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度相谋》鲪夝泩

6、红颜赤血

　　为了不被人发现，四人在进村前就下地步行分开走了，秦氏师姐弟二人一组，花氏姐妹一组。
　　这食肆一面临街，一面临江，二楼每间隔间中都有一面窗，从窗中可以看到外面的江景，常有客人用过饭后迟迟不离开，在窗前观景饮茶。
　　秦妺和秦瀚到了食肆门前，小二很快搓了搓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迎了出来。
　　“二位请进！不知二位客官想吃些啥啊，咱这味儿顶好嘚！”
　　食肆老板从二楼窗前与楼下门口的秦妺对了个眼神，秦妺会意，进店后打发开店小二，小声同秦瀚道：“我去找先生，你独自去找解姐姐吧，这样也不容易叫人注意到了。”
　　秦瀚听话地点点头，秦妺又不放心道：“小心些。”说罢就走了。

　　二楼的右数第二间正是秦瀚中午说有含鬼气之尸的地方，那时窗前什么都没有，现在却有一红衣女子，双手交叠放在窗框上，似乎在往江的对面望。
　　趴在这三角屋顶的临江面，除非江对面的山上有人望着，否则绝不会发现此处有两个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潜伏者。
　　攸千度懒懒坐在屋顶上，问：“你就这么放心让你那俩爱徒自个儿去？”
　　沉相不紧不慢地回她：“给他们点历练的机会罢了。”
　　攸千度撇了撇嘴，手在闹后一叠，干脆躺屋顶上闭目养神了。

　　秦瀚用余光左右瞥瞥，推门进了那间隔间，一股浓香扑面而来，秦瀚无声快速关上了门，忍住咳嗽，拧紧了眉头。
　　窗前女子的红衣艳丽如火，但比那红衣更红更吸睛的，是女子赤脚下的一摊血。

　　秦妺随着点老板进了一间房间，旁人看不出来的是，此房间的隔板比其它房间的要厚上许多，什么人在里面论什么是，外头是极难听见的。
　　老板韩江静急促道：“虞美人叛变了，她杀了解语花。”
　　秦妺吃了一惊，道：“您这位子特殊，虞美人怕是故意在这……”
　　“八成是的，”韩江静喉结滚了两下，把她的话接了下去，“她大概是想警告我们，她已经把将进酒的位置暴露给那帮万珦人了。”
　　“那怎么办？”
　　韩江静叹了口气：“我已经叫卜算子把他接走了，暂时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秦妺点点头，向他挥挥手，算是告别。她走至窗前，腿子一抬，脚就踏上了窗框，手扶在一旁借力，一跃而起，再落地，就落到了屋顶上，见侧躺的攸千度旁，沉相盘腿端坐着。
　　秦妺张口欲说什么，却被沉相抬手一挥打断了。
　　“我都听到了，我要去亲眼看看。能杀死解语花，她肯定也负伤了，必会留下痕迹，她跑不远。”
　　沉相从方才秦妺跳出来的那个窗口飘飘跳进了去，韩江静被吓了一下，道：“你们师徒看起来文文静静地怎么干起事来都这么……”
　　攸千度也从窗外跳了进来，接上：“这么利落迷人，对吧。”说罢还冲韩江静抛了个媚眼。
　　秦妺也跳了进来，听到攸千度的话落地的时候往前踉跄了一下。
　　韩江静：……
　　看来以后娶老婆一定不能光看表面。

　　沉相进了那房间——血案的现场。
　　秦瀚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手在解语花的脸上抹了两下，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回头对沉相道：“师尊，这位不是解语花，她脸上抹了不少脂粉，伪装成了解语花的模样。”
　　秦瀚蹲了下来，继续道：“最恐怖的是，这女子之所以死了还能站得如此平稳，窗外强风吹来也丝毫不动是因为——
　　秦瀚把手伸至“解语花”脚边捏住，使劲往上一抬，露出了从地板中插、入“解语花”足底的粗钢刺，道：“是因为使用了这种残忍血腥的办法，若无意外，要让‘解语花’整个身子都八风不动，完完全全的被固定住，那么这钢刺……”秦瀚起身说了一声“得罪了”把手放在“解语花”的太阳穴上，狠狠地用力往下一按，“解语花”颅顶往下沉，发着寒光的钢刺尖端露出了一节，上头还带着从颅顶洞中的血肉。
　　这根粗钢刺，一直从“解语花”的脚底贯穿到了颅顶，把这个死人固定了几个时辰。
　　韩江静进来刚好瞅到这一幕，倒抽一口冷气。
　　秦瀚在韩江静恐惧的注视下一推“解语花”，带着钢刺的尸体终于落地。
　　攸千度看到那张脸立刻认了出来——是她叔叔婚礼上的那个刺客“解言红”。
　　“言”对“语”，“红”对“花”，解言红可不就是解语花？
　　看来这刺客来头不小呢。

　　不知何时出去的秦妺提回了一桶水和一条抹布，蹲下把“解语花”脸上厚厚一层易容用的脂粉洗掉，留下来的水都成了粉白色。
　　尸体终于露出了真容——
　　是虞美人。
　　沉相冷静道：“虞美人叛变了，她想杀解语花没错，但是很显然，她被反杀了。”
　　她环视了一圈，接着道：“至于钢刺，定不是解语花做的，我曾与她一同生活过许多年，后来她曾差点为保护皇后而死，以她的忠心，她不会叛变，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这样残忍的人。”
　　那么，解语花杀死叛徒虞美人离开后，有第三者来到了此处布置钢刺，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沉相心中有了一个可能，但她没有说出来。

　　外面的天已经逐渐变暗，残阳无力地西落，半明不灭的蜡烛被一阵狂风吹灭，周围瞬间黑下来。
　　这阵风并不来自窗外，而是房间里有人施法吹来的风。
　　有人要逃。
　　沉相的反应很迅速，她想追出去，可是以对方如此残忍的作风，自己离开徒弟就危险了。
　　她在黑暗中瞬间往秦氏二人的方向抓去，却只抓到一个秦妺——秦瀚肯定已经追出去了。
　　沉相咬牙犹豫着，背后响起清脆的落地声——有人从窗外进来了。
　　沉相把秦妺往自己背后一推正要拔剑，眼前亮起了一团火，沉相及时收了手。
　　沉相不确定道：“卜算子？”
　　熟悉的男声回道：“是我。”
　　沉相和秦妺俱是松了口气。
　　被称为“卜算子”的男人掌中的火焰又亮了一些，沉相看清了四周：
　　卜算子来之前房间里有五个人，也就是自己，秦瀚，秦妺，攸千度，韩江静。
　　现在只剩下自己和秦妺。

　　沉相早就料到会出事，用法术把画面都暗中传给了住处与此处相近的卜算子，卜算子一接到传输就开始往此处赶。
　　讵料支援还是来晚了一步。
　　沉相小声道：“我们这八成出细作了，我觉得是韩江静。”
　　秦瀚断不可能是细作，那么刚相识的攸千度和共事已久的韩江静中，谁是细作？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却又似乎不合理。

　　卜算子“嗯”了一声，沉相继续道：“解语花不会干这种阴邪之事，她杀完人后应该会躲起来，然后找机会告知我们，那么这跟钢刺绝对是第三者的手笔。至于这个第三者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认为，他是叛徒虞美人的同伙，他怎么做是为了警告那细作，如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暴露了身份，这就是下场。”
　　为了保证那细作一定能看到这条警示，第三者定是很确定细作一定会出现在此。
　　“我自认自己隐藏的很好，从上善山到流泪泉从来是以法术直接传送，不可能有人发现，遇到攸千度纯属巧合，她是细作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她是我姐姐。

　　卜算子刚想开口回应，周围的鬼气倏然加重。
　　三人同时回头，看见虞美人以一种狰狞的姿势站了起来，手臂弯过几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她的头从脖子上掉下来，刚好被双手接住。
　　已经不成样子的虞美人一手捧着她自己的头，一手抓了过来。
　　沉相把秦妺推出门大喊一声：“跑！！”
　　卜算子青筋暴起迎战虞美人，吼道：“这他、妈也是警告细作的一部分？！”
　　虞美人被自己捧着的头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后大笑起来，嘀嘀咕咕地念着些疯言疯语。
　　沉相提起剑准备和卜算子配合抗敌，脑子也飞速思索起来——虞美人死后，为了防止我们招魂问话，她的魂魄大概已经被第三者撕碎了，那第三者定是夺了虞美人的舍，那第三者的身体不就空出来了？那定是还有第四者带走了第三者的身体。若第三者的魂魄早附到了虞美人的尸体上，其魂魄被我们逮住的可能性很大……培养出如此死士，究竟为了什么？
　　那颗被捧着的头颅笑着发话了：“奴家虞羞子，特来顶替虞美人处置她自己这废物，
　　“以及……各位。”