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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兰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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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姮
1
小煦是我要守护的人。
小时候她是我的妹妹,后来她是我唯一的聆听者。再之后的变化,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有时嫌恶于自己对小煦趁虚而入般的念想,但却一直侥幸地放纵了自己。
我自幼和她同住一屋,她喜欢撒着娇让我为她梳头,后来倒成了我的习惯。
天晴时我们一起晒太阳,阴雨时我们拥抱取暖。我们总一起数星星。
我教她我在学校学到的知识,教她音符诗篇,也惊讶于她强大的学习能力。
小煦会在某个领域有杰出的成就的,我总这么想。
小煦最爱笑,看着我笑,听着我笑。笑眼柔柔,像星星一样亮。
我原以为我们会像之前的姐姐们一样在成年离开后“相依为命”,平凡但安乐一辈子。
直到院长奶奶的那通电话。
小煦出事了。
很突然,那天放学后我为了准备小煦的生日礼物耽搁了一阵,回去便迟了。
等我回到信宜,却到处都找不到小煦。
之后电话便来了。
院长奶奶说,她们在医院。
院长奶奶说,小煦出了车祸。
我一阵耳鸣,用最快的速度骑车到了医院。
医院的味道很难闻,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院长奶奶,直到跌坐在地上时都是懵的。
千万没事,我祈祷。
手术室灯亮着,小煦还在里面。太久以后我看到灯灭了,小煦被推进了一间病房。
万幸是冬天穿得多,我早上给她整齐戴好了围巾。
医生说身上的伤不重。头也没有磕到致命要害,但是……
她们说小煦也许看不见了。
我在床旁守了小煦一晚,第二天惊醒抬头时,小煦已经醒了。
她睁着眼,神色迷茫。
我叫了她一声,她偏头的时候眼中仍然无神,但是听到我的声音,她笑了起来。
我想哭。
我生平第一次这么无助,这么愤恨。
小煦……
院长奶奶只是和我说小煦不知怎么打开门锁偷跑了出来,过马路时被一辆疾行闯红灯的电动车撞倒在地,磕碰了头。
我却心乱间突觉,她是担心我迟迟不归,是为了找我。
所以小煦才看不见了。
我不知道做什么,只好趴着哭。
她好像无措了起来,拍拍我的背肩,安慰起我这个坏人。
那天的事我不敢多回想。
之后我寸步不离地陪着小煦适应了一阵改变的生活,小煦似乎过于平静地接受了这般变故,与之每每看到她的眼睛,我都觉得不是滋味。
小煦说想听我唱歌,我便对着她唱歌,我想她笑,想她开开心心的。
她确实也笑,但总难再精准地看向我的眼睛。
有时我见她发呆,那原先清澈的眼间总蒙着层雾,却惶惶挡在我的心头。
小煦说她会做梦,会梦到我,梦里很清晰,说我像她的光一样。
我算什么光,,我闷闷地抱住她。
从那天起我就决意,要找到能治好小煦的医生。
我从没敢忘。
2
后来我经老师的介绍,成为一名歌手。
一路算是顺遂,压力却也很大。
时间被挤压成了行程单里的格式碎片,偶尔为工作而离开小煦时我都心存无力。
我只有在小煦身边才觉得放松,她像一片永远对我敞开的港湾,但我对她呢?
我想我得再厉害一些,我不能让我的港湾在治愈我后只剩一片沉寂。
但我却没想到,是小煦写的歌让我成了真正算得上成功的歌手。
那天她给我发来了一个录音文件。我原先没往她先前说写歌词的那方面想。
直到打开后听到她温软的声线,听到她努力诠释着这首她为我写的歌,听到那句“无论四时几变,永远在你身边。”
我才知道了,她在写歌,也是在写我们。
我将这份宝贵的礼物制作成了完整的歌曲,在我人生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的舞台上唱了出来。
那时演唱会已近尾声。
“作词:君煦。”
“作曲:君煦。”
“演唱:兰姮。”
我重申般对着话筒轻喃了大屏幕上这寥寥而浓重的几个字后,渐渐沉浸在了乐曲的感念中。
有些不舍地唱完,我在向台下深深鞠躬致谢时感觉到了气氛的延续。
所有人都很惊喜,我也一样。
有些粉丝甚至在哭。
后来我听说这首歌让很多粉丝想起了关于与朋友、亲人,甚至爱人之间美好的记忆。
我倒是更幸运地收获了新的美好,那是舞台结束以后小煦紧扣我的手腕对我说。
“谢谢阿姮姐姐,让我可以和你……”
她哽咽着抱住了我。
“并肩作战。”
我心绪高涨。
她哭她笑,我想我懂。
3
小煦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安排好了一切,按惯例在信宜为她过了生日。
其实说是过生日,只是随着小煦的要求,大家一起吃了顿我少有机会下厨做的饭菜。
小煦吃饭比较慢,大家都配合着缓下了速度。
饭后我去车里拿了给小煦准备好的礼物,回来时院长奶奶说小煦在房间等我。
我轻车熟路地敲了敲门,叫了她一声后推开进入。
捧着盒子的我看见小煦正扶着窗前的栏杆,好像在对着阳光发呆。她的背影风华初绽,却又带着一股不属于少年人的沉郁气质。
然后她转过头来,眼睛似乎被烘得难受得低垂着,但嘴角又牵起了微笑的弧度。
恍惚间我想问问她为什么总要在笑。
我像想抓住什么一样,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把礼盒贴上去。
“小煦,拆礼物了。”
同以前的许多年一样,我贴向她的手背,引着她,让她慢慢解开丝带,打开盒子,再看着她摸了摸。
“这是刚做好的第一份专辑样品。”
我看着她反复地摸着光滑的光盘外壳,轻声解释。
“主打是你给我带来的那首歌。”
“它的意义很重,谢谢小煦。”
小煦笑着抬起手,好像想碰碰我。她的手停在我面前,我正奇怪间,她又换了个方向。
“抱。”
她对我张开双臂。
我自然是拥住了她。
晚上临睡前,我抚着小煦的头发出神。
十八岁是该我们这些孩子离开信宜的年纪,我原先动了私心,想让小煦住去我家。
可午间那道背影突然映在我脑海里。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小煦有多少次那般像被丢进了世界的角落里?
我不愿意她一个人在家时只能对着窗外的黑色发呆。
我不能把她圈养在我身边。
可我甚至不能对她说我的心意,怕所有现状都失去控制。
后来经过权衡,我向信宜捐了一笔钱,好让小煦继续留在这。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可花一直开着。
随着小煦的成年,我心里的贪念越来越深。
有时候抱着她,甚至会险些做了更出格的亲密举动。
但每每触及她的眼睛,我又会快速地如冷水浇顶般沉下心来。
我清楚地认识到,如果小煦对我没有相同的心思,那我告白便是在强迫她。
强迫她在我的保护下接受我,或者强迫她在惊慌中面对我。
我都太不愿意。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再一次告诫自己。
4
一晃,我出道五周年了。
印象中的那天有些暗,我记得不很分明。
我从周年纪念日的直播场地出来,乘上公司安排好的车,准备去信宜找小煦,让她给我过我们自己的纪念。
路上似乎下着雨。
一切都很愉悦,但偏偏就会有什么要毁了这些。
嘭的一响后,天地便倒转了。
实不相瞒,我对那场事故没什么印象,个中原因,其实是在肇事车辆撞上我们的时候我就头一磕昏了过去。
许是因为我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想起了小煦,于是后来的梦境里也全是她。
直到混沌的一周后醒来。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醒后只记得小煦那双神采奕奕的笑眼。
这或许算是我的执念,却也是埋在我心里的债数。
以至于很久以后,偶尔我会开玩笑说这次经历幸运,不过都会招来小煦强烈的谴责。
但真的,很幸运很幸运。
那次车祸让我碰上了徐医生,投缘使然,养伤间她得知我在寻找顶尖的眼科医生,便将她在国外工作的小姨的联系方式给了我。
她的小姨是近年来放眼世界算得最出色之一的眼科医生,她刚完成一台成功的手术,病人的状况竟和小煦相差无几。
只是用我的受伤便能换来这个机会,我太高兴。
那时小煦陪正在我床边,我马上将好消息告诉了她。
可我没想到,她当即愣在原地,面上没有一点惊喜,只久久不曾回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