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树小姐》无瑕城

5、第 5 章

　　再听到何念的消息，已经是四月下旬，裴宇无意间在徐南一床头柜发现包装精致的女表，看了下logo，最低配的起码也要六位数。
　　徐南一换女朋友比换衣服快，绝对不舍得下血本，用他自己的话说，以他的颜值和身材，不收费已经是做慈善了。
　　好奇心驱使下，抽出表盒下的贺卡，“恭喜何小学妹，考入zy美院！”
　　裴宇手抖着塞回去，坐在床边，任思想东奔西跑。对何念的智商他一直抱着最低的期待，即便是改做了艺术生，也指望她能考个三本就行，家里不差那点学费。
　　Zy美院，应该是国内最顶尖的美术学院了吧！
　　文化课是有多差才得复读这一年啊！不知道今年能考几分。
　　徐南一昨天还在泡隔壁学院的小学妹！
　　徐南一给她送几十万的表！
　　高考完会回家吧！她也没地方去。
　　想着想着，何念那张面无表情，目光森森的冷脸冒出来，千万条思绪瞬间被斩断了。

　　半夜，裴宇突然摇醒徐南一，阴阳怪气地说，“给何小学妹礼物，一定要双手送哦！”
　　过了两日，裴宇趁人不在，偷翻了徐南一的柜子，果然表不见了，裴宇冷笑一声，再没提过打听过这个人，偶尔想起，也会强行驱散。

　　徐南一似乎也不愿在裴宇面前提起何念。
　　年初五的早上，他在酒店餐厅意外遇上了何念。
　　以为同自己一样出来开房的，一边暗笑裴宇傻得可爱，把人当三岁小孩似的看着；一边懊恼自己装得人五人六地辅导功课，结果人家在外面玩到起飞。
　　索性撕下伪装，吊儿郎当地坐何念对面，闲扯了几句，直截了当地说“来我房间喝杯茶？”又想了下，担心床上的人还没走，改口道：“去你那边吧。”
　　一点不像征求意见的语气。
　　何念想到徐南一这些天都在帮自己辅导文化课，手撑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
　　徐南一激动坏了，早知道昨晚就省点力气，宿醉加纵欲，他隐隐担心自己发挥不好，又续了一杯咖啡。
　　结果何念带他下楼，到酒店对面的茶庄，买了一个价格不低的小茶饼，还选了两只白瓷茶盏。
　　表面功夫做这么足的，徐南一第一次见，跟在后面忍不住偷笑。
　　进了房间，看到地上堆着的行李箱和画板、颜料，才发觉自己想错了，差一点摸到腰间的手垂了下来。
　　何念背对着他站在操作台边，烧水，烫茶具，泡茶，慢条斯理地操作着，错过了徐南一一波三折的心理戏。
　　“你离家出走了？”徐南一双手接过茶盏，尽量把语气放平和。
　　“嗯，叛逆了一把。”何念眨眨眼，风轻云淡地抿了一口茶。
　　想到裴宇对何念批得一无是处的评价和颐指气使的态度，徐南一隐约猜得到原因，但他想不通他们之间处成这样。在他眼里，裴宇是个很义气的朋友，爱炸毛但转头就忘，从不记仇，而且是个热心肠。
　　追问了两句，何念岔开话题，只好作罢。
　　“正好遇上了，有礼物送你。”何念从画夹里翻了几下，抽出一张素描，递给徐南一。
　　是他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红酒细品的那个画面。画中的他帅过了本人，徐南一欣赏了几秒，竟有些脸热。
　　“你记忆力真好，胸针的样式都记得。”
　　何念得意地一扬下巴，欣然接受了这个表扬。这一刻窗外的天光雪色都不及她的眼神澄澈，徐南一又看呆了，如果对面的人知道他进门之前的心思，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把茶泼他脸上。
　　眼前的人值得多一些耐心。
　　得出这样的结论，躁动的心平静下来，慢慢喝着茶，看何念画画，偶尔聊两句。
　　他一直觉得自己灵魂里像缺着一块，大脑和身体，至少要有一样保持高速运转，否则就会觉得冷，是那种在深不见底的，让人惶恐不安的，说不出道不明的冷。一件事一旦做的得心应手就会让他生出冷意，所以他学数学，玩击剑，不停地换女朋友，手机的游戏app不断地下载删除。
　　同时又出于本能的伪装，他慢悠悠地说话，温温和和地笑，像滚烫的岩浆上覆着厚厚的冰层。他在这种剧烈的撕扯感中，维持着平衡。
　　可看着何念一笔一画地勾勒，他懒得动，浑身的骨头都被热茶烘软了，眼皮越来越沉。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着外卖盒，何念盘坐在地上，带着一次性塑料手套，捧着一块披萨，正准备下口。
　　也许裴宇说的对，真是个脑袋没那么聪明的女生，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徐南一半睁半闭着眼，看着何念鼓着两个腮帮子，一动一动地嚼着。

　　第二天再来，人已经离开了，打电话才知道搬去了叔叔家住。
　　徐南一猜想何念的身世，一定是个不太美好的故事。
　　他的经验里，缺爱的、缺钱的、缺心眼的，是最容易攻略的对象。
　　何念三者都占了。
　　可他突然不想“对症下药”了，说不出什么原因，只告诉自己慢点来吧。

　　开学后，每个周六去何念学校对面的咖啡厅，陪她复习。两个人各忙各的，偶尔遇上不会做的题，何念会伸手过来，在他笔记本的边上，画个金元宝。
　　“讲得不错，给你的赏钱。”何念一本正经地说。
　　“谢谢客官。”
　　何念学得很努力，努力的让人心疼。为了少去几次洗手间，水都不喝几口；吃东西的时候，闭着眼睛喃喃地背着单词。
　　看久了，还是忍不住发笑：“小和尚念经呢～”
　　何念微微睁开眼睨他一眼，嘴上咕咕嘟嘟不停，闭着眼伸手在他笔记本上画个大大的金元宝。
　　“啥意思？”
　　“拿钱滚！”
　　老教授的课上，徐南一翻到这个掌心大的金元宝，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老人家恰好一道题解到中途卡了壳，这一笑把人气得差点厥过去。

　　但“金主”并不总是可爱的，分开的日子，像石沉大海一样，音讯全无，徐南一能理解她废寝忘食的学习状态，可难免觉得失落。
　　有种用完就扔的被抛弃感。
　　好在总有围着他大献殷勤的女生，及时填补这份失落。一个褐色头发的学妹比较对他胃口，半谈半撩地处着。
　　徐南一的爱情故事，每个周六都会断更。大早上买一堆牛奶麦片巧克力核桃去投喂，晚上陪何念在校门口简陋的小店啃一个肉夹馍，披星戴月地回。
　　“唉，怎么觉得我养了个女儿呢！”徐南一看着啃着肉夹馍吃得满嘴流油的人。
　　何念啃着馍，头都没抬，大声喊道：“爸爸！”
　　周围桌上的食客纷纷看过来，徐南一慌忙起身捂着何念的嘴，肉汁蹭了一手。何念对肉夹馍有着执迷的深沉的爱，下意识地伸舌头，舔舔他的掌心。
　　把徐南一撩得心猿意马，送何念回学校的路上，手心都在微微发热。他觉得自己忍得太久，快成慈善家了，为了提醒自己不能忘记渣男人设，伸手牵住了何念的手。
　　何念没有挣扎，也没激动，像是在解题一样，低头默默地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然后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和徐南一并肩继续走。
　　到了校门口，何念突然冒出一句：“我亲爹不知道去哪儿，你比他当的称职。”
　　徐南一很想回一句，“谁tm要当你爹！我是要泡你！”可是话到底没有出口，光是牵着手，在路灯下默默站了许久，柳絮飞舞，像一场初雪。

　　高考临近，徐南一更殷勤地当起了爹，尤其是艺考之后，何念不需要再上美术课，周末两天都花在辅导她功课上了。
　　把当年高考前的笔记，从箱底翻出来，仔仔细细贴上索引标签。
　　“兄弟，下海当家教了？”邢超然揶揄道。
　　徐南一心里默默怼回去，等老子抱得美人归，看你怎么哭。“闭嘴！”
　　邢超然拉着前前后后的同学，当笑话讲了一遍。“你这是看上哪个未成年了！”一群人笑着起哄。
　　只有裴宇闷不作声，背起书包径直走了。
　　“cao！你两最近一个比一个有病！”邢超然看着裴宇的背影骂了一句。
　　陈可妮在旁边正喝着咖啡翻杂志，没听到上文，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搞得一脸懵，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收起杂志，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

　　五月的首都，提前入了夏，陈可妮踩着高跟鞋，小跑一路，脸上的汗一层一层的出，把粉底都冲花了。
　　看着陈可妮晒得红红的小脸，湿漉漉地贴着额头的刘海，裴宇心里过意不去。他没法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暴走行为，只是含糊地说，“被他们吵得心烦，我回宿舍去看书。”
　　“那你就一声不吭丢下我啊！”陈可妮甩开他的手，转身折回咖啡厅。
　　裴宇追出几步，又转身独自往宿舍走。他觉得陈可妮哪里都好，就是小姐脾气太大，用徐南一的话说，都怪自己当初追的太殷勤了。
　　想到徐南一，忍不住又是一顿暴走，妥妥一枚舔狗，对着何念那张冰山脸，居然能舔的下去，世界欠他一个…“人形温室效应制造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