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树小姐》无瑕城

15、第 15 章

　　如果能分镜头剪辑，这个夜晚两对情侣强烈的对比和冲突感能直接冲破镜头。
　　先说徐南一这边。如愿以偿地把人带回了家，但是非常不凑巧，平常不着家的父母，居然都在，而且家里聚了一帮人，连夜在开电影筹备组会议。
　　徐南一打开家门时，烟雾缭绕，没看清人，先是眯着眼睛咳了一通。何念也压着嗓子轻咳了两声。
　　咳嗽一停，双层挑高的客厅瞬间显得过于安静。
　　两拨人互相打量。终于拨开云雾，父子两对上了眼。
　　徐父拧着眉掐灭烟头，沉声问：“这么晚回来？”
　　徐南一发现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在何念身上，他知道何念的恐惧，不动神色地挪了挪身子把人挡住，朝众人点点头“叔叔阿姨们好！”然后转向他爸：“同学聚会，错过了宿舍楼关门时间。”
　　疯玩到半夜，还把人带回家，徐行远对这个浪荡儿子的不满写在脸上，毫不遮掩。下属们瞄着脸色，不敢插话，纷纷低头翻着手里的执行剧本。
　　徐南一没有多聊的打算，给何念拿出拖鞋，两人换了鞋，在徐行知的怒视和众人的偷瞄中，轻手轻脚地往楼梯走。

　　何念今天穿了件oversize紫色西装外套，烟灰色的小脚裤，腰间系着个白色的腰包。披散着一头蓬松的长卷发，戴着一条30米外就能看到的银光闪闪的项链。
　　她高挑的个子和这么时尚大胆的穿着，看上去实在是太耀眼，尽管从进门开始，她呼吸就暂停了，还是无法降低存在感。
　　选角导演瞄了眼何念，又瞄了眼徐行远。故意哗啦啦抖动了一下手中剧本。徐行远没接收到暗示，岿然不动地瞪着儿子跨上楼梯的背影。
　　就在何念一口气喘出来的时刻，在楼梯的拐角，和顶着面膜，裹着睡袍，一手抓着剧本，一手捧着咖啡的江女士狭路相逢了。
　　江女士就没徐行远那么好糊弄了。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两秒，用气势把两人逼退回客厅。
　　江女士早年做演员，结婚后转了幕后，跟丈夫一样当起了制片人。一看何念的打扮，本能地把人归类到妄图睡上位的小演员。心里发狠：围着丈夫的妖精还清理不过来，都有冲她儿子来的小妖了。

　　何念在极度紧张和警惕的情况下，外人看上去是极度的冷静。比如此时她一脸平静地端坐在沙发上，平视着前方花瓶里开败的百合花。
　　“大晚上住酒店都要登记呢，登堂入室不懂自报下家门啊！”江女士，绕过茶几，在丈夫身边的位置坐下，放下手中的剧本，气场十足地品着咖啡。
　　“爸妈，还有叔叔阿姨，你们先忙。妈，我稍晚点给您解释。”徐南一一听她妈说话的语气立马急了，一手握住何念的拳头，强挤出微笑。他想先把何念带回房间，他自己一个人应付局面。
　　江女士略一想确实家丑不该外扬，但又觉得应该当着下属的面，摆摆一家之主的谱。在遮丑和摆谱之间摇摆的江女士，一时拿不准问话的尺度。
　　徐行知阴沉的嗓音传来：“叫什么名字？是学生吗？”
　　“何念。ZY美院的学生。我两交往很久了，爸，我跟你提过。”徐南一抢答。提没提过，是不是此人不重要，反正日理万机的徐制片人记不住。
　　徐行远愣住，显然是在做记忆检索。
　　“我床头画框里那两张画像，就是何念画的。”徐南一忽悠懵一个，忽悠下一个“妈，你还夸过画得比我本人帅，你不记得了。”
　　江女士咖啡杯举到嘴边，顿住了。
　　趁两人蒙圈的劲儿没过，徐南一轻轻推下何念，站起身，冲一屋子人鞠躬：“爸妈，何念今天比赛，拿了奖，我们一起去庆祝，才玩得有点晚。她累了一天，明早再详细介绍你们认识。先不打扰了。”
　　没等两人开口，按着何念的头，连鞠几个躬，拉着人以起飞的速度上了楼。

　　关上房门，两个人躺倒在地上，面对面喘了一会儿。突然也不知谁先开始，扑哧笑出了声，两个人哈哈哈了一阵，笑得又是一阵喘。
　　“徐南一，你真的是我见过最会说瞎话的人，以后说啥我都不信了。”何念笑累了，仰面躺在地上。
　　“你要这么说的话，明早上我可不帮你解围了。”徐南一手伸到腋下，把人从地上提起来，拖抱到沙发上。“地上凉。”
　　“天不亮我就跑。”
　　徐南一拍拍她的头，坏笑：“他们开会可以连开40个小时。运气好的话，明天中午能散场。”
　　何念倒吸一口凉气，蹦起来从窗台探头看了下地面，绝望地倒回沙发上。
　　徐南一现在中了毒，看何念怎么样都可爱，这么又怂又丧的样子尤其可爱。伸手拍拍她的背，凑上去贱兮兮地说：“现在还觉得徐南一同学是最会说瞎话的人吗？”
　　何念侧过头，看着他，正色道：“谁说的瞎话，徐南一是世界上最诚实善良，聪明睿智，不会让女朋友被爸妈为难的人。”
　　夸得还挺有针对性，换个场景就不适用了。徐南一心里发笑，脸上一副静待下文的表情。
　　“哦，而且，还有一个尤其尤其优秀的品质，不记仇！”何念把脑袋凑过来，送个他一个更具时效性的夸奖。
　　徐南一扑哧笑出声，揉揉她的脑袋，“去洗澡！”
　　他潜入主卧偷了江女士的化妆品，又去衣帽间盗取睡衣，给何念放浴室。自己跑客卧的洗浴间，飞快的洗了个澡。
　　何念裹着浴巾探出脑袋的时候，他已经把床单被罩换好了。
　　“我能穿你的衣服吗？”何念脸被蒸得红扑扑的，洗去脂粉的人，收敛起张扬的神采，是另一副清清淡淡的美，让他想到月光下的小荷尖。
　　徐南一看得气血升腾，匆忙地转身去了衣帽间，翻出一件大号的套头卫衣，从门缝里递给何念。
　　听着浴室的水声、吹风机轰鸣声渐次消失，何念终于握着一团小小的东西，挪了出来，贴着浴室的门问：“内衣挂哪儿？”
　　看看她手里握着的一团，又看看白花花的两条细长腿，他周身的血都沸腾了，目光定在衣摆下的腿缝间，没接话。
　　站着的人本就局促不安，被他看恼了，转身回了洗手间，关上门，打开吹风筒，对着内裤开始烘。
　　他回过神，觉得自己又丢了人，分明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环肥燕瘦什么样的没见过，刚刚居然一副没摸过女人的呆样。
　　他懊恼地趴在床上，捶了下枕头，真是遇上他命中的劫数了。
　　穿着烘干的内裤，何念挪出来，站在床边试探地问道：“我如果说想睡客房，你会不会……很没面子？”
　　徐南一看向她，瞎话张口就来：“还真不是面子的事，楼下的人轮番上来休息，每个房间都可能有人，他们和衣睡，床单被套都是脏的，烟头扔得到处都是。”
　　何念死心了，挪到床边，坐他旁边，“你们家不会搞传销的吧，大半夜聚集这么多人，还仔细审问我的身份。”
　　他枕着胳膊笑了一阵，给何念讲了讲他家的情况。“制片人，就是总管吧，最劳心劳力的工作，一天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打电话。他们很少回来的，家里平常就我一个人。”
　　何念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问到：“你这么帅，怎么不考虑进娱乐圈？”
　　“吵。”徐南一一个字总结。“念儿这么漂亮，进去了，怕是要地震！”
　　何念撅撅嘴，仰面躺倒，无奈地说：“我这性子肯定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病。”

　　徐南一爱怜地握住她的手，一节一节指节轻轻捏过，十指相扣。
　　应该是有一点社交障碍吧。可是此刻的他自私地觉得这样很好，最好，因为是这样的何念，才美得完全属于他。顽皮的、生动的、明媚的她只向他一人绽放。
　　日思夜想的人躺在身边，突然变得心如止水，前所未有的宁静。日落西山，雀鸟归巢的那种宁静。
　　他希望这个夜晚比去年的冬天长，长到让他那些天失去的陪伴全都补回来，长到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忘掉那些道听途说的关于他的故事。

　　身边的人迷迷糊糊地爬行到枕头边，理顺身子，仰面睡下，斜躺着的人，头被夹在她胳肢窝里，像抱篮球一样抱着。
　　徐南一亲亲她的手臂，任由她抱着，看着天花板，享受着这个毫不暧昧甚至有些滑稽的拥抱。这只风吹草都都会警惕的藏在角落竖起耳朵的小猫，在他面前四脚朝天，露着肚皮任他撸。前一秒还在抓着衣服下摆打退堂鼓，下一秒已经夹着他的头睡着了。
　　他的心化成一捧水，映着月色和街灯。
　　说什么做什么感觉都会浪费时间。
　　就这么呆着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也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幻想中的韩剧唯美镜头并没有发生。
　　何念坐在地上，组装他装了一半的乐高。
　　碍事的长发被她扎长一个小丸子，顶在脑袋上，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左一条右一条地横在地上，晨光照在上面，白得有些透明。
　　套在他衣服里的人，看上去更清瘦了。
　　他有些懊恼自己昨晚的不作为，起码摸一摸，过个手瘾也行。

　　“大哥，你可算醒了，我都快饿晕了。”何念看到床上的人坐起身，眸子瞬间亮了，扔下手里的碎片，站在床边催他下床。

　　果然楼下会议还在继续，只是人少了大半，地上躺着两个人打盹。何念跟着他潜入厨房，蹲在冰箱前，仰头指着食材发出轻轻的嘶嘶声，疯狂暗示他加快动作。
　　“吃这个吗？”徐南一故意提高嗓音，拿出一袋面包问道。
　　蹲在地上的人，立刻蹦起来作势要捂他的嘴，被他偏头躲过了。
　　“你怎么跟个小毛贼似的。”他被何念的神情逗笑了，有点期待徐制片或徐女士突然闯进来。
　　何念撩起眼皮，瞪了他一眼，蹲地上继续装蜗牛。
　　“会煎鸡蛋吗？”他拿鸡蛋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吃得我胃结石了。”何念小声嘀咕。
　　开放式餐厅连接客厅，两人在众人的注目下，“享受”着二人早餐。徐南一一直盯着何念，笑得眼睛弯弯。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家里，一起吃！早！餐！太美妙了！
　　这是一个韩剧第八集的画面。余光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人，嗯，果然，观众绝对不知道他昨天比和尚睡得素，徐女士的怒目看着有点可爱。

　　何念要赶着去邢超然母亲的工作室打工。吃过饭匆匆消失了。
　　徐南一留下来接受了老爸老妈的盘问和训话。徐女士表现的一反常态的大度，邀请何念来参加下礼拜的家庭聚会。
　　他爷爷是戏曲艺术家，生了三个儿子，都在娱乐圈混，出于工作上互通有无和联络感情的需要，隔一两个月一大家人会聚一聚。
　　徐南一听后很高兴，他很想向何念证明自己的心意，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