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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错误 ...

  •   “我可没瞎扯啊,你爱信不信。”玉刀撅着嘴,握紧刀柄往身前一架,语调轻佻,却目光凌厉。
      这匪首是她先前在江湖路上认识的,也不能说是认识,只能说是结过梁子的仇家。一群土匪占山为王的事情,在整个绿林来说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在这大好的山林宝地里,这帮混子却越过越穷,穷到拉不下脸去做乞丐,就去干起了偷鸡摸狗或是打家劫舍的活计。
      这事儿被途经此地的玉刀知晓了。姑娘心里头不痛快,干脆趁夜里扬一把火烧了整座山。但这把火若是烧死了几个混子倒还说得过去,勉强能说是为民除害。结果不巧的是,那晚混子们恰好下山吃酒去,守着匪巢的是数十位妇孺与劫来的良民。夜里风大,山上又满是草木,这些可怜而无辜的人,全被这场山火活生生烧死了。
      彼时玉刀解了气回身要往客栈去。听得山上走水的呼喊,附近酒楼里倏尔跑出黑压压一队人,浑身还缠着酒味,好巧不巧跟玉刀瞧了个对眼,两边都是一脸惊惧的神情。
      那匪首喉结滚了滚,用吞了炭似的嘶哑声音颤抖着问她:“你是华沧浪——这把火......是你放的?”
      被唤做华沧浪的她则是架起了暗青长刀,瞳孔无限地缩小,心里头隐隐发怵,喉头发紧,几乎窒息。

      华沧浪是何许人,是仅次于金戈与谈剑的一代武林名侠。女性,年轻,但刀法超绝。
      有人习武,是为了匡扶正义,惩恶扬善;有人是为了掌控武林,威振天下。但是华沧浪并不是这样,她习武,只是为了能活得更潇洒快活。
      而这潇洒快活背后的代价,是错杀生灵的愧怍与恐惧,是冤家悬她于红榜之上,命值万金。
      最后还是金戈出手帮了她一把,玉刀才免得在无尽惶恐、魂不守舍之中,在连刀都握不稳的情况下,被那群土匪乱剑砍杀。当然此事算是她犯下的弥天大错,这纵火的后果更是足够她照着律法坐穿牢底、砍百八十个头、五马分尸几千次了。
      后来金戈也是自掏腰包封了他们的嘴,也给了他们不做无业游民的机会。
      而玉刀算是认清了这些山匪的本性,妻子儿女、平民百姓的生命,在他们心里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她也开始明白,无论自己有多想快意恩仇,自己的良心,会让所有事情都磕磕绊绊而不那么顺畅。
      现在,她架着同样的刀,心底却未曾有过片刻动摇。
      “你们真是花钱如流水啊,又要重拾老本行啦?”玉刀甩了甩手腕,扭着脖子笑得瘆人,一脚踏上旁侧的石子儿,拧了脚腕,将它碾作齑粉。
      她原先的愧疚与自责在看到对方的冷漠无情本就消散了大半,现下再看到这些人贼心不改的模样,倒是起了满腔的火气儿,胸口闷得慌。玉刀几个时辰之前还念着端午刚过,镖路上干起架来似乎不太适宜,这会儿又觉得反正这日子已经不年不节的了,也就无所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从来不后悔任何自己做错了的事情,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在任何时候吃亏。譬如哪怕她知道自己放错了一把火,杀错了人,事后平复了心情,还非得梗着脖子对金戈说,那是这些人活该。
      而金戈一拳招呼在她面上,劈头盖脸一顿骂,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匪首大怒,提了剑就横冲直撞劈过来。
      玉刀的气力比一般的同龄女子要大上许多,但是面对这样五大三粗的草野莽夫,硬碰硬显然不是个好的对策。她连忙后退数步,抬臂搂过刘骨行的腰,拧了上身就往一侧灌丛里带,刀尖点着那人剑身,灌注内力震出个裂隙来。
      刘骨行则是又逮准了时机,一手撑过玉刀的臂膀,借力跃出去,张了折扇朝那人脖颈削去。眼看要得手的时候,同伙的匪徒却飞奔而来,挥舞着手里那把破旧不堪的斧子,朝她砍过来。骨行不慌,旋转身形收了折扇抵住那人斧尖。她肢体柔得像是春日新抽的柳条,不过是腕上扭过轻轻一拨,斧子便顺带着朝反方向划去。
      “真是一身蛮力,一介莽夫。”
      骨行在心底叹气,毕竟当时在茶馆门口与玉刀交手的时候,自己也曾想用这套法子拆她的招。结果玉刀那人非但气力大得吓人,那内力用得也是恰到好处,若是她稍有不慎,承力点偏离半寸,那扇子就会轻易断得粉身碎骨,逼得她无处可逃,只能生生扛着。
      她再去看又和那匪首打得看上去不可开交的玉刀,不由得又无语一阵。
      这人也未免太能装弱了吧?
      凭玉刀真正的实力,一个人单挑他们五个都不是问题,她只是在给那人自己撤退的机会与时间。
      “在我面前耍过剑的人多了去了,你排老几啊?”二人刀剑相交的片刻,玉刀咬着后牙低吼着问他,“给老子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留货走人!”匪首并未展现出丝毫畏惧,直视她双眼,“你是厉害,那你猜猜你的弟兄们,究竟能挨几下刀子?”
      他戳着的,恰是玉刀的痛处。纵然她再如何武艺高强冠绝古今,也无法保护所有人毫发无伤。像她这样素来把自己快活摆在第一位的人,是没有保护他人的习惯的。就如同一只离群索居的狼在月下行走,没有狼群的牵绊,她只会愈发孤勇。
      而她身上自小熏陶出来的江湖义气,又不准许她将他人的死活置之不顾。
      玉刀和刘骨行凭着自家本事能扛住这些匪徒,但其他镖师能够如何,就无从知晓了。
      她咽了口唾沫,撤了半步,抬腿就是拦腰狠狠飞踢过去。
      镖路上杀不得人,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而将这群匪徒的命交给更大的江湖公义来裁决,是玉刀当年答应金戈一定会做到的事情。
      匪首冷不丁吃她一招,闷哼一声朝后退了数步。余光却瞥见在镖队另一头的几个同伙,已然有后退的架势了。他透过纠缠的人群,瞧见一公子长身立在中央,一手背着握住一把匕首,另一手递在身前,掂着一只钱袋。
      张年又重新从袖袋里掏出许公子递给他的钱袋子,试图与那群匪徒谈判些什么,也好让诸位同僚少受些伤,少流点血。
      越来越多的金银珠宝被袋子兜着,从马车窗口里丢向远处,匪徒已然是有些后退离开的意欲了。
      看来不是真心要奔着杀人来的,只是想劫些钱财若是真有杀人的念头的,估计也只有一旁的那位匪首了。张年暗自松了口气。
      匪首见状,只听得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气不打一处来,这帮人看上去是浑然忘记华沧浪和他们结下的深仇大恨了。他听见一下又一下钱袋里头金银珠宝叮当作响的声音,只觉得刺耳。
      就在他分神的那一瞬,一支箭就这么擦过玉刀的鼻尖射了过来,正中那人肩头,箭镞没进肉里,渗出猩红的血来。匪首猛地回头,发现骨行不知何时已然拧着眉头,又拉弓在手,另一支箭在弦欲发。
      见着匪众一副意欲逃离的模样,匪首“呸”了一声,一手握紧那支箭,手上施力折了个对开,又将没进血肉的箭镞拔出,丢到一边。他指着玉刀的鼻子骂道:“狗娘养的东西,你等着,我杀不了你,自会有人来收拾你!!”
      玉刀扯着嘴角,见他也是一步步后退着想要离开的模样,回道:“好啊,我二十三年前就等着阎王爷来收拾我了,我倒要瞧瞧到底谁能杀我!”
      待那人当真是消失在山野丛林里了,骨行才收了弓箭。
      “你箭上有毒吗?”玉刀像是这一路行来的模样无二,扯了个话题。
      骨行摇摇头,似乎并不打算多回答这个问题,转移话题回问她:“你——那种话,我劝你还是少说为妙。”
      如果有人真的将什么奉为信仰,并且她试图用这种信仰来保护你的话,那她应当是真的在乎你。
      玉刀有些不太可思议地张了张嘴,最后一个音也没发出来,又把嘴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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