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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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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游走在世间的2028年间,作为神灵只要不从物理层面破坏,就会永无终结之日地存活着。
这样漫长的岁月,对于没有神职之人,祂只是遵循自身喜好地肆意享乐与破坏,无常地重复着创造与毁灭,拥有着仅次于生命之神的令人畏惧的巨大力量――位于恶之顶点的特斯卡特利波卡,为人心生恐惧与敬畏的至高之神。
祂曾经多次听到过人界的一个传闻。
――是一位奇怪的黑衣人,他的衣装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自称是Void,男性,样貌的话……是青年吧。
――神出鬼没。
――他救过迷失的旅者性命,在无人的沙漠中。旅者叫他先知者,称赞他是天才,似乎仅从他寥寥数语中得出。
――有人说在丛林中见过类似他的身影。
――人类不可能存活上千岁吧,他是我们所不知晓的神灵吗?
――他无视了祭品的请求,如果拥有神之力,不会见死不救的。
――来过战争后尸横遍野的战场,眼神居然是极度的漠然。
――但是从未干扰过无论神灵亦或人类的任何行动。只是在一旁围观一样,倘若被人注意到,他很快就会消失。
――居所?没听说过。如果仅凭我的推测,可能在“四域”之外吧,那是不被任何神灵掌控的区域,也很少有人去过,但高山远眺,只是一片空寂的山野与荒地而已,并未发现过人类的足迹。
在被魁扎尔·科亚特尔暗算之前,祂从未考虑过验证传闻的真实性,即便偶尔会觉得有趣,竟有被誉为无敌且万能的自己所不能探寻的事物。但这样的想法也仅是在一瞬间后便打消了念头,由此便并无追查过。
神灵的躯体被封印后,祂的灵魂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山间,直至在一处静谧山洞中发现了长年栖居的蜘蛛型异怪。不费吹灰之力地占据了它的身体,蛮横地撕碎了它的灵魂。
“它”重归于世间,根据前人提供的线索寻找他的下落,想利用他的能力,诱骗其为自己解开封印,因而虚情假意地充当着他的仆从,只是为了寻找合适的机会来服务于自己。
真是符和祂的预期,找到了、同意缔结了主从契约、理智且可靠的性格、行事风格大胆却稳重……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了,然而功亏一篑。
祂愤怒且屈辱地逃跑了,不知道要去到哪里,却唯独不想屈服于羽蛇神之手,恍惚间,他随着执念返回了特奥蒂瓦坎的羽蛇神金字塔前。
注视着最高层门前铭刻着术式的白色封条。
祂打不开,这是灌注了神灵之力的封条,仅有魁扎尔·科亚特尔本人及为神之身的二等及以上的神灵可以揭开。祂想求助于他也仅因如此了,祂作恶多端,弱小的三等神灵或许可以通过威逼利诱等手段帮助祂,但这从根本上行不通,而高阶神灵没有与祂志同道合之人,他们若只是嘲讽便是万幸了,九成会直接报告羽蛇神,随后轻而易举的领赏。不提自己会落得如何惨痛的下场,单是作为至高之神的尊严就不能容忍。
“嚯,你追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已经解除关系了吧。”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灵魂飘荡在空中,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替你实现愿望。”戴比特用一贯淡然的语气回复。
“哈?我...不,俺的愿望……?喂喂,你脑子进水了吗?你不是想要充当英雄,拯救这个世界的傻子么。俺啊,现在一肚子的怒火,巴不得毁了它呢,什么世界的威胁,狗屁东西!”说着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对了,在那之前要把预谋迫害我的神灵,全部抓起来穿刺啊,以那个令我作呕的魁扎尔·科亚特尔为首。”
“――――。”
见青年没有回话,他泄愤般说道:“哼,怎么?后悔了吗人类,在你身边潜藏,一直以来装乖的家伙,实际本性就是这种程度的货色而已。”
“这样的话处理确实会比较困难。”青年思考片刻,跃上高台,一路向上。
烟镜神眯着眼看着他的举动,不管青年出于什么目的,一旦封印被解开,事态也就无可挽回。祂会放纵自己发泄与破坏,终结这个让他恼怒的世界。
“魁扎尔·科亚特尔会放你一人来?在这里难得没有看守的情况下,简直不可置信。是她相信你不会这么做,还是你用什么手段欺骗了她?”
“二者皆否。据我的推测,她预料到结果并默许了我的行动。”
“哦……?”特斯卡特利波卡眉心一紧,“你们合谋了什么新的无聊把戏吗?但是俺劝你趁早放弃,你还是太小看俺了,以为还会中你们的圈套吗?不可能。现在解放了处于万全状态的俺,不给你们合谋的机会,俺当下就能杀了你,把俺当动物使唤的人类,这份屈辱,我...俺必定要回敬给你。”
戴比特抵达顶层,他走到门前,细致地观察了封印的形态,“没有设计圈套。”
“嚯,你又拿什么能证明?”
棕发青年单手触碰封条,连接自身魔术回路。
写满符咒与铭刻术式的封条仅是发出了微弱的光芒,便黯淡了下去。
“什么啊,就这种程度?太让俺失望了,早知如此我才不会在你这个外来者身上加注无谓的希望了。”
青年抬手看了看皲裂破碎的掌心,“外流……接触不充分,原来如此。”他随即举起双手,将两手掌心牢固地紧贴于符咒上,再次连接自身魔术回路。
封条瞬间迸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卷起四周尘土,大风吹起他漆黑的大衣,在空中急速摇动、伸展着。封条的中心现出一道细小裂痕,贯穿符咒的间隙。
随着一声瓦罐般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封条似雪花炸裂。
门随风向两侧敞开。
烟镜神狂笑着钻入其中,待尘埃落定,塔内传来了祂苏醒的声音。
“我说,你就这么想死吗?人类……不,为人之物啊。”羽蛇神金字塔猛烈地颤动起来,而后碎石自台阶滚落。最上层的地面裂开,直到尖锐的撕裂声爆响,整个金字塔从中间被割裂,建筑轰然倒塌,戴比特踩着几块高台的碎石跃下,挺然站立于从塔中走出的祂的面前。
那是一位容貌英俊的青年男子,他的面部光整无暇,眼神中却充斥着杀意与敌气,他身负梭镖、箭与盾,手持的战旗被他随意地插入身后的绑带中,两根苍鹭羽毛作为头饰置于头上。而曾经由黑曜石镜面代替的脚,也经过他的重塑恢复了原貌。
棕发青年沉默片刻,“对你而言,我的存在便是威胁,你对我的憎恨是正确的。”
烟镜神嘴角勾起,他的笑容充满邪气,“是啊,留你这样对俺知根知底,还目睹了俺不忍直视的一面的家伙在,确实是最高的威胁啊,一想到那些伪装地如乖巧宠物的日子,就屈辱地令俺牙痒痒!”
“我并非此意。”
“够了!你那张仿佛总是蔑视他人的冰山面孔已经让我厌烦了,在此去死吧!见证者,星球的异物!”
说罢烟镜神直面冲了过来,举起长箭刺下――
说实话,祂接近他并没有使用过快的速度,这种程度在祂往日的了解中,青年可以避开。
但是,戴比特没有任何动作。
直至他的面前,箭刺入青年的身体,血液随之喷涌而出。
“噫――――!”因惯性无法收手,烟镜神惊呼出声。“喂……我说你这个傻子,为什么不躲!?”
尽管祂极力避开要害部位,但尖锐的箭尖依旧插入了青年左侧的肩甲内。
“唔……”戴比特因渗血的肩部而眉心紧皱,“你完整表达了除去我的意愿,我也并无反抗。为何没有下手?”
特斯卡特利波卡双眼大睁,“你傻了啊,不要命了?刚才若不是俺没下死手,你可就要命丧于此了,连最基本的恐惧感都没有吗?”
“这是我的罪责,也是为了验证我是否还具有常人的同理心,事实证明我并没有遗失,”棕发青年注视着面前英俊的年轻的男子,轻笑了一下,“谢谢你,berserker。”
烟镜神头部微向下低垂,面部被阴影笼罩而无法分辨神情,“笑什么啊混账……还用那个虚假的名字称呼我...俺吗?而且一如既往地说些让俺不明白的话,真是焦躁又烦闷啊,俺已经快要忍不住……”他猛然抬起头来,嗜血的阴险笑容浮现在祂的面颊上,“呼,哈哈哈哈……!忍不住要将你四分五裂了啊!既然你不反抗,那就让俺肆意玩弄吧?直到俺的怒火熄灭为止!既然你心甘情愿,那就陪俺玩到一摊腐尸败肉为止吧!?”
戴比特仅是轻合双目,而后再度张开,淡紫的双瞳中目光悠远深邃。
“可以。”平淡地作为应答。
――着实是个怪人,烟镜神想着。
他分明在先前还与维齐洛波奇特利有约;且不论力量大小,“迦勒底”也是他的后盾,那些人不会让他一人承担的,逃跑都是来得及的;以及他的身份,他所言的志向与目标,都是真挚的。
为何选择帮助一个背叛者,并在关键时刻任对方发泄脾气,以至于搭上自己的性命,结束自己的理想。
祂不想理解,祂永远也不可能理解,或许戴比特也从未获得任何人的理解,他根本不需要。
――那么就可以了,发泄吧,让自己的屈辱之感消失于无形;发泄吧,结束这扭曲的关系。
祂一挥手,划破他的衣襟,小臂上映出极深的血痕。
――无论这是“俺”所亏欠你,亦或是“我”所亏欠你。
箭被用作长矛般切入,腿部的关节断裂,鲜血喷溅而出。
――人类的血液,尸体的气味令祂疯狂。
从后方袭击他的背部,刀痕显现,血液浸染入漆黑的大衣。
――似乎有些不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了,这是烟镜神的意愿吗?
在胸前敞开的大衣间挥下手,粘稠的液体沾染掌心。
青年除去紊乱的呼吸声与额间浓密的汗水,他至此为止未发一声。
――俺即是俺,为何会质疑自己的想法……但是...
银光闪现的刃尖割碎右眼。
“――――!”喉中发出轻微的闷哼声,他俊朗的面部被赤色的染料浸湿,血痕如泪痕般滑下,他不曾有一句怨言。
――不是吧?这个人类……没有痛觉吗?祂的怒火转为了深埋心底的畏惧与――
烟镜神膛目结舌地审视着他,又看着同样鲜血淋漓的自己的双手,退后两步,“我说……能回答俺...我个问题吗?”
戴比特猛然间单膝跪地。
“喂!?”
“……可以,请...尽快,我坚持不了太久。”他的身体中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大衣早已变换了颜色,贴于地面一侧的膝盖的骨节已碎裂,即便与他相隔一段距离,依旧能看到他半睁的左侧紫瞳中视线逐渐涣散。
“在去米克特兰之前的问题,你在那时……是否信任我。当时时间紧迫,没能告诉俺这个答案吧,”烟镜神焦虑地别过视线,但对于眼前的景象,祂又快速接道“不……不用了,就当忘了吧,俺随口一说而已。都发展成这种状况了,怎么可能……”
青年即刻打断了祂的话,“Of course。”
“啊...什么?”烟镜神条件反射地回道,他觉得至今为止还会因为这个问题而紧张的自己,简直就是蠢到极点的大蠢货。
祂斜视着青年鲜血沾染的面容。
戴比特竟罕见的温和地笑了,他的语速减缓,“Of course.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未来,我都一直信任着你,berserker,我唯一的……搭档。”
随后他的身体脱力般向右侧倾斜――
“等!?”
特斯卡特利波卡两步快速上前扶住他倒下的身体,注视着棕发青年已失去意识的面容。
愤怒彻底瓦解,分崩离析。
祂回想起片刻前他的笑容――“真是的,骗人的吧那是,这家伙还会正常的笑啊……唔,看错了吧。”
为戴比特点了止血的穴位,并探测了一下心跳与呼吸。“呼――。幸好只是昏迷了,不然怎么给‘迦勒底’那群超人类解释啊?”但很快又意识到什么,“不俺为什么要解释啊,况且也没准备回去。那些家伙们要是来生事就一挥手就让他们消失于无形之中,哪用考虑那么多,以为俺在一等神灵中也享有‘万能’‘无敌’的称号是随便说说的?嘁!你们混浊糟粕的内心,俺用黑曜石镜面一反射便足以知晓。”
祂略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他抱起青年,“算了……带你回去吧,主要俺也不会疗伤嘛。这笔账就当是你欠我的,星球的异物,见证...”烟镜神没有说下去,感觉面颊有些发烫,又低声改口道:“……master。”
第一缕晨曦的微光轻巧地扫过地平线,黑暗的破碎的金字塔残骸上也映出了光辉。死亡大道上静悄悄的,没有多余的行人。主从二人沿着路,消失在了充满希望的晨晖与渐亮的朝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