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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徐大制片人和江女士去了千里之外的影视基地。他乐得如此。
      大早上带着替何念备好的礼物,带着人去了老爷子市郊的宅邸。院子里种满瓜果,进门的石径两边种着小葱和辣椒,野趣十足。
      老人家出去遛狗,两人蹲在院子里辨识了半天蔬菜。
      何念像个老农,熟悉地给他介绍每一种作物,“蒜苗,丝瓜,西红柿,卷心菜……”
      徐南一想到她凄苦的童年,心疼地摸摸头。
      像见到老朋友一般,何念下意识地挽起袖子,讲成熟的番茄、辣椒,豆角摘下,放在田埂边的篮子里,“我给你煮面吧,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老人家站在门口,围观片刻,笑着点点头,“进屋吧。”
      这次的会面,让徐老爷子对眼前的小姑娘大为改观。自从听儿媳妇讲了她半夜闯进家门的事迹和编造的身世,原本对长孙的这个女朋友一万个看不上。
      没想到是个厨艺了得的姑娘。
      现在没几个年轻人能安静地听完他的絮叨。京剧是退出历史舞台的声音,他也成了老古董。但她听得很认真,听到重点会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言辞不多,却很有想法,对国漫,对京剧,对传统文化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的观点,无半点怯场。
      临别时,老爷子翻出几张碟片,交给何念。“听听吧,不知道对你们年轻人有没有用。”

      转场途中,何念若有所思地自语:“我要把京剧名篇,用漫画的形式呈现出来。”
      驾座上的人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
      专注的,野心勃勃的女人有种充满危险气息的魅力,让人想起非洲大草原上飞奔的猎豹和羚羊。
      他的思想不可控地琢磨起夜晚地安排。

      邢超然和白菁菁、裴宇和陈可妮两对儿已经到了。
      裴宇瘦了一圈,五官看着更深邃里,有点混血的味道。笑起来的时候,眸底的疲惫藏不住。沉默地陷在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最近裴宇随时炸毛的脾气,让陈可妮身心疲惫,指着眼下,向何念展示自己的黑眼圈。两人挤在一起点歌,陈可妮嘀嘀咕咕地抱怨:“也不知道是咋了,问他啥也不说。半夜冒些颠三倒四的话,吓得我都不敢睡觉。”
      何念凑到耳边,关切地提议:“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陈可妮了然地点点头。两人继续你来我往地点歌。
      “我今晚要好好发泄一把。”陈可妮夸张地做了几个拉伸,一副站上百米冲刺赛道的架势。
      两人点了几首劲爆的舞曲,举着话筒,面对面蹦蹦跳跳地吼。
      平日里高冷得身边的空气都结霜的校花,这么豪放的表演,白菁菁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默默举着手机,偷偷录了几段。
      何念发现了她的行为,挑眉笑笑,什么也没说。
      “你……平日里怎么忍住不笑场的。”白菁菁忍不住问道。
      “为了避免一些无效社交,忍得可辛苦了。”何念靠在徐南一肩膀上,歪头笑着说。

      放在平日里,何念这个在自己面前呆呆木木、阴森森的人突然眉飞色舞生动起来,也够他不自在的。有了端午节的变故,何念更是变成了容嬷嬷手里的针,一颦一笑都扎他眼珠子。
      求着回家都不回的人,回了家脚不点地的人,偏偏那天在家!偏偏让他亲眼面对那不堪的一幕!他的家庭被搅和的支离破碎,她却置身事外,兴奋地又唱又跳。
      可是她不知情,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除了裴江淮,第二想隐瞒的便是何念。那个清高的秦嘉礼不能容忍,那个骄傲的裴少爷不能容忍。
      酒入愁肠,无处宣泄的怒火化作癫狂的酒疯,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粗鲁地夺过何念手中的话筒,险些将人拽倒,大手一挥:“小跟班,给我点首《离开地球表面》。”
      “小尾巴,给我倒杯酒。”
      “小随从,给我鼓掌!”
      ……徐南一心里冒火,又不好和醉鬼一般见识,夺了话筒,将他推到一边,坐到他和何念当中:“消停会儿吧,裴大少爷!”不断用眼神暗示陈可妮赶紧把人带走。
      陈可妮不理会他的暗示,陶醉地对着何念唱歌。
      裴宇举着一杯酒,摇摇晃晃地凑到徐南一面前:“兄弟,我感谢你!两件事!第一件不说了,兄弟懂。”伸出食指戳戳徐南一胸口,“第二件,收留了我的小跟班。你不知道,她……”
      “好好好,也懂也懂,都在酒里。”徐南一打住他的话,干了酒。

      白菁菁一晚上都在喝汽水,邢超然觉得很没面子。
      “人家感冒,刚打过点滴。输了头孢,不能喝酒嘛~”白菁菁撅撅嘴。
      “矫情个什么劲儿!”邢超然坚持把酒杯塞她手里。
      旁边的徐南一忙夺过酒杯,他对头孢两个字过敏。“胡闹。上次何念就是因为头孢过敏,差点休克。”说着打开一罐可乐,递给白菁菁。
      “草!她都输进去了,过个屁的敏。一个山东妞,给我装台妹呢!”邢超然嘴上横,但没再劝酒。

      半夜酒醒的裴宇,诈尸似的从床上弹起来,吓得陈可妮尖叫一声,打开台灯。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故意的。”说完顾不上陈可妮的责怪,随意地套上两件衣服,飞奔下楼。
      晚风将他吹得有几分清新,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两点半。
      电话打过去,响了七八声,对面的人接起了电话。
      裴宇深呼吸两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有两个问题:你那天为什么会回家?别说顺路那样的蠢话,你路过都巴不得绕道。头孢是处方药,你好端端为什么会随身带着?”
      何念看了眼身旁呼呼大睡的醉鬼,起身下床,走到阳台上。轻轻笑着说:“好巧,我也有两个问题。在四十度的大太阳底下烤上两个小时的粽子馊没馊?野狗一样长大,扔在垃圾堆里都能活的人,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头孢过敏的?”
      对面的人陷入长久的沉默。颓然地蹲在地上,愤恨地问:“一定要这样吗?啊?两年了,两年里不能说、不能哭、不能闹,不能用个体面的方式发泄你的委屈吗?”
      何念抬手拂过晚风,将一抹清凉轻轻握在掌中,“让我想想,秦嘉礼发情急着把我赶出去的时候,我说:不去;你忙着谈情说爱把我晾在操场的时候,打电话哭着说:我中暑了。躺在病床上,错过高考的时候,又哭又闹最后打两个滚:你们赔我。同学取笑叫我“五哥”的时候,我可以硬气地说:小心我表哥打你哦~~可是,唉,怎么办呢,这些剧本都不够刺激。”笑意阴沉,像嗜血的孤魂。
      陷入更长久、更深邃的沉默。黑夜似乎裂开一条更黑的裂缝,将世界切割成两半。他们像两个背道而驰的流星,向着自己的命运狂奔,再也无法照亮对方。
      裴宇躺在石板路上,蚊虫环绕,一动不动,许久之后,疲惫地说:“何念,就这样吧。”以后你和这个家,和我没关系了。
      何念无声地挂了电话,立在晚风中,努力想牵起嘴角,却不能够。

      床上的人瞪着天花板,陷入现实和幻觉的撕扯中,凌乱的思绪嗡嗡盘旋。
      天色微亮,徐南一找了个借口,仓促离开了。
      暗夜里划开的一道口子,凝滞了他沸腾的血,他觉得何念像面多棱镜,有许许多多个面孔:冷淡的、单纯的、顽皮的、爱幻想的、专注的、野心勃勃的……是个彩虹一样的宝藏女孩。
      可是她还有阴暗的、疯狂的,与仇恨朝夕相伴的一面。
      没有人能风轻云淡地隐忍两年多,再决绝的拔出那把长在肉里连着筋脉的刀。
      他想起她某一刻的感慨:“疼痛如果不能舍弃,又不甘妥协,那就把斗争当作乐趣,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亦是一种胜利。”
      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无从知晓。
      想到这些,恐惧、敬佩和心疼揉捏在一起的情绪支配着他,不敢靠近。
      他突然在想,这样的她,只是自愿地放弃了这段感情里的主动权,或者更有可能一直握着主动权。那只呆着陷阱里舔舐伤口的,不是猎物。
      往昔种种明亮如沐浴着冬日阳光的画面,突然换成斑驳阴暗的色调,透着几分阴森。

      他单方面的躲避,让两人陷入冷战,因为何念是不会主动的。
      过了一个多星期,某个余热未消的傍晚,何念穿着一件绘满涂鸦的白T恤站在他面前。瞪着两只佯装恼怒的大眼睛:“查岗!”
      徐南一出神地看着的脸,过了几秒,移开目光,故作轻松地说:“最近课业太忙。”
      六个字的敷衍,填平了一周的空白,何念笑嘻嘻地从包里掏出一打画稿:“展示下我的大作!”
      她真的把京剧改编成漫画了。
      “你听过这个故事么,《四郎探母》,讲的是……”何念蹲在地上,把画稿铺在石凳上,一张一张地给他讲述故事和绘画的表现形式。
      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听众,并不是想我了。徐南一盯着她头顶的发旋出神。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没感受到观众的异常,直到连问了两遍,没得到反馈,她才扬起头,看向身后的人。
      这个倒置的视角,让人的五官看着很奇怪。他第一次发现,何念的下巴上有个浅浅的疤痕。他不打算问。
      所有关乎沉痛的记忆,都会被她用荒诞的言辞粉饰。
      她甚至可以帮自己找个满意的爹,改写身世。
      “算了~你被开除粉籍了。”何念收拾起画纸,合上笔电。坐回凳子上,捶着自己发麻的小腿。
      徐南一挂着浅浅的笑,没说话。
      “其实是来送你生日礼物的。那晚你喝醉了,没来得及给。”何念把一个盒子放他掌心,背起画板走了。
      没有道别,没有回头,没有下次见面的约定。

      一个指节大小,细长的玻璃瓶,里面只装着一颗糖,彩色的糖纸熠熠闪光。黑色的编制绳缠在瓶口,伸出一截麦穗结。
      是个钥匙扣。
      他挂在了车钥匙上。
      许久之后,瓶子碎裂,他打开那颗糖,将糖纸放下灯下,读出那行小字:*年*月*日,有点生气,因为知道真相的你选择远离我。祝你生日快乐,但不是真心的。
      糖是苦的。
      那是她的求救。短暂地,她曾对他有过期待,有过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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