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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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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外面下了场小雨,已是秋天,天气渐凉,地上落了许多叶子。
惜儿难得老实,待在屋子里画画,峰儿则在一边看书,林柬让婢女看管着,自己则搬了躺椅到屋外廊檐下小憩。
啪嗒一声,一颗硬壳的果子砸在地上,声音很脆。
林柬警惕抬头,果然远处屋脊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一身黑衣,凌乱的长发在身后随风飘摆,看不清面貌,“你是谁?”林柬问,声音里有些微紧张,他虽是个布阵师,但灵力只修炼到四级,实力一般,在燕京这样的地方,更是只能算个普通人。
“怎么,不记得我了?”黑衣人纵身跳下,眨眼就到了林柬面前。
他的衣衫裹挟着湿气,冷飕飕的,林柬不自觉抖了几下。
“原来是,江少侯。”林柬认得他的声音,起身整整衣服,准备作揖,不过不等他弯腰,便被江巅挡了回去。
“冬梅,上新茶。”
“主子刚刚不是才烧了壶?怎么…”直到看见廊柱旁多出的人,冬梅才止住话,只心里嘀咕,’这人好强的灵场,单单走近一点儿,就让人汗毛倒竖。’
江巅倒没把自己当外人,转身就靠在了躺椅上。
“少侯来此,不知何事?”这次的江巅没有像上次,上来就用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看人。
“没什么,去寺庙烧香,正好路过。”
“是吗?竟不知,少侯也拜佛。”
“嗯。”
这场景,其实有些怪异,要说不熟,其实两家长辈情谊不浅,要说熟悉,却只见过一次,话都没说几句,而且林柬对那天的事还心有余悸,而此时,两人却像朋友一样在廊下闲聊。
林柬心里想着,不时往江巅那儿瞥一眼,江巅的长相说不上出众,但因为他特别的神态,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老成,与稚嫩的外表并不相称。
... ...
“主子,要下雪了,这外边的躺椅还留着吗?”
“拿到屋里来吧。”
那一天的短暂相处之后,直到冬天,林柬也没再见过江巅,只偶然间听林霖提起,江少侯又被派到边塞去了。
“爹爹,明天我们到山上看雪好不好?”
“是想念山上的伙伴了吧。”
“爹爹还没拜访过住持爷爷呢,他们都说,爷爷学问很高。”
“好吧。”
虽然已经在山下住了不少日子,但这还是林柬第一次上山,一夜的雪,厚厚的没人靴子,站在半山远眺,满目银装素裹,很是壮阔。
寺庙因为衰落而显出陈旧,但留下的层层殿阁和廊房,也不难想象它曾经的繁盛。
“父亲,那就是住持爷爷。”峰儿扯住林柬的衣袖指着远处一位身穿袈裟的僧人道。
林柬顺着方向看去,慧安主持,据说已经百五十岁有余,他以为他会看到一个心宽体胖、笑呵呵的老者,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气质飘逸的中年男子,虽身材微胖,但一点儿不觉老态,即便剃了光头,也丝毫不损他的清雅,兴许察觉到林柬的注视,他转过头,正好与林柬的目光相触,这双眼睛,看人的时候疏离,恰如这冰天雪地给人的清冷。
“你们平时都是在哪儿看到住持大师的?”待住持走远,林柬收回目光问。
“慧安爷爷每天都要给孙茂他们讲经,有时候我跟妹妹上来玩,就会碰上。”
“大师是不是很严肃?”
“讲经的时候看不出来。”
“我们先去找孙茂他们吧。”妹妹已经等不及了。
“也好,他们在哪儿?”
“就在五福堂后边儿。”
…
一路上,林柬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虽然百五十岁算不上多大的年纪,但能这么年轻,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曾听说过一种名叫幻的契兽,幻极为爱美,认主的时候就对样貌十分挑剔,它很稀有,但名声很差,因为它最大的功能是帮主人永葆容颜,若一个美丽的人拥有了它,必然引起诸多纷争。
“父亲,你听,住持师傅也在。”
慧安住持的声音倒很符合外貌,有些尖细但很温润。
“爹爹,我们从后门溜进去。”佛堂不大,林柬只能拿张毛垫坐在最后边的角落。
慧安对他的到来并不见怪,倒是小孩子们觉得新鲜,不时扭头看他。
课间休息的时候,一个年纪看起来八九十岁的灰衣僧进来替慧安添了茶水,他起身的时候往林柬的方向看了一眼,虽装着不经意,林柬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其中若有似无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
“你是谁?”林柬刚出来透了口新鲜空气,就听见有人叫他,他回过头,不远处站着的正是那名灰衣僧。
“啊,在下姓林,暂时住在山下的宅子,今天天气好,就上来看看雪,顺便看看这些小孩子们。”林柬不想惹麻烦,表现的很客气,“不知大师法号?”
“法号觉净,慧安的徒弟。”他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点。
“在下林柬,这厢有礼了。”
“你总盯着住持看,看什么呢?”觉净的语调又有些咄咄逼人了。
“啊,只是好奇,不知道主持有这般好相貌,一时失礼。”
“施主既知失礼,就要注意控制自己。”
林柬听了更觉莫名其妙,好像自己对住持另有所图似的。
“觉净,不要放肆。”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慧安出现了,他眉头轻皱,略带责备地看了觉净一眼,觉净有些心虚,低头退到一边儿。
“是山下的林施主吧?觉净自小就跟在我身边,刚才是他鲁莽,贫僧在这儿,替他向施主赔礼。”
“大师言重了。”林柬不敢受礼,赶忙去扶,但还没碰到衣角,站在一旁的觉净突然上前,一下就把他挤退好几步,正想无奈摇头,只听一声呵斥,觉净便又像犯了错的孩子站到一旁去了,看着觉净委屈又不敢说话的模样,林柬也懒得动气了。
“大师,是要我折寿。”
“应该道歉,怎么会折寿?”
“住持方才讲课,在下听着很有意思,不知以后能不能常来叨扰?”
“阿弥陀佛,施主若有兴趣,欢迎常来。”
虽然,觉净不怎么喜欢他,但林柬仍时不时上山听慧安讲经,慧安是个面冷心善的和尚,平时看起来清冷,其实心思细腻,体谅他人,而他身边的觉净则完全是个面冷心狠的,除了慧安的话会听,对其他人不仅爱搭不理,还时常露出恶相,一开始林柬真看不上这人,都说佛家修身修心,跟在慧安身边这么多年,一点儿也没学到,脾气暴躁的跟炸药桶似的。
“林施主听说过京城的江巅吗?”这天,慧安下课后,取了干净的雪水,亲自煎了壶茶,同林柬闲聊起来。
“当然,有过几面之缘,听说入冬前已经去边塞了。”
“是,不过昨天他来信说,年前必会回京。”
“慧安住持跟江少侯熟稔,我却是不知。”能够信件往来,想来交情很深,他记得江巅突然出现那天,说的是拜佛,其实是来找慧安的吧。
“他的父亲江英与我有交,每次出征前都把他送到我这儿,次数多了,他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那孙茂他们也是一样?”
“一样也不一样,好几个都是孤儿,少侯也没时间照顾就送到我这儿了,不过,放我这里也不是办法,听我讲经,把性子听淡了,难不成以后都来做和尚。”
“住持不希望多些和尚吗?”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贫僧是走累了,他们年纪这么小,哪看过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