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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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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同学都在大太阳底下踢正步时。她披着围巾,坐在冷气开足的办公室,对着电脑埋头作画。偶尔忙进忙出,打印整理资料,帮前辈买杯咖啡。
生活于她是个漫长的征程。
在这个恋爱与复仇都按下暂停键的夏日,她的一部漫画火了。
《一棵树想要飞起来》
一棵树想要飞起来:
第一步,退去粗粝的外衣;
第二步,砍掉多余的枝桠;
第三步,向每只过路的鸟借一片羽毛;
第四步,挖去深埋地下腐烂的根;
第五步,在一个起风的清晨,腾空而起;
张开绚烂胜朝霞的翅膀,拥抱流云和彩虹;
身后有个傲慢的声音响起:这不是在我庇护下的那只小树苗嘛~
第六步,叼起虫子埋在他的皮肤里,一寸一寸……
直到它学会说:“你是世间最美的鸟。”
第七步,随着南飞的雁群,去往温润的他乡。
他乡即故乡。
属于一只鸟的故乡。
那棵树的故乡,竖起一座千疮百孔的墓志铭。
这个黑暗又励志的故事,因为它绚烂的画风和反鸡汤的内核,意外地火了。转发过十万,评论过万,她的粉丝有了名字:飞鼠(飞树的谐音)。
她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绘画教室,打开一首震耳欲聋的音乐,狂欢了片刻。
然后收拾书包,熄灭灯光,穿过昏暗的走廊,街道,建筑,回到零星亮着几盏灯的宿舍楼。
军训结束的校园,晚风在沉睡。
原来成功会让人感到寂寞。
寂寞也很好。
还要更大的成功,更大的,更大的,大得腾空而起,化作世间最华丽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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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妮跑来何念寝室哭诉。
“我真的受不了他了!”原来那晚裴宇深夜诈尸,吓坏了陈可妮,第二天她开始打听靠谱的心理医生。终于约到一位德高望重的专家,听说很多国家队的运动员都是找他疏导心理问题的。结果裴宇不买账,反而大发脾气,把家里砸了个稀烂。
何念拉着陈可妮检查了全身上下,确认没有受伤。“上次你俩闹到医院就想说,别动手,真动起手来,你这小身板,哪是男人的对手。”说着给她倒了杯水,拿了套干净的睡衣出来。
洗完澡,两人挤一张小床上躺下了,蚊帐落下来,小小的空间变得私密感十足。
何念看她一直兴致不高,讲了些实习的趣事逗她。“我旁边坐着一个大姐,总喜欢脱鞋,有次紧急开会,鞋没顾上穿,踩着破洞的丝袜直接去了会议室。”
“我的上司是个女魔头,可能很老了保养得好,也可能很年轻早衰了,总是真实年龄和看上去一定相差很大。”
“二老板是大老板的儿子,传闻是私生子,但长相配不上私生这两字,传闻可能有假。”
陈可妮听着慢慢来了精神,咯咯笑起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困了,渐渐没了声音。
小床有点挤,两人并排成两颗平行的虾米,睡到迷糊的时候,何念从身后搂住轻轻拍拍她的腰侧,低声呢喃:“不开心都飞走!”
委屈了这些天的她,突然眼眶就湿了,压着喉头的酸涩,强忍着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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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南一来楼下,等她下班,两人在楼下的快餐店点了一份简餐。
好些天不见,变得有些生疏。好在何念还是一派自然的模样,跟他有说有笑地讲办公室的趣事。
可是他知道何念也走远了,所有的话里没有她自己的故事。
她可能是个比他还要在乎体面的人,体面地装作无事发生。
也许他们的感情只是出了小小一点问题,也许说开了另有隐情,可是何念是个站在原地,等对方走100步的人,他退一步,就成如今这样了。
他无意识地搅拌着可乐里的冰块,看着附着在杯壁上的泡泡一串串溢出黑色的液体,想了许久,干涩地吞咽了下,开口:“下周去英国,参加个夏令营。”
何念从包里掏出块彩绘的鹅卵石,没什么具体的图案,流云一样的线条,粉色渐渐沉淀成浅紫色,深紫色。“公司鱼缸里偷的,形状最漂亮的一颗。”
形状规则的椭圆。
夏令营其实是激烈竞争的预录取,剑桥这所世界顶级的高校,各国的高材生慕名而来,每天都在答辩、竞赛、小组竞赛、小组答辩……
一个月的夏令营消耗了一半脑细胞。他确确实实没顾上想何念。
结束的时候,跟小组里一个蓝眼睛的中俄混血的妹子,成了很不错的朋友。混血美女有个搞笑的中文名叫开花,人确实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特别爱笑,笑起来的样子很豪放,边鼓掌边仰头向后倒,露出一排后槽牙。看得人心情莫名也跟着好起来。
他们结伴开始了环地中海的旅行,看了尼罗河边的金字塔,听了蓝色清真寺里的祷告,在日入时分的热气球里相拥,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不知道是走出何念压抑的感情,还是炼狱般的夏令营的缘故,他感觉浑身轻松,地球引力小了一半,每一步都能蹦起来。
还是简单的女生好。
跟简单的人谈一场快餐式的恋爱,更适合自己。
他们散步、拍照、跳伞、在沙滩追逐、在尼罗河的中央小岛上听着小提琴演奏吃一顿奢华的下午茶。
还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约会方式更适合自己。
尽管一切都好,好得他感觉像是找回来原来的自己。
但是那个人不可遏制地总是冒出来。
看到沐浴着阳光的,漫天的彩色热气球,他在想,挺像她的画。
听着尼罗河上鳄鱼的神话故事,他在想,没有她的脑洞大。
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滚,听着身下的人声声娇喘,他在想,她□□是什么样的,也许忍住不会发出声音吧,那么闷那么倔。
……
越往远处走,那个人出现的频率越高,她出现在每一个定格在镜头的风景里。
他又想起那一打处处有他的写生画。
换她成了他的风景。
开花是个思想开放的女孩,觉察了他的低落,开玩笑说:“你的心里有别处风景,所以看不到眼前的风景。”
徐南一笑笑:“嗯,在努力遗忘呢。”所以在异国他乡驻足,长久地跋涉。
“敞开了玩,很快就忘了。我现在已经忘记一个多月前睡在我身边的渣男叫什么名了。”开花扬头干掉一杯酒,豪迈地说。
他是赞同的,以前好像确实很难记住前任的名字,换得太快了,统称宝宝。
那就敞开了玩吧!
他们喝酒,蹦迪,□□,开飞机,跳伞、冲浪,怎么刺激怎么玩。
那个身影确实从想念中放逐了。
可是行至一个叫安塔利亚的小城,在海边的礁石,他看到粉色的晚霞,整个人钉在海滩上,直到那片粉渐渐变紫,变灰,没入无边的深蓝。
那枚小小的鹅卵石激起惊涛骇浪,下一秒便要讲他席卷,沉入最深的海底。
开花看着站在海水中发懵的人,拼命踩着水,把人拉上岸。
“对不起。”徐南一抹掉脸上咸涩的海水,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她,“我得回去了。”
旅行,是一场逃亡。失败的逃亡。
他突然有好多好多话想向她说。
想追问她端午节那天的真相。想告诉她旅行的见闻。想告诉他自己被录取了,一所牛轰轰的世界名校。
想说怎样的她都好,都让他念念不忘。
想说他只是有点害怕了,害怕握不住她的手,走不进她的心。
想说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他看到了粉色的晚霞,在旅行的起点,在旅行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