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悼佛

8、七夕

　　/七夕番外 （剧透慎入）
　　/征讨凤凰之前

　　刘骨行一个人坐在金龙镖局的房檐上，两腿悬在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镖局的牌匾早已被河东的百姓拆下、分解，遭了两口唾沫，然后被丢进护城河里随波逐流去了。几年前所谓三镖鼎立的河东县，靠着镖局兴旺发达起来的城里头，眼下只剩灵威一家还有三分存活的生气。

　　这里到底还是被战火洗劫过的地方，没能将金兵牵扯在边邑远地，兴许是他们这辈江湖弟子永远的心结。而她曾经就是在这屋檐下，在这前庭里，将刘放云一箭穿心。

　　地面上的血迹甚至没有擦拭干净，融进了漆黑的砖缝里，留下黑红的一道印子，存了几分怨气和悔意荡在空中，最终随风散去。

　　现在正是入秋的季节，那个要她热得发狂的夏天已然过去，迎面是微凉的秋风，卷着落叶吹来，带着它独属的凉意，拂过远处几家袅袅的炊烟和一轮雄浑的落日。

　　那枚红日最终从天角落了下去，只留下地平线上残存的一抹朦胧的亮色。

　　她听到底下有人的脚步愈发清亮起来，哒哒的声音，步子重而稳，不大像是个习武之人踩出来的。

　　但她几乎是不用低头去看，就知道那人该是谁了。

　　“咱四爷喊你过去吃饭！”玉刀半个身子斜在金龙破败的门柱上，两眼向上撩着看她，背后依然是那把伴了她足足二十年的暗青镶玉长刀。她鼻梁上横着的那道疤还没好全，照了昏黄的日光，看上去有些好笑。

　　刘骨行像是没反应过来，仍是坐着，垂眸去看她，嘴角上扬，带了一抹笑，手头悠悠摇着扇子。

　　“搁那儿坐着干啥呢，下来呀你。”玉刀没好气笑着，冲她勾了勾手指，“可别欺负我不会轻功啊，小爷我打弹弓可是一流的。”

　　“见不得比我还厉害吧。”骨行挑了半边眉毛，伸手要去探那放在身侧的弓箭来唬她。

　　玉刀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骨行轻笑一声，抓了武器，从檐子上一跃而下，走过去，然后习惯性挽上了玉刀的臂膀。

　　“走吧，吃一顿少一顿了——金戈他们什么时候到？”

　　“别转移话题。”玉刀手臂一收，把刘骨行往自己这儿带了一带，眼珠子一转脑海里蹦难得蹦出个成语来，“你刚在干什么呢，伤春悲秋？”

　　骨行沉吟片刻。

　　“一年之前，也是这个时候，我们平定了淮南王的叛乱，死伤无数，然后四散而去。现在我们又重新聚集起来，就是觉得，好巧啊，巧合，天意也不过如此。”

　　玉刀嗯嗯啊啊敷衍几声表示你说的对。

　　“你从来不喜欢在意这个。”骨行眉眼弯弯，单手将那弓挎在了背上，“行了，现在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了，金戈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玉刀不语，只是笑着扯着她向前走，刘骨行莫名其妙被她胡乱往灵威的大门里头一塞，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人掰了肩膀站定。

　　继而玉刀侧过身来附在她耳旁说：“你看头顶。”

　　骨行下意识顺着她意思做了，天穹上恰巧绽开一朵玫红的烟花。

　　路上的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愕得驻了足，又抬头去看那重新被瑰丽的色彩点亮的夜空。

　　“你一抬头，就有烟花看，巧不巧？”玉刀骄傲地两手叉腰，“诶你别看我啊，抬头，看烟花。今年七夕的时候谈剑在金家寨里头捣鼓了个烟火会，你陪我在河东养伤没看到，就想着刚好趁这帮人回来了也给你补个——你别一直盯着我啊！”

　　玉刀脑子里一下子就蹦出来个不解风情的成语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刘骨行扑了个满怀。

　　“谢谢哦，我很开心。”

　　“终于能出来透口气儿了。”提早两天到河东县却被玉刀勒令不许出门的金戈站在远处客栈的屋顶上如是说。

　　“她耳根子红了。”张年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表达了十足的惊叹。

　　“我记得我夫人以前，最喜欢看的也莫过于烟花了。”胡四爷站在正堂门后，一手背在身后，隐在阴影里，静静地抽着一管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