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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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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通往寺庙的山道就挤满了人,开门不大会儿,院中的铜鼎内便插满了香束,中央的宝殿燃起无数红烛,佛像在烛光中熠熠生辉,僧人们站立两旁,随着咚咚的木鱼声低唱,古老的经文从字到句,悠悠地不知传向何方。
法事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又从正午持续到日落,待喧嚣散去,夜幕已经降临,林柬虽什么也没做,却也有一种莫名的倦怠和空虚。
寺里的小僧们做的饭菜清淡,好在觉净准备了几坛素酒,林柬的酒量一般,当然架不住当水似的喝法,不一会儿,就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稳了,林霖的酒量比他好不少,便笑道:“小弟,太不中用,一会儿可怎么下山?”
林柬甩起袖子,笑道:“醉了又有何妨,醉了就借这寺里的被子凑合一宿,炉子里的火烧的又旺又暖,还不用趟那雪水,多好的事。”
林霖转念一想,觉得也对,便道:“那我也不挨那累了!”
寺庙不留女客的规矩,林霖也不当回事,慧安便只得吩咐小僧赶紧仔细收拾一间出来。
“我刚说到哪儿了?”醉了的觉净不似平日那般紧张兮兮,话匣子一打开,滔滔不绝一个时辰仍然口不干舌不燥,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讲经论道,通古涉今,可谓博闻强识,林柬自愧不如,林霖也啧啧称奇,没想到平日性格古怪无趣的和尚,内里却是文江学海。
“慧,慧安住持,您快把他扶回房间休息吧,真,真醉了,根本没法思考觉净师傅说的什么。”林柬大着舌头,头晕眼花,尽力保持着最后一点儿礼节和清醒说道。
慧安不爱饮酒,端坐上方,形容未乱丝毫,看着其他人的狼狈模样,他哈哈一笑,似乎这样混乱的局面让他很开心。
叫了冬梅扶着林霖去客房,他则驾着觉净打算把他安置在西屋。
暂时无人照顾的林柬仰躺地上,丝毫没有察觉身边多了一人。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江巅皱眉看着躺在地上连残席上的茶盏滚落到脸庞也毫无所觉的人道。
“是暂住山脚的人家,叫林柬,你应当见过。”
“见是见过,他父亲同我家老爷子有些交情,来府里拜访过。”
“是吗?那你们也算旧识了,前几日他说年底要回老家,所以我邀他吃顿斋饭,觉净不知从哪儿弄了几坛素酒,都喝醉了。”
“素酒也能喝醉?”
“他们的酒量可不能同你相比。”慧安轻笑,话锋一转,“你是什么时辰到的,进城了吗?”
“还没,夜里守城大阵已开,我打算在这儿住一晚,明天一早进城。”
“也好,路上奔波,早些歇息吧,你的房间觉净时常打扫,只需把炉火烧起来。”
“这人我把他带到我房间跟我一块儿,省得师父再麻烦。”
“也好,不过巅儿,可不能把他扔在地上,他这个身板在地上一晚上恐怕要冻坏。”一想到江巅小时的所作所为,慧安就满脸不信任。
“师父放心吧。”江巅拜过慧安,扛起林柬,不几步便消失在夜幕中。
慧安把案上的饭菜稍作收拾,也回房歇下了,而西边房间里刚才还酒气熏天,迷瞪自语的觉净黑暗中却悠然转醒,他清明的双眼分明不见丝毫醉意。
次日,林柬醒时已日上三竿,慧安住持和觉净又到大雄宝殿做法事去了,只留一个温和的小沙弥在院中。
“小师傅,昨天跟我一块儿上来的都下山了?”林柬拍打着痛极的脑袋问。
“几位女施主带着孩子一大早就走了。”
“好吧。”林柬伸个懒腰,整整衣服,虽是宿醉,一觉天亮,却也好眠,床热烘烘的,比炉子都管用。
“阿弥陀佛,施主,住持师傅让给施主备了粥菜,施主不妨吃了再下山,外面寒风凛冽,空腹难以御寒。”
林柬实在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下一碗粥。
“林施主与江小侯爷是旧识吧?”小沙弥边擦地边禁不住好奇问道。
“江小侯爷?”突然被问到江巅,林柬一时没反应过来,“见过几面,认识是认识,不过,说不上熟。”
“只是认识?”小沙弥露出狐疑之色,“林施主莫不是看我年纪小,哄骗我?能在小侯爷房间休息,还没睡地上的人可没几个。”
“刚那是小侯爷的房间?”林柬只以为那是一间上好的客房。
“林施主还不知道小侯爷昨夜回来了吧?”小沙弥笑笑,“夜里回来的,早上城门一开,就又奔城里了。小侯爷的那头坐骑还是威风凛凛啊,早晨我拿水与它,比先前更有灵性了…“小沙弥似乎对江巅的坐骑更感兴趣,从它的外形说到来历又说到它的辉煌战绩,满脸的神往。
林柬当然也知道江巅鼎鼎有名的坐骑--赤蛟,四爪两翼,身长十多米,爪有五指,坚硬锋利,能穿山破甲,一对狭长麟翼,展翅时一日可行万里,它本体赤红,但身上的颜色能随着环境变换,其出神入化,若不仔细甄别,恐怕难以发现,这般既能伪装隐匿,又能御空飞行,且身体素质绝佳,战斗力突出,血脉也好的坐骑,是战士武者都梦寐以求的,也怪不得小和尚对它很是关注。
想着自己昨晚同江巅住在一处,林柬心里有些不自在,所以喝了粥稍一收拾就下山了。
到家的时候,林霖正坐在走廊下煎茶,林柬走的口渴,赶紧要了杯来吃,刚坐下,就听林霖嫌弃道, “先去洗澡更衣,除除酒气。”
林柬吃茶的动作一滞,“你早晨着急下来,是不是因为爱洁的癖好发作了?不仅昨天的衣服还穿在身上,而且一身酒臭味,定然多一刻也待不下去。”
林霖翻个白眼:“赶紧的,浑身上下都臭的熏人,山上的小沙弥没赶你下来,已经慈悲为怀了。”
夏荷早已经烧好水备着了,林柬换下旧衫,习惯性地摸了摸脖子,但左摸右摸老半天依然什么也没摸到,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戴着的那块玉佩丢了,玉佩本身并不值钱,不过是跟妻子外出时随手买下,因为形似他的生肖蛇,且做工尚可,所以一直戴在身上,后来妻子去世,玉佩也就成了一份念想,想着昨天出门时还在,一定是丢在庙中或山道上了。
赶紧换上衣服,又去了庙里,小沙弥见他去而复返,疑惑道:“林施主,怎么又回来了?”
“小师傅,打扫的时候,有没有捡到什么物件?”
“物件?”小沙弥想了想,摇摇头,“林公子,是丢了什么?昨天寺里人多,浑水摸鱼的也多,别是被人偷了?”
“这不太可能,我挂在脖子上,放在衣服里面。”
“那就是绳子松了,掉了,施主先自己找找,这院子,还有小侯爷的房间,小僧要赶紧去上晚课,不能相陪,还请施主谅解。”说着,人已经火急火燎疾步走了。
林柬在院子里粗转一圈,随后拐到江巅的屋子,他觉得很大可能是掉这儿了,但床上床下,甚至被褥枕头,翻了几遍都毫无所获,看着乱糟糟的床铺,他觉得自己似是有些冒犯了,“算了,也不是非找到不可。”
刚把弄乱的地方收拾好,转身就撞上了人,不是江巅又是谁,林柬有点儿心虚,哈哈干笑两声,后退两步,作揖道:“江少侯,这厢有礼。”
江巅轻嗯一声,面无表情,声音也冷,“怕什么,这么慌张?”
“哈哈,少侯说笑了。”
“林叔来找东西吗?”
一听找东西,林柬眼睛一亮,莫非被江巅捡去了?“对,江少侯是不是捡到什么?”
江巅不说话,倒杯茶喝了,“是捡到件玉饰。”
一听是玉,林柬猜想八九不离十就是他的玉坠了,面露喜悦。
“不知是林兄自己戴,还是要送给哪位红颜佳人?”说着,江巅掏出一枚玉簪,玉簪质感极好,通透碧绿,一看就价值不菲,但林柬很失望,喜悦的表情僵在脸上。
“看林兄神色,这难道不是林兄所丢?”
“确实不是我的,可能是昨天哪位女香客丢的。”林柬苦着脸强笑回道。
“林兄要找的是什么?我也帮你留意着。”
“劳烦少侯,是一件蛇形玉坠,不大值钱。”
“既然不值钱,林兄还找它做什么,实在喜欢再买一件就是。”
“啊,戴久了,有感情了。”林柬掩起神色,“天色渐晚,在下先告辞了。”
待人走远,江巅从怀中又掏出一件玉饰,不正是一块蛇形玉坠?他把玉坠翻转过来,蛇尾处,极细的工笔刻着素梦两字,署的日期是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