏？
“怎么不吹头发？”连觽道。他在身后，陆闯的动作都放慢了，屏住呼吸，不敢回头。他还没从和偶像共处一室的云雾里清醒，也没勇气从自己的寒酸窘迫中抬头，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动，否则浴巾会掉，掉了就更说不清了。
“怕您睡了，吵到您休息。”陆闯如实回答。
连觽向后半步，他看出陆闯的不自在，留下一个缓冲的空间给彼此。“出门前没有看天气吗，为什么不带厚一点的衣服？”
“……怕洗起来麻烦。”陆闯的脑袋快埋进旅行袋里。
陆闯的话让连觽清醒了不少，意识到这是一个辛苦打拼年轻人，何况刚才离得近，他已经闻到陆闯一头香味，是他剃须啫喱的味道。这个人……真的是……
连觽转身打开衣柜，选了一身自己的纯棉睡衣，长袖长裤，纯黑色。“穿这个吧，我还没穿过，这里温差大，注意保暖。”
陆闯的再三感谢，再次勾起了连觽的好奇心，他说过，陆闯有一张充满性张力的脸，尤其是在进入角色后的神态，自信的，充满攻击力的，有魅力的。现在的陆闯很怯，完全没有自信一说，但依旧不影响他的眼神，黑黑的，细长的眼睛像波浪，有很强烈的情绪在里头，哪怕展现出的是弱小姿态，也有吸引人的本事。尤其是俯看他的时候，清晰的唇峰和饱满的嘴唇，总能抓住人的视线，有种引人入胜的意思，想要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听他的故事。
连觽甩了甩头，听见卫生间里又一次响起喷嚏声，开机，打给罗斌：“打扰了，小罗，麻烦给我的房间送一杯冰美式，”虽然带了咖啡机来，但想起这边的房间没有冰箱，“算了，浓缩就行，还有……兑一杯热姜茶，对，浓一点，感冒药也拿一些过来，谢谢你。”
这一次，连觽看着陆闯把姜汤喝下去，说不上为什么，心情一下就好了许多。
“连老师，您这么晚还喝咖啡呀？”陆闯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心里明白，突然就要同吃同住三天三夜，哪怕是两个男人，一时之间彼此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他不想让连觽尴尬，所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尴尬。
要知道，一个在心上人面前自卑许久的人，每一次主动接触，都将内心存储的勇气耗损一空。
恰好，暗恋总是让人自卑，所以自卑的陆闯用了成倍的勇气，开口打破今夜的细雨。
“把感冒药也吃了，”连觽见陆闯更加紧绷了，无奈地玩笑道，“我们要在一个屋子闭关三天，想传染给我呀？先说明，我不是很会照顾人，给你当助理不太现实。”可他心里一点也不想笑，陆闯没有把感冒传染给他，倒是把尴尬传了过来，他只是想要有的人别那么紧张，否则，三天的时间，可真要度秒如年了。
“你别突然关心我，这不是本来的你。”陆闯捏着感冒药，蓦地开口。
这是陈旭云的台词，在“强|暴”之后，但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旭云是带着厌恶抵触的呐喊，不是陆闯这样……像是在隐忍什么，声音很轻。
“看来刘跃民把你放到我这里来，原因就是这个了。”连觽放下咖啡，看向陆闯，“不觉得奇怪吗小朋友，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为什么这一回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好像我会吃人似的？”
陆闯立时起身，再次一个深鞠躬，激动道：“对不起，上一次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我……我……”
“好了。都过去了。”连觽不想听陆闯回顾过去，他能感受到此刻陆闯的紧张不是表演，只是一心想要帮这小孩儿放开一点，毕竟如果第一场戏是木屋里的那一场，面前这样动不动就鞠躬道歉的陆闯，让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衔接上方铎的状态——方铎当时存了一种“以暴制暴”的心思，陈旭云不是受气包，更不是忍气吞声的良家妇女，因此陆闯在戏里面对他时的紧张，必须保持在一个适度的范围内，而不是现在见到他就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连觽的手指刮着剧本边缘，倏然发难：“你有性经验吗？”
“啊？没有！”陆闯道。
“我不是说和男人，异性也算在内。”连觽怎么也不会忘记，有人当时和他说自己还是个“雏儿”，真是……连觽突然觉得自己在找罪受了，刘跃民不知道他们之前的事，眼下委实是越扯越乱。
“那更没有了！”陆闯脱口而出，不禁回过味来心虚不已。什么叫“更”？“我、我就是在梦里有过，那个那个，没看清对方长相，觉得个子很高，应该不是女生……”陆闯差点咬到舌头，越描越黑，他就快要编不下去了。
从六年前开始，他梦里频繁出现的人，容貌很清晰，有一双灰蓝色的瞳孔，身高体重三围都和网上的资料一模一样，在他梦里不断精修，变得栩栩如生，甚至动情时候的表情。而这个人，此刻就在他眼前呀！
他自己是越扯越乱，这孩子可真有意思，简直就是不打自招。连觽心说，他不排斥身边人有不符合主流的性向，在他看来，每一种爱情都是珍贵的，是两颗心的互相慰藉，无关身份性别，而是一段彼此需要，共同成长的经历。
不过陆闯本性肯定直，连觿直觉这样认为，毕竟拍了不少受众是少女的网剧。虽然他没有看过陆闯的片子，但他还记得当年陆闯“求包养”失败后滑稽的模样，太像一个急于用“变坏”来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了。
现在的陆闯，只有在入戏的时候，才有当年“信口雌黄”的勃勃自信。
连觽觉得这场雨让人多愁善感，陆闯的变化让他的心里又微微松动了一下。
他说：“既然都睡不着，不如……”他看向陆闯，“还记得你当时怎么勾引我的么，陆闯小朋友，现在开始，你回忆那个时候的自己。”
连觽的声音太蛊惑了，在这个夜深人静的雨夜，像催命的符。但陆闯清醒的很，连影帝的这个提议，和一套睡衣、一杯热姜茶、一粒感冒药没什么区别，只是帮助他入戏而已。
“可是连觽你知道吗？我早就入戏了，而且我的心境和两年前不一样了，更别说你要结婚了，那样冲动的事，一生大概我只有勇气做一次。”
这句话在陆闯的心里，也记录在了他的小本子。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共处一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