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阳焰再耀之日》影之巨人

13、第十三节

　　自灵魂被强制剥离□□后，仿佛做了一个长久的，无法用时间计算的梦。
　　即便是天才，也无法做到同调梦境与现实间隙的时间差，如沙漏般流逝，颗粒的声音都是如此奇异的清晰。
　　或许这并不是梦。
　　但现实又是何物呢？
　　即便千年间不断行走在世间，我也无法分辨，恍若隔世。
　　异物的存在，
　　并非异物的存在。
　　我属于其中哪一种，至今也无法理解。
　　在林中穿梭着，午后的阳光明媚又温和，池沼中游动着成群灰黑的泥鳅，它们跃动着，在我接近池边，阴影笼罩它们的一刹那，生物们有感应般四下逃窜着，游向远方。
　　没有追寻它们的踪迹，凝视着水中扭曲的人影，感受着，或许自己的存在并非是单纯的虚无――Void。
　　而后，在荒漠中，遇到了迷失的旅客，他们并不具备判断方位的能力。
　　试着与其中的一人对话，并告诉了他们目的地的位置。
　　人类对此的态度多半是感激的，但在其追寻我的信息与身份时，我背过身，看向产生裂痕的掌心，感受着产生异样痛感的肢体。
　　那似乎是警告。
　　他们是这个世界中自然的生命现象，而你不是。
　　在此处凋亡是他们的宿命，你无权干涉。
　　那么我的名字――
　　“Void.”简明地回复了对方。
　　这个层面上，我的存在依旧是虚无。

　　天际边白云悠悠，晚霞赤红，风中携带着一曲悲歌飘散殆尽。
　　目睹着漫天闪烁的繁星倾泻，雪降的人间安宁又祥和，暴雨冲刷下的聒噪与寂静，不断重复着兴衰的街道，枯黄的枝叶凋零，举行祭典时的无限欢乐，战争时血肉横飞的惨烈……
　　在光与暗的夹缝中看到，黑暗中发出轰鸣的房间，冒出蚜虫的鲜红果实，断开的结绳，坠落的眼球，空无一人却急速行驶的火车，凝胶粘连的隧道入口，被子弹击穿的大脑，转瞬被切断信号的电子设备，黑色的雨滴化为树种，茶话会中消失的腐烂蛋糕，被刻印符咒的绿色台阶，白炽灯照耀的空间，被捆绑束缚的怪物，宇宙被吞噬，化为灰烬的冒烟镜面，破裂后用针线缝合的太阳……

　　“你是作为太阳神至高化身的勇者，我等一族无上的骄傲。”男人仰躺在金字塔最高层，祭坛的巨石之上，四位祭司配合着，举起黑曜石制成的尖锐刀具。
　　“等一下，不要！我不是什么神明的化身！求您救救我――！”作为献祭者的男人绝望地将手伸向我，他的瞳中满是不甘与惊慌。
　　“住口……”
　　“不，”一侧蒙眼的祭司拦住近旁的祭司，“你似乎捡了条命啊，这位传闻中自称Void的黑衣人救过迷失的旅行者，他或许是充满善心的神灵的使者，如今他出现于此，想必会传达我们至高之神的旨意吧。”
　　“您是要阻拦我们，救他一命吗？”祭司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
　　“我没有任何指示要传达，你们按照原先计划执行即可。”平淡地回复了祭司。
　　依旧是转身，但是这回肢体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似乎这才是我所应行的，正确之事。
　　忽略了祭司的讶异声，无视了献祭者的哀求，离开了高台。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无权干涉他人的命运，那是这个世界规则所定下的，越是高级别的事项干涉，与之会受到的反噬会更为加重。

　　星球的见证者。
　　那是在因果间产生联系的数个平行宇宙之间的夹缝，或许把平行宇宙间的关系，比喻为一棵树木的枝叉间的关系更为简明。
　　粗壮的枝干是发展最为先进与稳定的世界，若没有外侧干涉，它们会无限生长，无限发展下去。
　　在其中低一层级的的枝干生长周期虽长，但最终会随自然现象而枯萎，消失。枝条是最低层级，它们数量庞大，但同时也是最细微脆弱的，它们生命极为短暂，部分甚至会出现交叉、逆向、下垂、弯曲等现象，而无论是自然的凋零，还是长势无法控制遭遇裁剪，都是它们必然的结局。
　　所有的平行宇宙均连接着“树干”，也经由树木根系养料的运输，才至使其得以存活，它是亘古不变的，脱离一切时间与空间的存在。
　　而为了终端的存续，保险装置是必要的，所谓防微杜渐，及是如此。终端创造了执行监察、记录任务的一类生命，将它们安插在每一个世界线诞生之后最为繁荣的星球之中，也正因平行宇宙之间仿佛是树木的枝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地球则一直处于繁盛星球的中心部位。
　　保险装置――被称为星球的见证者，他们是仿照地球的人类所制作的统一外形，因彼此间处于不同宇宙，也就不会产生麻烦。
　　执行的任务，若终端没有特殊指令的情况下，一律只得观测，监察，见证这个星球的最高一级生命的存亡，不得插手改变世界原有的自然规律，否则会失去其本身被创造的意义，是作为保险装置存续，并非作为破坏装置存续。
　　但其本身就处于世界的法则之外，宇宙的潮汐不会产生作用，那么反噬――便是终端自行检测并发出的警告了。
　　事实上并没有过这样的记录，即某一位星球的见证者试图打破因果规律，强行干涉世界的重大事项，所以对此的处理方案，也是为零。
　　每当一个世界衰亡后，保险装置也会随之回收，其记忆，失败世界的具体经历会被终端读取，回收。作为即将诞生的新世界的借鉴与教训，以及突发事件的备案，存入信息库中。
　　而随着新世界苏醒的，新的Void，新的见证者，他们即便生成了新的身体，成为新的个体，但为执行任务，了解事物的发展过程，上一位返回者的记忆会保存下来，作为“其他人的记忆”留给新的见证者，供其阅览参考。
　　由此，传闻中很多人坚信见证者是天才，是先知者，是预言者，但见证者从未干涉过他们的任何生产行为，甚至很少人曾见过他们，无论是宴会的喜悦，亦或是天灾、人祸的痛苦，见证者似乎都不会参与其中的任何一环。
　　因为处于规则之外，是异物般的存在，从本源上拒绝其干涉的行为。
　　但知晓其身份之人也并非为无，那是经过判断，即便知晓这个世界之外的模样，也不会产生向他人泄密、倾诉的兴趣之人，不会改变其本身的志向和思想的固执之人，会被予以得知的资格。
　　然而，向世界的神灵发出挑战之人，是罪无可恕的，终端作为警告般强制剥离了其灵魂，带回诞生之地。
　　预料之中的结果，假设成立。

　　过眼云烟般的事物再次浮现在眼前，包括上一位见证者传达予我的记忆，如破碎泡沫弥散开。
　　即便行走千年，依旧未曾得出答案。
　　在昏暗的天际下，破败的建筑，蔓延鲜血的残肢断臂……漫步在雨中，镇静地行走着，雨珠滑下衣襟，水洼中倒影着身影，在思考着属于我的问题。
　　能解明任何事物，除了身为异物的个体的愿望。
　　这个星球，会在最繁荣的盛世之中无端地毁灭。
　　这是无力阻止的结局，这是无可避免的结局，这是令人闻之愤慨的结局。
　　或许有一人可以改变――
　　产生这样的想法时，
　　心中就仿佛有水晶般透明的墙壁伫立在身前。
　　我与真实之间的距离即是如此，同处一地，却似间隔万米；位于眼前，却无法伸手触碰。

　　刺骨的寒风包围着，像在坠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时钟规律的转动声，齿轮摩擦之声，红月照亮仅存黑白两色定格如画的世界。白雪掩盖了流星的降落，祭坛上层失去心脏的祭品沿着台阶滚落，空洞的双瞳中唱起祈祷的轻歌，刀刃下滑落的玉米现出诡异的笑容，好似说着，“来吧，杀了我，杀了我吧，我们一起在那黑曜石与岩浆融合的开水中起舞吧。”
　　木斧挥下，奶油飞溅。沉入福尔马林之海，鸟群在叽喳嬉笑着。塔尖的猫伸出双翅，隧道间被美洲豹吞食的晚点列车，水井内不断燃烧的花蕊中现出新的生命……
　　随后，“啪”的一声，白炽灯照亮了纯白的空间，房中仅存一张洁白的长桌与两侧相对的两把白色的椅子。
　　梦境至此结束。
　　“想让我看的，就是这种程度荒唐的东西吗？无趣的把戏。”青年淡然地回道。
　　“啧，除去真实的记忆部分，余下的分明是你内心空洞之处所形成的扭曲事项……”对面凭空现出一位男性，“却不想承认吗？你真是比Void还要更加Void啊。”
　　男人无论相貌还是穿着，竟同戴比特完全一致，无分毫差别。
　　青年眉心微皱，问道，“带我回来是意图阻拦我的行动？”
　　“在事态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在酿成大祸之前 ，终端希望我来劝说你，当然我很不情愿就是了。”对方用相同的嗓音回复，又不满地摆了摆手。
　　“T30，我已不会更改我的决定，这颗星球必定会延续下去。”戴比特依旧是淡然的神情，但是目光中满载着坚定。
　　被直接用T30代号称呼的棕发男性闻言暴怒起来，“Idiot!You are crazy！那与你何干，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看着T30同自己完全相同却表情丰富许多的面孔，青年轻笑了一声，“这样啊，从情感角度，你实际上很像人类呢，即便从未融入过他们。”
　　“Nonsense！别和我扯这些没用的，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为何要参与那颗星球的斗争？还在不久前屠戮了神灵，你是想继续这疯狂的行为吗？”
　　“……我也曾想过，我们的人生，是否有存在价值，还是单纯作为有自主思考能力的机器。”
　　青年恢复了平静，回复道。
　　“哦...”T30激动的情绪似乎有所缓解，“但是啊，你要搞清楚。正如你所说，我的情感更接近于人类，而你像是一台冰冷的计算机。计算机，你的世界中不存在，但是上一代记忆中有备案吧？”
　　“现代的设备，是作为基础需要了解的，正如我从外侧带回的金属刀具与手枪。”
　　“居然还拿过去那种东西了，看来不用我多费口舌，你也明白的吧。并非拥有情感就会选择违背原则，也同样相反，并非失去情感就不会选择叛逆，而你正是不可理喻的后者，F17。
　　你这样做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你的世界线终究不是主干部分，它不会永远地存续下去，即便免除意外之灾，也终有一日会迎来毁灭。”
　　“在合适的时间点与发展阶段逝去是正常的，犹如生命的新陈代谢，我并不否认你的观点，T30。但我想要阻止的天灾，是在这个星球人类社会迎来最繁盛时期的突发性袭击事件，我不希望其在当下被割除。”戴比特回道。
　　“就是说你丝毫不打算让步？”
　　“是啊。”
　　“Doofus！”T30愤怒地一拳击在桌面上，发出沉重的响声，随后两手分别揣进漆黑大衣两侧的衣兜，他侧过身。“你的身体终究只是人类，灵魂离开□□后，你在现实中是什么状态，这对于精明的你而言绝对是清楚的吧？在这里依旧不依不饶，我大可以不放你回去，等着你那边的人彻底断定你的死亡，而后……”
　　“将我下葬，对吧？”
　　T30愣了一下，回道：“挺有自知之明的啊，所以说我才搞不懂你，明明大脑是清醒的，行事风格却令人费解。”
　　“我前来之前也是携带了意图的。”
　　“Interesting。那是什么？”
　　“你监管的地区，树的版图，时空之间。”
　　“是要确认情况吗？可以，”T30单手划开纯白的空间，二人转瞬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脚下现出一道泛着荧光的浅绿色痕迹，它在黑暗的空间中向远方延伸着。
　　二人一前一后在光路中行走。
　　沉默片刻后，T30问道，“我说，你真不打算放弃，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生存的意义吗？是因为身为不被世界接纳的虚无之人，感到不甘吗？”
　　“――――。我仅仅是不希望那颗星球在正确的秩序下而无端遭遇毁灭的结局。”
　　T30闻言轻叹一口气，神情转为淡然，与戴比特如出一撤。
　　“我确认一下，那个berserker，是特斯卡特利波卡吗？”
　　“灵魂角度，是的。”
　　“你想用他做什么？”
　　“那个星球，九层的天界若是坍塌，会毁灭世间万物。”
　　“……因他是万能又无敌之神，地位仅次于生命之神，黑色的特斯卡特利波卡……甚至其他三神都是他的化身，也有这样的说法吧。这样啊，原来是这个意思，这种做法很卑鄙呢，就像你在利用他一样。”
　　T30继续说了下去，“我不清楚你那边的事情，毕竟在所有世界线外侧的我，仅仅能做到的就是查看相关世界此刻运动事物的影像。所以，特斯卡特利波卡，他又是怀着何种目的同你行动呢？”
　　“berserker，它明确表达了向神灵复仇的意志。”
　　“Excellent，这不是不谋而合吗？待他取回原有的身体，你的计划想必会更加顺利吧，最后时刻再发挥其最大价值，确实是完美的利用啊。”T30笑了起来。
　　戴比特眉心微皱，没有回答他。
　　“还有什么在意的吗？你那个世界唯一的威胁就是沉睡中的二元神奥梅蒂俄特尔吧？它若是苏醒会破坏整个世界，你的目的就是切除祂，不是吗？”
　　“嘛啊，这倒是没错。”关于这一点并无否认。
　　若是一切进展都能如此顺利，最终必定会迷失自我了，所以，青年思考着，预测着，虽不完美却
　　能合理解决事态的方法。

　　“到了，就是这里。”T30停下了脚步。
　　如一颗巨大的树木般，却用电子经络替代着枝叉，枝叉长短粗细不一，闪耀着金绿色光芒。
　　树木在二人脚下，是完全的一层平面，由此作为版图也足够清晰地可以了解到所有世界线的情况了。
　　“你的世界...”T30单膝半跪，指尖在偏右侧的上部摸索寻找着，“在这里。”而后停滞在一根细小易断，光芒微弱不定的枝条上。
　　很显然，离消亡已经不远了，闪烁的光芒忽明忽弱，且伸长速度受阻般比四周的枝条速度慢了许多。
　　“你若不去选择强加阻拦事项，你的职责很快就会结束了，在那时就可以安息了，记忆也可以留存下来，以另一种方式存续下去。”T30起身看向远方无限漆黑的空间深处，“但是你若在那边不慎死去，可就什么都不复存在了。既不是作为那个世界自然生命的逝去，也不是作为见证者而离开，你什么都不会留下；即便你完成这一切后，依旧保留着生命，终端也会召回并给予你惩罚，而内容是无从知晓的，在你之前没有如此尝试之人，F17。”
　　“叛逆者不会再次回到这里了，这样一来，也可以减少给你再次添麻烦的机会。”戴比特也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T30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难不成从一开始就想要寻死？”
　　“那个世界似乎缺少补充太阳的要石，遗憾的是我并未找寻到此物作为替代牺牲品。”
　　“Shit!Confound it!”和戴比特有着相同样貌的青年T30破口大骂起来，“是啊，你就那边爽吧，亏我还无聊到担心你的心理状况。既然起初就有如此的觉悟，也不打算服从这边的命令，你就作为一个失控的背叛者消失吧，你简直是一个疯子，要为即将消失的一个小枝叉献出生命来延长一段生存的时间，荒谬！”
　　“那你滚吧，终端的回复我会自行处理。但愿不会再见到这张与我相同却令我作呕的脸了，永别，F17。”
　　T30带着粗俗的俚语大吼道，随后立即切断了戴比特的灵魂与这边的连接。
　　在时空的漂泊间，青年思考着他的话语。
　　――你实际是很擅长关心别人的人啊，所有见证者之中唯一会感情用事，最像一个人类的人，T30，这或许就是终端选择你作为监管时空之间的原因。
　　我是不合格的，是无论本质亦或表象都是虚无之人。
　　愿你无人理解、且与孤独为伴的人生，能拥有一个好结局。
　　在意识彻底掐断前，棕发青年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