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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身不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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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你…你胡说!”
琴舒摇着头,反驳的底气却明显不足,那丫头叩头道:“奴婢说的是真的,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福晋,福晋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兀自处于震惊中,尚未回过神来,琴舒却已经拔脚跑了出去。我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死死地抓住椅子的扶手,颤声向那丫头问道:“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见碧彩姑娘睡了这半日了,想进去叫醒她出来走动走动,却不想…却不想一进屋就见到姑娘穿戴得齐齐整整地躺在床上,已经…已经去了…”
我死死地盯了那丫头半晌,猛地站起身来,步履踉跄地向门外冲去,那丫头赶着上来扶起我,一路向碧彩的房里去了。
刚到门边便听到了琴舒的哭喊声,我心里一急,赶着闯进去,却见碧彩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神态倒是平静,琴舒在床边抱住她不断摇晃,哭道:“姐姐,姐姐你别走!你不要舒儿了么?你这是怎么了?姐姐!姐姐!”
我只觉得头上嗡地一响,怔怔地看着床上的碧彩,半晌回身对那小丫头喝道:“傻愣着干什么!宣太医!快!”
小丫头伸手往桌子上一指:“福晋息怒,您看这个!”
我转过视线,见桌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小瓷瓶,瓷瓶底下有一封信。我颤抖着拿过信封,将信从里面抽出来,轻轻翻开。
信纸是一张薛涛笺,深深的桃红色,上面一个个小巧圆润的字,每一个都是碧彩在最后一刻对我的倾诉,面对着一纸清丽娟秀的女儿体,我强忍住眼中的酸涩,一行一行读了下去:
“奴婢碧彩叩请福晋金安:
不知福晋是否记得,奴婢曾经斗胆,问过福晋一个问题。
奴婢问福晋,恨不恨尚秋姑娘。
提起尚秋姑娘,福晋似乎想到了很多事情。您的眼神很复杂,各种情绪包容在里面,可是偏偏没有恨。
您说不恨,各人有自己的苦衷,不能对外人言的苦衷。
尚秋姑娘做事有她自己的理由,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一样……
只要和这一片红墙碧瓦扯上了关系,就再也不是干净的人了。
当福晋看到这几行字的时候,就应是奴婢已经解脱的时候了,纷繁尘世有太多贪心的人,奴婢也是其中一个,奴婢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够平安终老,一生喜乐。可或许是老天爷无法实现那么多的愿望,所以它让我和龙庭扯上了关系。
苏合香,一种并不名贵亦不特殊的香料,奴婢实在没有想到,您竟会对它产生那样大的反应。不过奴婢知道,那是对您不利的东西,若非如此,大阿哥不会将它交到奴婢的手上。
不错,奴婢在帮大阿哥做事。
做对福晋您和十三爷不利的事。
就像福晋说的,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苦衷,奴婢的苦衷与每一个细作都一样,被主人家拿住了最重要的人事。
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个人,他总会站在树下对我笑,给我讲故事哄我开心,背着我到处玩到处逛,替我承受爹爹的责骂与教训。他说,他会一辈子保护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他会让我脸上天天都有笑容,他不会再让我流一滴眼泪。
这个人现在被大阿哥押在身边,做他的随身侍卫,他是奴婢的哥哥。
大阿哥说,如果奴婢不够听话,就马上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于是在福晋与哥哥之间,奴婢只能选择后者。
但是现在,奴婢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因为那个能让奴婢牵挂的人,他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所以,奴婢也不会再留。
在离开之前,奴婢想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微薄小事说与福晋听,虽不足道,也算是偿还这两年来,奴婢欠下福晋的债。
福晋是个很善良的人,没有心机与权谋,有的只是心软与不舍。福晋聪明,一副水晶心肝,万事剔透。奴婢看得出,有很多事福晋不是看不破,只是懒得说破。
福晋有容人雅量,只是皇宫之中,却并不需要宽容与心软。
福晋总是喜欢轻易地便相信别人,但是这世上没有那许多的‘巧合’,那天在御花园发生的一幕,也只不过是一场人为的‘偶遇’罢了。
传话的小太监是大阿哥的人。
奴婢中途离开您也是大阿哥的安排。
太子和瑞常在会在假山后见面,也是大阿哥一早算准的事情。
大阿哥认为他布了一个完美的局,接下来,太子和瑞常在会发现看到了这一切的您,然后害怕事情败露会把您杀掉,再然后奴婢会去告诉皇上御花园里出了事,最后,皇上就会知道他养了一个多么仁孝的好儿子。
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一切仿佛都在大阿哥的掌控之中,但是他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做事并不够狠绝,就算是要牺牲自己和心爱的女人,他也没有取您的性命。
大阿哥的计划没有完全成功,但不管他成功与否,奴婢都已经背负了罪孽,这双手,从此再不干净。
但奴婢并不后悔,因为至少可以让哥哥再活得久一些,哪怕一天也好。
福晋或许并不曾留意,十三爷身边有一个唤作来昌的小厮。
他同样也是大阿哥的细作,但他却实在不适合当一个细作,因为一个真正的细作,是不应该有软肋的。
但是他有,那个软肋就是奴婢。
女人的容貌,以平凡无奇为上。奴婢的样子不过稍可入眼,却没想到,它还尚有一二分用处。
奴婢以色侍人,自知为人不齿。奴婢只不过是想换取一些对自己更有用的东西,一些可以拿来,向福晋抵债的东西。
于是从他那里,奴婢知道了一个有关莲子羹的秘密。
一个您为什么会嫁给十三爷的秘密。
锦林阁是大阿哥的产业,那天来昌故意把十三爷和您引到那里,只是为了行事方便。至于后面的事情,福晋是聪明人,奴婢无需再浪费笔墨。
大阿哥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同样是借刀杀人,让皇上赐您一死,然后永远不会再信任十三阿哥。
但是他打错了算盘,输给了一个情字,您和十三爷之间的那个情字,皇上心里的那个情字。
那个时候奴婢才知道,原来世间真的有可以超越一切的感情,包括生死。
长大了之后我们知道,很多时候,很多事,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但是命运不会因为人的无辜而改变,尤其是生在天家。
有一个人,他同您一样无辜。
姓张的道士是大阿哥请去的,他给八阿哥制造舆论,却并不是想要帮他。纵然八阿哥是在惠妃娘娘宫里长大的,但是隔了一张肚皮,他们母子又怎会真心实意的对待他。
巫蛊之术始于张明德,而张明德又与八阿哥有过一面之缘。他替八阿哥大肆宣扬,说他日后必定有大富贵。大阿哥这个赃栽得不高明,但是他骗过了他想要骗的人。
同时也搭上了自己。
事情并不如他所料,但至少有一点他成功了,那便是将八阿哥拖下了水。巫蛊之祸向来如此,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这一次的事情八阿哥是无辜的,可或许…也只限于这一次而已。
他们这样的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个不干净的人了。
这…是奴婢能为福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或许能帮上福晋些许小忙。讲了这许多话,这封信也要到头了。对于奴婢曾经做过的一切,奴婢不敢乞求福晋的原谅。有什么样的苦衷也好,事情做过了就无法挽回。奴婢一死,只因实在无颜再面对福晋。可是…奴婢还是要求福晋一件事。
求您,不要杀琴舒。
一切罪孽都背负在奴婢的身上,琴舒,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如今,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再无亲人可以依靠。奴婢不敢奢求福晋待她好,只求福晋好歹留她一命,她同样是个无辜的人。
两年来的日子,奴婢过得很满足。就像奴婢曾经说过的,您是一个好主子,只是奴婢同尚秋姐姐一样,没有一直服侍您的福分。
福晋
珍重
碧彩绝笔”
信只短短的几十行,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便看到了头。我却拿着信纸站在原地,半晌不曾移动半步。
为什么会这样。尚秋是这样,碧彩也是这样,同样一句有苦难言,却轻易摧毁了我所有的信任。难道我身边,就真的再也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信纸飘然而落,轻飘飘掉在地上。我怔怔瞧着床上的碧彩,说不出一句话。琴舒弯身拾起地上的信,看了一遍,脸色渐渐变得煞白。只拼命地摇头,喃喃道:“不会…不会的…不是这样的…不信!我不信!”
我慢慢走到床前,凝视着碧彩安静的睡颜,苦苦一笑,轻声道:“你说的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皇宫扯上关系的人也个个都不干净,但我从来没有恨过尚秋,又怎么会恨你?可是你们,却让我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琴舒扔掉信纸,伏在碧彩身上大哭,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撕心裂肺的控诉:“你们为什么都骗我!你们为什么都要走!你们都走了,让我活着,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回来,都回来!你和哥哥都回来啊!啊啊啊……”
我木然地看着悲伤的琴舒,一时间变得无话可说。只垂下眼,转过身淡淡对着那小丫头吩咐道:“碧彩姑娘的尸身先买口棺材装殓一下,她一向喜爱干净,过几天择个时日,顺着她的心愿,烧了吧…”
说完便抬起脚,一步步向门边走去,忽忽然觉得好累,好乏,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无不透着疲倦。刚刚走到门边,却听见了身后噗通一声,接着响起小丫头的惊呼:“琴舒姑娘!”
我猛地回过头去,看见的却是琴舒昏倒在地上,眼角尚余泪痕。
我低低叹了一口气,吩咐道:“找人把她抬到一间清静些的屋子里去,着大夫来给看看。这些日子看紧她些,别让她想不开…”
刚刚走出院门,迎面看见胤祥焦急地跑过来,在我身边站定,细细打量了我一回,确定我没有大碍,方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碧彩死了。”我抬起头看着他,极力忍住将要流出的眼泪,颤声道:“胤祥…碧彩死了…”
胤祥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所以赶着来看看你有没有事。如儿,死者已矣,你别太伤心了,好好将她发送了,也算你们主仆一场。”
“为什么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要骗我…”我睡下眼,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无力:“胤祥…我还能相信谁,我还应该相信么?我不能…我不敢了…”
胤祥的眼中闪过担忧和心疼,他一把搂住我,在我耳边叹道:“不要胡说,你还有我,还有湘儿,还有孩子们。不要这个样子,事情不像你想得那么可怕,我看不得你这样。”
我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极力仰起头,睁大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很久以前,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有个人曾对我说:“每一次想哭的时候便抬头看看天空,这样眼泪就能流回眼睛里去。”
以前没有试过,因为那个人还说:“但你不用这么做,你永远都不用隐忍,想哭就痛痛快快哭出来,有我在你身边,你不用长大,也不用面对痛苦,一直这样幸福快乐就好…”
“每一次想哭的时候便抬头看看天空,这样眼泪就能流回眼睛里去。”
低沉轻柔的声音传过来,让我心中一颤。
他说出了,这句一样的话。
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像前世今生注定的因缘际会,一个不经意间,是千丝万缕的联系。
眼睛睁得久了就会酸涩,我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温润的液体便流了出来。
原来我高估了自己的坚强。
眼泪蓄在眼睛里,多了,久了,是会疼的。
“我要去找皇阿玛。”我枕在他的肩上,轻轻开口:“我要告诉他我知道的一切事。八哥是被冤枉的,就算是为了额娘,我也必须这么做。”
“什么?”胤祥不解。
我从怀里摸出碧彩的信递给他,轻道:“你看看吧,这是碧彩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十月的风,阴阴冷冷,扬起我的裙摆,在空中凌乱地摇曳。树稍上的残叶在寒风中抖抖索索,最终飘零而落,越显出空气中肃杀的气氛。
重帘低垂,殿室里一片昏暗,我站在乾清宫门口,等待着方才进去通传的小太监。不一刻他便退出来,向着我躬身道:“回十三福晋,万岁爷身子倦怠,现下不想见人,福晋改天再来吧。”
“你下去吧,我就在这里等。”我并不看他,只是淡淡抛出这句话。
那小太监踌躇了一下,又道:“依奴才看,福晋等也无益。这几天递牌子觐见的皇子嫔妃,皇上一个一个都给拒了。福晋一定要等,也只是白站在风口上耽误工夫而已。”
我将目光转向他,冷冷道:“放肆!多口。”
小太监慌忙将身子压得更低了:“福晋息怒,奴才该死。”
“下去和你师父说找个会说话的在门上伺候着。”我淡淡撇过眼,不欲再与他纠缠。
“是是,是。”
小太监一溜烟地跑了,我仍旧固执地站在乾清宫门口等待。承认自己的私心,并非只为将事实和盘托出。我不能对八阿哥的事情坐视不理,他是众多兄弟之中理应同我最亲的人。余下的几多年月,不管他是谁,我是谁,我们都必须相互扶持,相互周全,方不负了良妃一番拉扯,一番牵挂。
等了半晌,却是李德全从里面慢慢地走出来,到我面前打了一个千儿,道:“十三福晋吉祥,万岁爷现在歇下了,福晋还是明儿个再来吧,有什么事,依奴才看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的。”
“谙达不必多说了,皇阿玛现下没有工夫,我便一直在这儿等,不心疼这半日的时间。”我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李德全似是看出了我面色不善,不敢再劝,垂手退到了一边。站了半晌,殿内忽然传出了康熙叹息的声音:“李德全,让她进来吧。”
李德全应了一声,回头冲我躬了躬身子,我提步走进去,转到内室门前,便轻轻跪下去,叩头道:“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
“起来吧,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现在过来。”康熙抬了抬手,我便站起身来。康熙向后看了一眼,李德全早无声无息地退下去了。
我向前几步走到康熙的榻前,康熙拍了拍身侧的榻沿,轻声道:“别坐那脚踏子了,你又不是奴才,叫人看着弄得可怜见儿的。”
我谢了坐,欠身在那榻边上坐了,康熙看着我,轻轻苦笑:“朕说过,没有宣召不要进宫来烦朕,偏偏又是你这丫头来坏朕的规矩。这天下间,朕也只拿你一人最没办法。”
“儿臣本不该来打扰皇阿玛的清净,但事出无奈,儿臣也只能事急从权了。今日违诏,所凭借的不过便是皇阿玛的没有办法。”我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张薛涛笺,双手呈上。康熙看了看那笺子,又看看我,眼神里带着三分探究。
我垂眼看着桃红色的薛涛笺,叹道:“儿臣身边伺候的侍女碧彩今早在府内自尽,这是她最后留下来的东西,皇阿玛看了,自会明白儿臣违诏的缘由。”
康熙拿过我手中的薛涛笺,复又看了我一眼,才将那封信缓缓打开,一行一行看了下去。我一直留心观察着康熙的神色,却见他一直沉着脸,看到紧要之处,面上也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仿佛这信上所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封信看完,康熙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信纸,眼神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出神。我等了半晌,不见他的反应,只得轻轻唤了一句:“皇阿玛?”
康熙慢慢转过脸来看着我,仍是不说话。我担忧地看着他,过了半晌,他方紧紧闭上眼,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刚要再开口,他便低声道:“丫头…朕累了…”
这样轻轻的一声叹息,让我的千言万语梗在了喉间,再也无法吐露。
我只是看着他,等待他一句话的最终判决。
康熙缓缓睁开了眼,眼神闪了闪,最终定格在我脸上,他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淡淡的无奈:
“人人都道朕的命硬,小的时候出天花挺过来了,十四岁那年鳌拜的事朕也挺过来了,平三藩,平台湾,平准噶尔,哪一仗朕不是拼着身子硬挺过来的?皇祖母曾经说过,朕这条命,能把三尺青砖地砸出一个坑来。可也就是因为这条命,仁孝皇后没了,孝昭皇后没了,孝懿皇后也没了。朕想,这也许就是上天的公平,它给了朕呼风唤雨的权力,就注定要让朕这一生都不能和自己的妻子鸾凤齐鸣。”
他看着我,又似乎没再看我,那眼神砸在我的脸上,眼底的情绪,却已经飘进了渺远的回忆中。
“朕在这天下间最繁华富贵的地方住了一辈子,朕的身边从来不缺赶着侍奉的人,可朕却总觉得寂寞。妃嫔儿女都不能太过亲近,要防着他们恃宠而骄,生出许多事端,可朕也想有一个人,能让朕真心疼爱,眷宠,让朕能够给她朕想给的一切,不用顾及那么多是是非非。结果到头来朕的恩宠害了你娘,也害你一次次涉危犯险。朕作为一个帝王的时候,生杀予夺都可以处理妥帖。可朕作为自己的时候,做的每一件事都好像是错的…”
康熙终于将情绪收回,完整的目光,它们汇聚在我的身上,他道:“丫头,朕错了么?”
我看着康熙,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位站在权利之巅的帝王身上流露出的浓浓伤感和无助。他错了么?没有,他这一生,自从登基开始,又何曾有一刻真真正正是他自己呢?只要坐在那把龙椅上,一切事情便都与生杀予夺脱不开关系。可是真真切切,他是做了许多错事的。在错与不错之间,他徘徊着,犹豫着,却一次又一次只能违着心选择那些既定的错误。他对不起良妃,不错,他毁了良妃一生的幸福,可是若不如此又当如何?他又何尝想抛下那一段刻骨铭心,但是不能留的东西,到头来不都得放手么?
我看着他,感觉,自己无法在错与不错之间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不过,他似乎也不期望着我的答案。只是垂下眼,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回去吧,好好在府里待着,最近不要再出什么事端了。你放心,朕不糊涂,朕也不心狠,你的八哥,他也是朕的儿子,朕明白怎样是对他好。你好生周全自个儿,不要让朕再为你分心,便是孝顺了。”
我不再多言,起身,跪地叩首:“儿臣告退。”
站起身来却行而退,转身之际康熙忽然叫住我:“等一等。”
我回身:“皇阿玛还有何吩咐?”
康熙却只是凝视着我,半晌温言道:“天晚了,回去路上小心。”
我怔了一怔,垂眼:“是。”
康熙不再说话,只挥了挥手,我便退出了内室。
乾清宫门口,李德全搓着手站在那里,眉头紧皱一脸担忧的神色。我挑了帘子出来,他忙请安。湘儿赶过来为我披上披风,我边系着披风的带子,边瞧着他道:“吩咐御膳房,晚点要一碗素粥,一碟新腌的八宝酱菜,一道清炒笋尖,再来一道炖熟烂些的山药薏米老鸭汤,配一碗香稻米蒸的老米饭。皇阿玛近来必定胃口不好,你亲自送进去,好歹劝着他用些。”
李德全连连答应,我话已至此,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扶了湘儿的手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